可他偏偏說，這是薇薇的心愿。

    在看到她猶豫時，還問她是不是因此感覺到負(fù)擔(dān)或冒犯。

    ……她哪里會。

    黎緋嘆息。

    她的沉默，讓尹勛產(chǎn)生了誤解。

    “沒有任何的交換條件。”

    尹勛看出了她對他的警惕。

    黎緋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知道，在尹勛眼里，她看他的眼神已然暴露了一切。

    那是和他養(yǎng)的那只挪威森林貓，第一次見到他這個陌生的人類時，一模一樣的眼神。

    謹(jǐn)慎、警惕、充滿防備。

    于是尹勛極力柔和語氣。

    “可以試一下。”他像是回憶起先前和少女幾次三番的交手，用一種近乎嘆息的口吻輕聲說道，“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也拒絕我。”

    這句話里的某些關(guān)鍵詞戳中了少女。

    黎緋驀地抬起頭，看向?qū)γ娴哪腥恕?/br>
    尹勛坦然地回望她，并且重申了一遍先前的結(jié)論。

    “這只是薇薇的心愿。”

    ……他實(shí)在是太過了解她的弱點(diǎn)了。

    如果這只是男主單方面提出的，黎緋直接忽略即可，但是關(guān)于薇薇……

    也對。

    哪怕知道結(jié)局注定是失誤，可是如果希望在那里，不去試一下，又怎么會甘心呢？

    稍稍的停頓過后，黎緋終究點(diǎn)了點(diǎn)頭。

    系統(tǒng)欲言又止：【宿主……】

    【雖然知道大概率是白跑一趟，但是去了也無妨?！?/br>
    黎緋回應(yīng)系統(tǒng)。

    更重要的是，她跑這一趟，才能讓尹薇安心。

    或許是因?yàn)橐睂τ诟绺绲恼勁兴讲粔蛐湃?，亦或許是她對于黎緋的執(zhí)著到了有時候略顯固執(zhí)的性格太過清楚，總之，尹薇留給他們二人獨(dú)處的時間，遠(yuǎn)比想象中要長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黎緋的錯覺，自從她點(diǎn)了頭，和室內(nèi)的氛圍，以及……對面的男人，明顯松弛了許多。

    ——大概是她的錯覺。

    男主不像是會為了這點(diǎn)小事而緊繃的人。

    黎緋想道。

    【也不一定……】系統(tǒng)磕磕絆絆，【與他重視的人息息相關(guān)的事情，再微小，處理面對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慎之又慎啊。】

    黎緋怔了怔，腦海里再度響起男人重復(fù)了兩遍的那一句“這是薇薇的心愿”。

    【沒想到，他這么在意薇薇?！?/br>
    黎緋順利地得出結(jié)論。

    它指的是這個嗎？

    系統(tǒng)頓時閉麥了。

    黎緋卻是想得更多。

    她想起來，在《泡沫》的劇情里，男主并不完全是孤家寡人，雙親逝世后，還有一些旁支的親屬，想趁著少年脆弱之際，獲得這個年輕的繼承者的好感與信任。

    人心總是偏的，但這句話似乎并不適用于尹勛身上。

    即使是和自己有著血緣關(guān)系，在處理公事上，他的態(tài)度也不曾因此通融半分。

    今天給尹薇準(zhǔn)備的那份合同，對于恪守原則的男人來說，或許已經(jīng)是突破他的原則了。

    ……勉強(qiáng)，算是一個好哥哥吧。

    黎緋看著八寸盤中，裝飾的干冰裊裊升起的白霧，走神地想道。

    “你的心情，還是和那天一樣嗎？”

    尹勛向她拋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黎緋聞言，卻是禁不住笑了一下。

    她抬起眼瞼，看見尹勛微怔的神情。

    他是不知道她為什么發(fā)笑的。

    黎緋低頭，在隨身攜帶的速寫本上寫道。

    ——它聽起來，像是簡奧斯汀的句子。

    看見這行解釋的文字，尹勛頓時了然。

    和初遇比起來，少女此時的態(tài)度幾乎稱得上溫和。

    于是他也露出了一點(diǎn)溫和的笑意。

    尹勛明白黎緋的所指。

    是《傲慢與偏見》里，伊麗莎白和達(dá)西在德貝郡的潘伯利莊園重逢時，達(dá)西的問話。

    她是無心的，尹勛清楚地知道這一點(diǎn)。

    他無意之中使用了類似的句式，于是她產(chǎn)生了這樣的聯(lián)想。

    但是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想得更多了一點(diǎn)——在這次重逢過后，伊麗莎白答應(yīng)了達(dá)西的求婚。

    即使知道她是無心的，但是尹勛的心情仍然變得開朗了一些。

    畢竟，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黎緋使用的類比是哈德里安和安提諾雨斯的故事——在歷史上，這對有情人的結(jié)局，可謂慘烈哀痛。

    尹勛并不介意她對他“暴君”的指責(zé)，他唯一感到介懷的是，她用于自比的安提諾雨斯的結(jié)局，是溺亡。

    歷史上對安提諾雨斯的死因眾說紛紜，但不管是自刎還是被害，都無法減輕宿命的悲劇感。

    ……他還是更喜歡《傲慢與偏見》的結(jié)局。

    “那么，”尹勛輕聲問，“黎小姐的答案呢？”

    看在海德格爾和薇薇的面子上，黎緋沒有那么激進(jìn)。

    她改用了一種委婉的方式表達(dá)。

    黎緋看向桌角的插花。

    尹勛循著她的目光看去。

    小原流的插花作品，比起傳統(tǒng)古典的池坊流，更加的靈動與舒展，以及，更加的……自由。

    不過，比起作為插花作品擺放在這里，玫瑰還是盛開在野外，才是最自由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