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親眼見到你好好的，我也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彼f著，果然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辭辭眼眶濕潤，趕緊認(rèn)錯，簡單地解釋了一番：“確實(shí)有事，不過都是別人的事，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br>
    “是我考慮不周，沒提前跟家里交代?！?/br>
    趙家伯母便道：“既是別人的事那便不提了。只是下一回可不能這樣了！”

    “好。再沒有下次了！求您快些原諒我吧！”辭辭笑著保證，“您要是不原諒我啊，那我只能灰溜溜回縣衙去了?！?/br>
    “好好好，這就原諒你！今晚不許走！”

    “不走不走?！?/br>
    得了這句應(yīng)承，趙家伯母立刻要指使俊生，看向左手邊，卻見那個位置已經(jīng)空了，再往窗外看，對面屋里有盞燈火移動。想是俊生趕去生火了。

    “這小子倒還有點(diǎn)眼色兒?！彼?。

    說話間，葛秋云重新泡了壺茶送進(jìn)來，又把滿滿一攢盒吃食擺到辭辭面前，獻(xiàn)寶似的：“辭辭快來試一試，這糖好不好吃?！?/br>
    辭辭捻起嘗了一塊，瞬間瞇起眼睛：“清甜彈牙，不錯！”

    又捏起一塊梅子：“這玫瑰味兒真好聞，梅子腌得剛剛好，多一分則咸少一分會酸?！?/br>
    “小嫂子手真巧?！彼芍再澋馈?/br>
    葛秋云撲哧笑了：“這是你的強(qiáng)項(xiàng)，我不過跟人學(xué)了點(diǎn)兒皮毛，倒顯擺上了，小門小戶的，臉皮忒厚了。”

    “好吃你就多吃些。不夠我再做，明兒走的時候記得帶著?！彼难劬α辆ЬУ模澳憬形衣暽┳?，我可不能短了你的零嘴兒，往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和我說?！?/br>
    辭辭覺得好玩，學(xué)著她的語氣拍胸脯道：“你既是我嫂子，我也不可能短了你的，往后想吃什么酒菜，想叫我從外面帶什么，只管和我說。”

    趙家伯母在旁笑彎了腰，緩了好久拿帕子抹眼淚：“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從哪里學(xué)來這虛頭巴腦的客套！”

    廳里的氣氛一時熱絡(luò)起來。

    辭辭又飲了兩杯茶水便回了住處。

    夜已深，月亮悄隱，她站在門前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影子黑漆漆的，被夜光拉了好長?？∩€沒出來，仍蹲在爐灶前煽風(fēng)點(diǎn)火呢。

    辭辭踟躕了幾下便跨進(jìn)去，下定決心后，她站在他身后喚：“俊生哥。”

    “怎么了？”俊生扭過頭來。

    “那天的事，我看見了?！彼瓜卵酆?。從陳家村回來的那天起，她的心中便藏了一個能夠擊垮一切的驚天秘密。一個讓她備受煎熬的秘密。

    俊生停了手頭的活計(jì)，望著她：“什么？”

    “陳家村的那個晚上之后?！鞭o辭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我看見，你勒死了李文元?！?/br>
    俊生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手腕抖動，柴火四散。

    “傍晚之前葉大人有事暫時離開，我私自跑出廚房到外面去撿柴火，撞見了你。我沒有做聲，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鞭o辭道。

    “你用他的腰帶勒他的脖子，那人掙扎了幾下就不動彈了。隨后一場大雪掩蓋了我們兩個人的足跡。”

    俊生臉上寫滿震驚，似乎是忘記了如何反應(yīng)，他愣愣地望著她，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言語。

    “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你，好自為之?！鞭o辭絕望地閉上眼睛。到了這種地步，要說趙俊生和逆賊沈余沒有聯(lián)系，她是不信的。

    月前沈余出現(xiàn)在家中擄走了她，恐怕也是他們計(jì)劃好的。伯父伯母會那么巧合地不在家，不必說，一定是他的手筆。

    從陳家村回來她一直避免見到俊生。這些時日以來，她裝作什么也沒有看見，欺騙自己，甚至欺瞞葉大人。公理和私情都枉顧的她更不配喜歡他了。

    這件錯事一直凌遲著她的心。往后的一切不幸都是她該受的報應(yīng)。

    “阿辭?！笨∩袷撬闪丝跉?，眉頭才緩和，轉(zhuǎn)眼又被無盡的哀愁裹挾，“謝謝你?！?/br>
    “你聽我說，我永遠(yuǎn)不會傷害你的?！?/br>
    “沈余，也不會?！彼麌@了口氣，繼續(xù)若無其事地往爐膛里塞秸稈。爐膛里黑煙滾滾，使人咳嗽，“你，別怕。”

    他的這番說辭，辭辭只當(dāng)沒聽見。

    外間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誰？”趙俊生警覺道。

    腳步聲驀地停了。

    “辭辭，是我?！彼┳痈鹎镌频?，“來送白天曬過的棉被給你。怎么，不方便嗎？”

    “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鞭o辭忙擦去眼淚，偽裝出一副笑臉。趙俊生拍拍手，站起身，亦然恢復(fù)了從前溫厚的模樣。

    爐子里的火星子直往外撲。

    這屋里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

    翌日卯時一刻辭辭回到縣衙，回住處換身衣裳去廚房預(yù)備朝食，卻在走廊里與縣尊大人相遇。

    天又黑又冷，琉璃燈在風(fēng)中搖曳，縣尊大人外罩一件群青色大氅，腰懸佩劍，長身玉立。廊下不遠(yuǎn)處等待者眾多，大都甲胄在身，閃爍銀光。這像是要出遠(yuǎn)門的意思。

    “大人？”

    葉徊在有光亮的地方迅速將辭辭打量了一遍，而后拉她在陰影里站定：“昨夜斥候傳回了闕天關(guān)的消息，事態(tài)緊急，我必須親自去一趟?！?/br>
    “事情結(jié)束我會立刻回來，屆時有事情同你說?！彼嵵氐匚樟宋账氖钟诛w快地松開，同她錯過，“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