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這時候，阮流珠領(lǐng)著一眾女郎一路尋過來。

    秋風(fēng)起，湖中的天地褶皺，也就化生出許多扭曲的云朵和樹木。阮流珠快步上前，持著歉意看過辭辭：“抱歉沈姑娘，我一定查清楚是誰捉弄你的?！?/br>
    又向她哥哥賠禮：“沒能看顧好令妹，十分對不住。稍后我定給兩位一個交待。”

    “若真是女孩兒間普通的玩鬧便罷了。”葉徊負(fù)手瞧著對岸的熙熙攘攘，冷淡道。辭辭也不肯做聲，躲在葉大人身旁，低頭盯著腳上臟兮兮的繡鞋出神。

    事已至此，也只能補(bǔ)救了。阮流珠便道：“公子容我?guī)蚬媚锶ジ掳??！?/br>
    葉徊回身擋住辭辭：“不必了?！?/br>
    她也是好意，冷不丁被葉大人這樣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芰?，下不來臺當(dāng)然難堪。辭辭只能站出來，擠出笑臉：“我們待一會兒便走，不必麻煩阮姑娘了。”

    “兩位如何走得這樣急？此處到下午會更熱鬧的?！比盍髦橛牭馈?/br>
    辭辭搖搖頭：“已經(jīng)出來的夠久了……”

    “走吧。”葉徊卻不容她多說。

    落葉簌簌。這對兄妹風(fēng)也似的走了，留女郎們在原地面面相覷。阮流珠望著那兩個愈行愈遠(yuǎn)的身影苦笑：“這位沈公子倒真是一點(diǎn)情面不留?！?/br>
    碧波上的洗月亭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行到?jīng)]有旁人的鵝卵石小徑，辭辭便自覺改了稱呼：“大人走得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茂林修竹，竹海翻滾。葉徊停下來：“方才見你不大自在?！?/br>
    竟是因?yàn)檫@樣么？辭辭嘆口氣，眸光顯黯淡：“他們不是誠心與我交朋友，我也不是誠心要與她們待在一處，各懷心思，怎么可能沒有隔閡?！?/br>
    “一面之識，何必放在心上。”

    “哦。”辭辭應(yīng)著，忍不住去盯被荊棘劃破的裙角。裙擺的位置開了好大一條口子，顯眼得很。她在發(fā)愁怎么補(bǔ)救。

    被人看在眼里：“狼狽也且忍一忍，等下便回了。”

    “哦?！?/br>
    日頭減弱。沈家兄妹登車回程。

    馬車在熙來攘往的鬧市穿行，中途在城中最有名的點(diǎn)心鋪?zhàn)忧巴Ａ艘豢?，而后順勢出了城?/br>
    跟蹤到城門口的幾家人手只能就此停下。

    馬車?yán)铩?/br>
    辭辭慢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點(diǎn)心，暫時將損壞衣料的糟糕心情拋了：“大人是要回別院？”

    葉大人合上公文，道：“換副車駕再回府?！?/br>
    于是傍晚時分，一架護(hù)衛(wèi)嚴(yán)密的馬車緩緩駛進(jìn)縣衙后巷，等閑不能窺得。

    馬車停在東角門。跳下車，辭辭逃一樣地沖回自己屋里，換過衣裳，重新洗漱。很快就有人來敲門傳話，叫她今晚不必往廚房費(fèi)心。

    葉知縣自衙署正門入鳴琴堂，隨即有人上前替他更換便服，奉上熱茶。幾扇軒窗齊齊闔上。

    十二才將施展仙人跳的夫婦二人緝拿歸案，急急忙忙返回來面見自家公子。

    葉徊抿了口茶，挨到半晌問了他一個問題：“月前十一去查問沈辭辭的身世，此事你可有印象？”

    十二一臉莫名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她，訂親了嗎？”卻見葉大人神情嚴(yán)肅。

    十二：“啊？”

    縣尊大人所以有此一問，全賴今日萬柳園宴上那群儒生。趁著席間氛圍融洽，什么人都來探問沈家小妹的親事，他當(dāng)時為免麻煩，便隨口說訂下了。

    事后又想，沈辭辭若是在民間曾約定過親事，于往后是樁大大的麻煩事。偏又不好當(dāng)面問詢她本人……

    十二只好認(rèn)真回想：“屬下記得是沒有的?！?/br>
    “沒有最好?！比~大人大大方方地將此事揭過，吩咐另外一件事，“明日一早，你記得找個畫師來?！?/br>
    “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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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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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盡天明，再一晃就是辰時末了。

    辭辭用過早飯便被召到三堂。葉縣尊賜坐，令她回憶昨日見過的沈余的形象。

    這沈余究竟犯了何種干系？心下雖然疑惑，但辭辭沒有打算多問。遲早會清楚，何必急于這一時。

    這是前一天發(fā)生的事，她沒費(fèi)多少功夫就調(diào)出了腦海中收藏的這個人的大致輪廓：“白衣，烏發(fā)，青簪，紫玉墜折扇，身量挺拔，及冠，額，約莫大人這么高吧……”邊說邊拿手比劃。

    緊接著，她閉上眼睛，努力接近那人的樣貌：“他的眉眼生得十分好看，眉形秀長，是桃花眼，右眼角下藏一顆小小的淚痣，鼻梁高挺，薄唇，面容白皙，下巴，下巴微微翹起……”

    意識到場合，她驀地睜開眼，紅著臉，干巴巴地做結(jié)：“他是，是個，美，美男子?！?/br>
    這，這還是在形容疑犯嗎？一旁的畫師搖搖頭，見上首的縣尊沒有表示，方才提筆施為。

    畫師作畫的間隙，葉大人翻看她這些天的習(xí)字：“你倒是觀察得細(xì)?！彼^也不抬地說道。

    辭辭早就低下頭去，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淺淡的熏香裊裊無語，書房內(nèi)只余翻頁的沙沙微響。過了一會子，葉徊驗(yàn)完畢了，將那薄薄的幾頁壓在光滑的硨磲紙鎮(zhèn)下，不再端著姿態(tài)嚇唬她：“功過相抵，罷了。”

    辭辭聞言長舒一口氣：“謝謝大人。”

    葉徊點(diǎn)點(diǎn)頭：“既來了，不要干坐著，找本書打發(fā)時間吧?！彼噶酥缸笫诌吜_列整齊的紫檀木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