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遍地都是好聞的煙火氣。

    翠兒嚼著鍋焦，湊到辭辭身邊看她分桂花糕。這糕主要是用糯米做的，喜歡的人覺得清香有嚼頭，吃不慣的人只覺得黏牙掛肚。同樣的，桂花做料，香氣馥郁，有些人吃著清甜，有些人便覺得膩得緊。個人口味，在所難免。

    有些人最近貪甜的，連喝茶水都要偷偷加白糖。辭辭在雪白的糕面上刷了層蜂蜜，最后撒了星星點點的干桂花，大功告成，她除了蔽膝，同時警告翠兒小心齲齒。

    “姨娘又上辭辭姐的身了！”翠兒笑著找打。

    辭辭如她所愿，追著她滿屋子地跑。

    鬧騰之間，有人進(jìn)來傳達(dá)，縣尊大人讓送桂花糕。

    辭辭心里一咯噔，嘀咕了一句“該來的躲不過”。她叫翠兒自己玩，用心泡了茶，頗為認(rèn)命地端著茶點去了。

    穹頂只陰了片刻。太陽忙不迭地出現(xiàn)了，強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但好在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辭辭心里清楚，知縣大人此時傳她，必定不是為了蹭桂花糕吃。

    去后果然不出所料。

    葉大人見到她便吩咐：“去將這三天的習(xí)字拿來?！?/br>
    辭辭只得擱下茶點，返回房中去拿字帖。幸好這幾日清閑，她有時候想起用那勞什子金剛經(jīng)解悶子，幾次三番，甚至往后五天的量都有了。

    “潦草。想必是一味求快。”葉徊隨手翻了幾下，又特地抽出第二頁，提筆將其中一個字圈了，“這個字太松散了。最不好?！?/br>
    辭辭望過去，朱筆環(huán)住的赫然是個“聲”字。

    “下回不可如此了。凡事要先求穩(wěn)，穩(wěn)中才能求快。”他像個真正的教書匠，教起人來有板有眼的，“握筆的時候手還會抖嗎？”

    又沒收到她的束脩，何必如此費心呢？真是搞不懂。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辭辭斟酌著答：“比原些好多了。”

    “可見天道酬勤?！彼麑⒆痔€給她，淡淡地做結(jié)。

    縣尊大人今日似乎松閑得很，有的是時間磋磨她。辭辭覺得奇怪，便問：“大人，衙門里已經(jīng)恢復(fù)了？”

    “衙門里何曾亂過?！边@人掃了她一眼。辭辭一噎，倉促間選了一句不出錯的附和：“大人說得是。小女所知太淺了?！?/br>
    葉知縣看也不看她，顧著用赭紅描梅花：“有件事需要你知道?！泵坊ㄗ谱疲_在白紙上，便像是落在銀裝素裹里。雪里梅，嬌艷無匹。

    辭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薛氏不日就要回鄉(xiāng)，想必接下來要打理的冗雜不會少，你便多幫著她一些，陳知縣的事早日落定才好?！标愔h的事情結(jié)束，后頭可還排著張知縣李知縣呢。

    “是?！?/br>
    “你想學(xué)作畫嗎？”交代完畢，他突然沒有首尾地提了這一句。

    “??？”辭辭愣住。

    又想到自己從前對著《群芳薈萃》涂色，鬼使神差地答：“想的?！北绕饘懽?，畫畫是不是相對有趣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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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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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姨娘和翠兒啟程家去，縣尊大人派了人護(hù)送。辭辭自是不舍得，一直送到城外去，連夜做了幾樣小食給翠兒路上當(dāng)零嘴兒。

    翠兒哭著不肯走，姨娘來勸她也不免傷懷。

    辭辭眼前一熱，安慰別人也安慰自身：“總能再見的?！敝灰榉衷冢伺c人的緣分便不可能斷絕。姨娘看著她，也受到觸動：“是啊，總能再見的?！?/br>
    翠兒抓著她的手晃了晃：“我跟姨娘說好了，到時請你來京里玩，你可不許不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雨來得又疾又猛，俄頃，日頭便光芒萬丈地從云后現(xiàn)身，地面來不及由表及里，很快就干透了。這是一場云頭雨。

    辭辭從城外回來，到廚房往晨起剩下的胡蔥圈里敲了個蛋，油預(yù)熱，煎著吃。這樣煎過形狀規(guī)矩好看，不焦邊，胡蔥的辛香還能浸入。通常變白就是熟透了。

    至兩面金黃拿盤子裝了，才咬一口。十一竄進(jìn)來?！拔乙惨粋€?！彼f著，在空氣中用力嗅了嗅，皺著眉頭苦著臉，“我不吃胡蔥?！?/br>
    鍋還熱著，辭辭隨手拾個雞蛋打進(jìn)去，油嗞嗞地響，蛋白和蛋黃rou眼可見的凝固。對于餓慘了的人來說，等待的過程十分難熬。十一咕嘟咕嘟地灌下一瓢涼水，空落落的肚里盛著水，造成虛張聲勢的飽腹感，他艱難地扶著肚子：要不，“還是做兩個吧?！?/br>
    這又不是什么難事。辭辭應(yīng)著，眨眼又破開一個蛋殼。

    “你這里可還有別的吃的？”十一道了謝，目光在四下搜尋。

    這得餓到什么地步啊……辭辭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放下盤子，扭頭去取了兩塊饅頭給他。十一一手抓一個，大嚼特嚼，也不怕噎著，整個人從頭到腳透著股可憐勁兒，過去從未見他這么狼狽過。

    縣衙正值多事之秋，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了吧。辭辭也不急著問他，先將另一頭的白粥熱了熱，粥里加了鹽，是最溫養(yǎng)的，又備出一小盤下飯的魚鲊。

    “慢些，別噎著?！彼龘u搖頭，返回去將荷包蛋翻了個兒面。軟爛的白粥在鍋里撲騰撲騰地翻滾，十一自己拿碗盛了來，把冷硬的饅頭掰碎泡了。

    待他墊得差不多了，辭辭才肯跟他搭話：“你這又是打哪兒遭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