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辭笑笑：“我給姨娘說個穿針的好法子，保管您往后下手比我還快?！?/br>
    姨娘果然感興趣，拉著她坐下：“那我倒要好好聽聽，是什么樣的法子？”

    辭辭便說法子：“下次您做活時手邊備一塊黑色的布料，襯著黑布穿白線，真正是眼明手快?！?/br>
    姨娘聽了直夸妙絕：“果真是個好法子！”

    又道：“前一陣子得了些好料子，改明兒量了尺寸，也給辭辭做一身新裙子。左右我也沒有旁的事。”這最后一句，該是怕她推辭。

    辭辭了然，退到姨娘身后，一下一下地給她舒活肩膀：“謝謝姨娘！姨娘想吃什么只管和我說！我可得投桃報李！”

    姨娘沒忍住笑了：“你這孩子呀……”

    天高云淡，陽光明媚。用完朝食，薛姨娘領(lǐng)著辭辭和翠兒兩個女孩兒上了馬車，由專人護(hù)衛(wèi)著往城外去了。

    她們的去處是陳大人停靈的拂泉寺。按常理，家眷該一直伴在那兒的，無奈姨娘經(jīng)歷大悲大痛后身子總不見好，便只能請陳知縣生前的書童代為守著。自己偶爾強(qiáng)撐著過來。

    拂泉寺是蓋來供縣里官員家里停靈的，因此除了正日，并沒有人來人往的熱鬧可言。這里的僧人已連續(xù)做了二十九天的法事。

    姨娘在殿內(nèi)進(jìn)了香，退到后頭同住持?jǐn)⒃?，囑咐辭辭帶著翠兒四下看看，不叫跑遠(yuǎn)。

    沈辭辭領(lǐng)著翠兒跨出大雄寶殿，到臺階下面的池子邊上喂錦鯉。因為是雨季，池水漲高許多，魚兒大都躲在浮萍和碗蓮葉底下。翠兒將手頭的魚食撒完了，轉(zhuǎn)到池子背面的噴泉那里，雙手合十默念著什么，末了掏枚銅板投進(jìn)去，得撲通一聲。

    辭辭被這入水的聲音驚動了，扭頭笑著問她許了什么愿。翠兒一臉神秘地?fù)u搖頭，堅決道：“不能說！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又不忘攛掇她：“辭辭姐也許一個吧?！?/br>
    “好吧?！鄙蜣o辭依了她，從袖子里摸出一文錢，閉著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地許了個愿望。

    愿，往后所愿皆能得償。她可太貪心了。

    “辭辭姐，你許了什么愿呀？”翠兒實在好奇。

    “噓，說出來可就不靈了。”辭辭眨眨眼睛，笑瞇瞇地說。

    兩個小姑娘笑做一團(tuán)。

    林蔭遮擋，陽光不那么刺眼，噴泉嘩啦啦地往外淌。辭辭攬著翠兒的肩膀，余光掃見薛姨娘從殿內(nèi)走出來，于是扯了下翠兒的袖子。兩個人止了笑。

    哪知姨娘倒不介意，徑直走過來：“我也要許一個?！彼现帜盍藥拙?，美眸垂下，樣子虔誠極了。言畢銅錢入水，又是撲通一聲。

    翠兒不死心，追著問：“姨娘許了什么愿望？”

    姨娘拿帕子掩了笑，老調(diào)重彈：“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三個人一起笑了一回。

    小沙彌過來請她們到后頭的禪房歇息。薛姨娘笑著點點頭，對這小師父道了聲謝。辭辭便想到，今夜要守靈，她們得在寺里住上一晚，給趙家送信兒的事只能挪到明早回城的時候了。

    窗前花木繁茂，視野十分的好。姨娘回房又做針線，只不過她這回料理的是件深青色的男子外袍，是陳大人在時常穿的。袖口的地方脫線了，需要重新扎一圈。

    辭辭在她下首教翠兒認(rèn)幾個簡單的字，順便墊著小桌上將葉大人吩咐的字帖艱難地往后練了半張。這一早上的時間極好打發(fā)。

    姨娘有午睡的習(xí)慣，用完齋飯，看了會兒佛經(jīng)便睏了。服侍她歇下，辭辭和翠兒到后山野了一回，采各色的秋華編花環(huán)玩。

    秋風(fēng)乍起吹動四野，這小小天地落英繽紛，難得愜意。不知怎的，辭辭總覺得她們正被什么人盯著，心中隱隱升起不安。

    她四下里看了又看，沒發(fā)現(xiàn)有人在窺伺。

    翠兒覺得奇怪：“辭辭姐你在找什么呢？”

    辭辭忙低下頭，貓著腰在草叢里胡亂撥了撥：“我剛剛掉了釵子，正找呢?！?/br>
    “有嗎？”翠兒盯著她頭上搖搖晃晃的珠翠，想看清究竟是少了哪一支。

    辭辭哪里肯讓她多說，趕緊對著空氣搪塞：“算了算了，找不到了，我們回去吧?！币驗榫o張，她扯過翠兒便走，翠兒不及反應(yīng)，提線木偶一樣被她牽著，匆匆離了后山。

    這寺里的后院仿的是江南人家的園林布局，有山有水，花木眾多，曲徑通幽，亭臺錯落。兩個小姑娘七拐八拐地閃進(jìn)高處的假山里。

    周圍環(huán)境黑漆漆的。翠兒回過神來，瞪著眼睛正想說什么，辭辭用手擋住她的嘴巴，拼命搖了搖頭。翠兒眼中便帶了驚惶。

    外間驀地響起一陣腳步聲，不止一個人的。

    “那位女施主就住在最南邊的禪房里?！笔窃玳g見過的那個小沙彌的聲音！

    辭辭知道，這些人是奉命趕來劫走薛姨娘的。

    葉大人說過，菡萏院著火的當(dāng)夜，府里池塘發(fā)現(xiàn)一具尸首，那是兇徒用來替換姨娘的。此人的目的絕不是害姨娘的性命。

    現(xiàn)在跑出去通知姨娘是來不及了。該怎么辦，該怎么辦……辭辭閉上眼睛，使勁搓了兩下發(fā)燙的臉頰。怎么辦……事到如今，也只有……

    她拆了自己的發(fā)髻，飛快挽成了婦人的發(fā)式，一面極小聲地問翠兒：“翠，翠兒，你，怕嗎？”她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翠兒白著臉色搖搖頭，其實一直在打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