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們……”阮父掃視了一圈，以冷漠回應會議室內(nèi)的暗流涌動，“想必也知道這種時候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別做多余的事。只要齊心協(xié)力，這場收購就不可能成功！”

    *

    這場心思各異的股東大會持續(xù)了將近五個小時，不要說那些年過半百的老人，就連年輕人們也有些吃不消了。在相互說了幾句客套話后，他們便各自坐上商務車離開。

    “九七四的盡職調(diào)查結(jié)束了?！迸似v地仰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秘書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沉穩(wěn)道：“阮氏的股價從十六點開始就一路走跌，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跌了將近五個點?！?/br>
    “五個點？”女人嗤笑一聲，“明天說不定還會跌停呢。”

    “方總，我們手上只有阮氏8%的股權(quán)，也無法左右股東大會的決定……這種時候我們該怎么辦？”秘書問道。

    “總不能坐以待斃，”女人嘆了口氣，眼底露出兇狠的神色，“被利益蒙混了頭腦的人只知道一味向前沖，卻根本不敢想象失敗的后果。是時候讓老家伙們從神壇上下來，看看這真是的人間了?！?/br>
    她撥通了一個號碼，簡單與人寒暄了幾句之后，那邊給出了一個地址。

    *

    老城區(qū)的道路狹窄，四通八達的小胡同更是令寬大的商務車寸步難行。最終，方總也只能踩著那雙嬌貴的牛皮底高跟鞋，獨自踏上那條坑坑洼洼的青石路面。

    “這種地方還有咖啡廳呢？能賺錢么？”

    跟隨導航來到小路的盡頭，兩層的灰色建筑就佇立在那里，爬滿半面墻的藤蔓如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綠色。一陣風吹過，那本就不多的葉子霎時又被卷走了大半，看上去頗有些凄風苦雨的意境。

    她猶疑著推開那扇玻璃門。

    叮鈴鈴——

    風鈴聲在這個季節(jié)帶上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清新?？Х鹊南銡怆S著鈴聲暖烘烘地擁了上來。她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整個咖啡廳空無一人，只有一只無毛貓悠閑地躺在窩里熟睡。從它肚子上溢出的rou來看，這個小東西的日子大概過得相當滋潤。

    “來的剛好，”年輕的女子掀起遮擋后廚的裝飾布，手中端著咖啡杯，“試試我做的新品？據(jù)說是南美洲來的咖啡豆呢?！?/br>
    方總謹慎地打量著她過于年輕明艷的臉龐，很難想象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就這樣創(chuàng)造出了九七四這樣前景廣闊的獨角獸公司，更想象是她一手把自己的親生父親逼上絕路。

    面對這種近乎□□的打量，阮如安沒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她率先找了個陽光好的地方坐下，從容道：

    “坐下聊?！?/br>
    沒有解釋，也沒有自我介紹，這樣的傲慢本該令人不爽，但方總冷眼與她對視了片刻，還是率先卸下了心防，拉開椅子坐了下去：“阮小姐，初次見面，你想和我談什么？”

    如果說商業(yè)上的談判就是短兵相接，那談判雙方初次見面時的態(tài)度就像打斗開始前的內(nèi)功對決。很明顯的，還是阮如安內(nèi)功深厚。

    阮如安把手里的杯子推了過去：“方總，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要收購阮氏，總是需要獲得90%的支持。3”

    “但就算你獲得了阮如川的支持，你父親手上仍然保有10%的股權(quán)，至于另一個大股東……”

    方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是你的前夫，他手上的股權(quán)來自于你們的聯(lián)姻，大概也有10%吧。即便他從不參加股東大會，但只要這10%的股權(quán)還在他手上，你就永遠不可能真正收購阮氏?！?/br>
    “賀天賜那邊不需要擔心，我對他有別的安排，”阮如安微微一笑，“我只關(guān)心其他股東的想法?！?/br>
    “我們方家算是持股較多的了，”方總道，“但也只有8%，所以你只找我一個人沒用。而且咱們今天的會面足可以被定性為惡意收購了。”

    “那可不一樣，方總在股東中也是很特別的存在?！比钊绨驳氖种更c在桌面上，指甲敲在桌面上噠噠噠的聲音格外引人注意。

    這對父女還挺像的，方總想。

    “方總是唯一的女性股東，同時也是小股東們的代表，對不對？”阮如安氣定神閑地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如安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壓低聲音蠱惑道：“那些老頭子很煩人對不對？明明就是決策失誤，卻偏偏要拿整個公司來作賭。以阮氏現(xiàn)在的資金情況，如果到今年年底還沒有大額資金注入，那破產(chǎn)幾乎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br>
    方總的眼神冷了下來：“不要胡說。”

    然而內(nèi)心深處，她不得不承認阮如安說得是對的。就算是現(xiàn)在掉頭，阮氏也不一定能度過這次危機。老古板們吃慣了時代的紅利，總以為逞兇斗狠就能在商場上殺出一條血路來?？涩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遍地是黃金的年代了，他們的敵人更加狡猾，殺人不見血的種種手段也令人防不勝防，他們真的已經(jīng)賭不起了。

    也許被收購才是件好事。

    這樣想著，她臉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幾絲猶疑。阮如安自然能察覺到她態(tài)度的變化，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鄒瑩那張溫和但暗藏鋒芒的笑顏，便也輕輕覆上方總的手：“方總，你知道男性和女性的投資方式有什么不同嗎？”

    “什么？”

    “不同的成長環(huán)境造就了不同的性格。對男性而言，社會天然的開放和包容使得他們愿意用激進的方式謀求更高的權(quán)利、地位、財富，”阮如安輕聲道，“但風險與收益并存，所以他們的結(jié)果要么是功成名就，萬人敬仰，要么跌落塵埃，一輩子不得翻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