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說什么來什么。

    “仙界大部分仙君都去了下界，魔界趁亂打過來了！”

    楚千湫皺起了眉，看了一眼鏡子，洛江雪與族群已經(jīng)被濁氣污染得通體漆黑。

    “我去解決，”楚千湫指了指仙門，聲音凌厲，“等會兒洛江雪帶魘獸一族回來，你等為他打開仙門，誰敢阻攔，我回來宰了他！”

    幾人連忙點頭：“是！”

    楚照流心里松了口氣。

    有楚千湫這句話，應(yīng)該也沒人敢耍馬虎眼。

    但是楚照流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放心得過早了。

    楚千湫的確受了很重的傷。

    陳年舊傷不斷惡化，在解決完來襲的魔界之人后，他在往回趕的路上，突然倒下了。

    周圍一片驚呼聲，楚千湫卻什么也聽不清了，他捂著嘴唇，嗆咳著不斷咳出血，昏昏沉沉的，好半晌，才喃喃道：“真撐不住了啊。”

    視野有限，楚照流看不清楚千湫現(xiàn)在是什么樣，聽到他的聲音，心里卻忍不住一揪。

    楚千湫忽然沒頭沒腦地道：“小家伙，附在我身上，可都看清楚了？”

    楚照流怔了怔。

    楚千湫居然察覺到了？

    “那就都交給你了?！?/br>
    雖然知道楚千湫最多是在冥冥中感受到了一縷意識，不可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楚照流還是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交給我?！?/br>
    “安息吧您，老祖宗?！?/br>
    作者有話要說：

    老祖宗：這重重重重重……xn孫有事真上，能處！

    第85章

    眼前再度一暗，楚照流的意識被剝離了出去。

    這也證明，楚千湫確實死了。

    他還來不及為老祖宗的戰(zhàn)死生出什么嘆惋之情，背后忽然被什么人推了一把。

    一股從皮rou到骨髓都在顫栗的疼痛陡然侵襲而來！

    連楚照流這樣能忍痛的人，都被折磨得腦中一白，眼前發(fā)花，好半晌，才在頭暈眼花中緩過來，待看清眼前的場景，又蒙住了。

    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之前在楚千湫的鏡子里看到的魘族。

    本來他的意識從楚千湫身上剝離出來，該回到現(xiàn)世自己的身體里了，是誰又推了他一把？

    這個問題來不及細思，痛苦再度侵襲而來。

    每只饜族都在他的嘶吼、翻滾，被濁氣污染得眼紅如血，沖他投來不解又怨憤的眼神：“你不是說他們會開仙門嗎？”

    “為什么？開門，開門??！”

    “好痛啊……”

    在那一雙雙血紅的眸子倒映中，楚照流看清了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這是洛江雪。

    也是萬年前的師尊。

    他心底發(fā)沉，楚千湫死后，仙界剩下的人果然沒有打開仙門嗎？

    洛江雪的胸膛在急劇起伏著。

    他也吸收了濁氣，與他的族人一般，備受煎熬。

    楚照流能感受到他的情緒，那是絕望、憤怒與不甘，被侵蝕的濁氣一澆，燒起了無邊的烈焰。

    但他此時還理智尚存。

    人界的失衡比仙界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揣測的要更嚴重，濁氣對饜族的污染程度也遠遠超出了洛江雪的預(yù)料。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辦法打開仙門，讓饜族能進入靈力充沛的仙界得到休養(yǎng)，而不是在這里發(fā)泄無謂的怒氣。

    在劇痛之中，楚照流猜到了洛江雪的想法。

    仙門之匙。

    “你們等候在此，”洛江雪的語速很快，“我去去就回?！?/br>
    仙人的力量與天地同生，不必借助外物，就能傳送至萬里之外。

    他離開的瞬間，楚照流借助余光回頭覷了一眼，可惜滄海桑田，萬年之前的地勢與萬年之后有了巨大變化，只來得及匆匆一瞥，他沒看出來饜族等候的那個地方是在何處。

    第一把仙門之匙是一把靈尺。

    為了防止有心人偷搶仙門之匙，每一把鑰匙都被供奉在宮殿中，外有仙界幾位上仙共同施術(shù)保護，即使洛江雪不是凡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破開屏障。

    是否交出仙門之匙，全看守護的人心意。

    守護著這把玉尺的人族聽完來意，雙手奉上靈尺，在洛江雪離開之時，肅容道：“仙人為救人族犧牲良多，我們感恩至極，萬望您能一路順平?！?/br>
    楚照流心里無聲一嘆——他已經(jīng)猜到這一路并不會如此人的祝福一般順?biāo)?，否則洛江雪就不會成為墮仙了。

    第二把仙門之匙，是一顆寶珠。

    掌管這顆寶珠的是楚家，有過楚千湫授意，楚家也沒有為難洛江雪，便將寶珠交給了他。

    洛江雪并未生出感激抑或感動之情，他不知道楚千湫因為魔界來襲，前去抵御時舊傷復(fù)發(fā)，已經(jīng)身隕。

    第三把仙門之匙是一只冰雪之精，被大陸極北處的異族守護著，在猶豫良久后，也將鑰匙交給了洛江雪。

    抵達第四處地方時，洛江雪遭到了拒絕。

    那把仙門之匙被塵世最大的王朝守護著，萬年之前的塵世王朝并不像萬年后，沒有修仙者涉足，相反，這是一個高手如云的修仙國度，連皇帝也是一腳踏入飛升門的強大修行者，與仙界的聯(lián)系極為緊密。

    “仙界來意，不得將仙門之匙交出。”

    洛江雪直接拔了劍，開始破陣。

    骨骼在劇痛之中咯吱作響，被濁氣侵蝕的理智已經(jīng)搖搖欲墜，他腦中每一個念頭都充斥著nongnong殺意。

    或許是洛江雪的憤怒與恨意太過鮮烈，楚照流附在他身上，將一切情緒都嘗了一遍，眼睜睜看著洛江雪被眾仙加持過的大陣一遍遍彈開，心里也燒起了nongnong的怒意。

    洛江雪與饜族做錯了什么？

    仙界里那群縮在里面，背信棄義的小人，有什么資格稱之為仙？

    最終洛江雪花費了足足半天的時間，破開了那座陣法，殺傷無數(shù)王朝修士，搶走了里面的仙門之匙。

    他渾身浴血，抓起玉如意，轉(zhuǎn)身就走。

    他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靈力過渡消耗，被濁氣污染的經(jīng)脈卻開始吸收人界無處不在的濁氣，被戰(zhàn)火熏陶出的怨、殺、恨等污濁之氣于心智有損，他提著劍，腦中只剩下一個執(zhí)念：

    最后那把仙門之匙，他一定要搶到。

    但他還沒出發(fā)去那邊，就撞上了趕來的謝雲(yún)。

    謝雲(yún)身上亦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見到底下的慘狀，就明白來晚了。

    他沉默著看了洛江雪一眼，解下腰間的劍，丟給了他，不咸不淡道：“大多數(shù)仙君下凡，魔界趁虛而入，楚千湫已經(jīng)死了，剩下的人各執(zhí)一詞，多半人不愿意打開仙門——這是最后一把仙門之匙?！?/br>
    洛江雪仿佛沒聽到一般，面色木然，接過那把劍，就準備離開。

    謝雲(yún)無聲嘆了口氣，在他身后道：“……你現(xiàn)在趕去，恐怕為時已晚?！?/br>
    人間靈力衰微，魔氣激蕩，留守在原地的饜族們不像洛江雪是仙人之軀。

    他趕到的時候，絕大部分的饜族已經(jīng)死了。

    剩下的饜族被侵蝕發(fā)瘋，沖到了附近的城池大開殺戒。

    那些僅存的饜族已經(jīng)不是洛江雪所熟悉的饜族，他們已經(jīng)墮落成魔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也是因為仙界那群懦弱無能之輩不敢開門。

    如果他的動作再快一點，如果沒有耽擱那半天，是不是……

    楚照流讀懂了洛江雪的每一個念頭，閉了閉眼，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然而洛江雪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無比震愕——

    洛江雪提起劍，將那些墮落成魔的饜族一劍一只，盡數(shù)屠殺了。

    包括了他的母親。

    那只魘獸在被一箭穿心之后，眼中的光芒消失，砰然倒地，由人形化回了獸形。

    洛江雪砰然跪地，身體蜷縮在一起，頭抵在母親冰冷的尸身上，頸間滴溜溜滾下來一只沾著血的玉扣。

    意識相連之下，楚照流得知了那是什么。

    洛江雪的父親只是個凡人，沒有修仙之資，那是他親手打磨，送給自己兒子的平安扣。

    顧君衣在扶月仙尊的洞府內(nèi)也找出了這么一枚玉扣。

    這種本該無比重要的東西，卻被丟到了角落里，沒有帶走。

    ——這是否證明，萬年之后的墮仙，已經(jīng)選擇徹底拋棄了靈魂中的人性？

    洛江雪撿起玉扣，放入懷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色蒼白冰冷如鬼魅。

    他祭出了五把仙門之匙，打開了仙門。

    成千上萬吸足了濁氣的饜族尸首堆積在他腳下，被折磨致死的饜族的怨氣讓濁氣更為猛烈，仙門開啟的瞬間，深重的怨氣沖進了仙門！

    洛江雪的嗓音嘶?。骸拔乙銈儭粋€不留。”

    他入魔了。

    但是洛江雪卻沒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