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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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了攏手腕上瑩潤蒼翠的翡翠玉鐲子,莊氏半晌又道:“世子把那姑娘放在自己的問辭閣,那里哪是輕易能進去的地方,若是沒有世子的首肯,我們進去不得,暫且也見不到那姑娘。不過,有一個人是一定能進出問辭閣無障礙的?!?/br> “是誰本事這么大?”蘇晴好忍不住發(fā)問。 莊氏柔媚一笑,回答道:“這府宅上的老夫人,向來住在佛堂的那位?!?/br> 蘇晴好捏了捏手心,她在平陽侯府呆了五六年,這是第一次見蕭鄴帶姑娘回來,還是萬分珍重地?fù)碓趹阎斜еM府的,她不得不擔(dān)心這姑娘將會成為自己的攔路虎。 經(jīng)莊氏一提,蘇晴好這才想起蕭老夫人,這個老太太是個古板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厲害人,只要老太太仔仔細細把那姑娘祖宗十八代一查,還怕不知道那姑娘的底細嗎? 若是那姑娘家世不清不白,這個平陽侯府的女主人是斷然不會讓她進門的。 看來,她要去求見一下這位極少見客的老太太才成。 * 扶玉的身子底子本就單薄,當(dāng)時身上的余毒未清,她日日泡在千林山莊的溫泉之中,一點點涼氣侵入她的身體,再加上蕭鄴自揚州城后久不碰她,后來許都的那些日子里自是夜夜糾纏,是以扶玉身子疲乏,在春寒之際,不小心感染了風(fēng)寒。 起初只是初露些嗜睡發(fā)熱的苗頭,扶玉一直忍著不說,以至于慢慢發(fā)展成了風(fēng)寒,而蕭鄴收到京城的急令,半點都拖延不得回去的時間,于是決定不再修改行程,北上回京。 路途遙遠,且馬車上顛簸不堪,扶玉哪里經(jīng)受得住,是以在回京城的一路上,她基本上就沒有清醒的時刻,大部分都在睡覺,便是到了平陽候府也是半點知覺都沒有。 在半睡半醒之間,扶玉隱隱感覺到馬車又一次停了下來,她心道,不知道到了哪個地方的客棧,這次又能停留多久,她想好好躺床上休息一夜。 她掀起厚重的眼皮子,好像看到桃紅撩起車簾對外道:“姑娘還在睡,我剛才叫了幾聲她都沒醒,怎么辦?”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去請示世子的意見,你們暫且留在馬車上,別下來。” 琴刀如是囑托。 扶玉面容微微一動,迷糊的黑白視線之中,她看到了踏入馬車的蕭鄴,男人玉帶束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風(fēng)采卓然的貴公子風(fēng)范。 想到了眼下病容憔悴的自己,扶玉嘴角微微一笑,她遇上蕭鄴的時候,多半是在走霉路,但這個男人卻好像什么影響都沒有,永遠都是一派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 看見扶玉眼睛半闔,蕭鄴沉吟道:“能自己走嗎?” 當(dāng)然能,又不是半歲小兒,怎么可能不會走路,聽到這么幼稚的問題,扶玉在心里瞪了一眼笨笨的問話人。 扶玉從原地起身,但她方才站起來,就趔趄地向前倒去,被蕭鄴穩(wěn)穩(wěn)護住,落入了蕭鄴的懷抱中。 蕭鄴一笑,淡淡道:“這么等不及就想投懷送抱?別著急,以后機會有的是,我們不掙這片刻的歡愉?!?/br> 扶玉身子乏的很,又累又重,半點不想跟冷戰(zhàn)了多日的男人說話,她靠在蕭鄴的懷里,緊闔雙眸,一言不發(fā)。 不待扶玉勾住蕭鄴的肩頭,男人便拉著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頸處,扶玉的手臂軟軟地貼在男人的后背,蕭鄴一把將她托起后,又是用帷帽將扶玉的臉蛋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這才下了馬車。 扶玉的腦袋躲藏在男人的臂彎處,她能感受到男人胸口有力的心脈跳動聲,還有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穩(wěn)穩(wěn)的熱意。 一路上,扶玉感覺自己聽到了無數(shù)遍呼喚“世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聲音。 也就在這時,扶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京城,到了平陽候府,到了一個自己陌生、蕭鄴熟悉萬分的都城。 很快,身邊嘈雜的聲音漸漸淡去,扶玉感知到一層綿軟的錦被在自己身下,一摸到期盼了多日的床,扶玉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她在心里頭滿足地嘆慰了下后,安然地沉沉睡去。 此處便是問辭閣的主臥。 看了一眼睡在自己塌上的人后,蕭鄴對身邊的一個女管事道:“去把何太醫(yī)請來。” 這個女管事名喚輕絮,是一個在蕭鄴身邊呆了十幾年的資歷甚老的婢女,也是當(dāng)初蕭老夫人安排到問辭閣的婢女之一。 見一個陌生女子躺在世子安寢的塌上,輕絮的心里非常不舒服,這里是主臥,哪里可以讓來路不明的女人亂躺坐在這,這里是以后世子和世子妃安睡的地方。 輕絮當(dāng)即道:“世子,讓這位姑娘休息在此處,恐有不妥。問辭閣中有許多打掃干凈好的廂房,不若讓姑娘去那兒罷?!?/br> 蕭鄴否了輕絮的意思,掀起嘴角,語氣冷然,“我這個做主子的都還沒有說話,你倒先有意見了?” 輕絮在蕭鄴面前從來都是體面人,因著是蕭老夫人派到身邊的老人,他待自己從來都是客氣有禮的,此刻被薄了臉面,她心里雖有怨氣,但半點也不敢再說旁的話。 “奴婢這就去請何太醫(yī)來府上。” 離去之前,輕絮特意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當(dāng)真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勾人心的臉蛋,但這種姝色女子多半是禍害,千萬在世子身邊留不得,看來要探探世子對待這個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才好回去回稟蕭老太太。 桃紅初次來到這么氣派,器宇軒昂又陌生的門第,她站在不顯眼的小角落里,眼見著那個看起來很有排場的女管事折了臉面,不知為何,心里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愉悅之意。 一回頭,蕭鄴就看見在角落里低低偷笑的桃紅,他就又想起這個丫頭之前挑唆扶玉離開,當(dāng)時只顧著和扶玉廝磨糾纏,便忘記處置這個丫鬟,一想到此處,蕭鄴的眸子當(dāng)下就沉了。 蕭鄴腳步跨出里屋的同時,指著桃紅道,“你,跟我出來?!?/br> 被蕭鄴冷冷一指,桃紅幾乎心都要跳出來了,她膽戰(zhàn)心驚地隨蕭鄴出來,目光躲閃,想起自己做過的幾件事,雖算不上能惹得這人惱,但也絕對讓這人心里不順暢。 看著低垂著腦袋的桃紅,蕭鄴語氣森冷:“你跟她說了多少揚州城的事,又是怎么攛掇她離開的,來,都說一說,本世子洗耳恭聽。” 桃紅哪里敢一一交代,她當(dāng)即跪在了地面上,哀聲求道:“世子放過我這一回,往后我不會繼續(xù)在扶玉姑娘面前提往事,一個字都不會多說了?!?/br> 蕭鄴本意也只是想嚇唬嚇唬她,還沒怎么說幾句,這個叫桃紅的丫頭就已經(jīng)連聲求饒了。 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見好就收,頗為寬容地放過了桃紅。 臥室外,蕭鄴警告完桃紅后,正要抬腿出去面見父親。 這時,里臥傳來了一陣似是驚慌的聲音。 自初次醒來后,這是扶玉第二次陷入夢魘之中,夢境中依舊伴著幽長而宏亮的軍營號角聲,憑借直覺,她能聞到一抷黃沙的苦悶味,還有軍營之中少不得的血腥味。 這回,扶玉終于睜開了眼睛,她身處一只帳篷之中,呆的好像還是嬰兒床? 她用力想看清楚這到底是何處,眼睛四處打量后,她意外地看到了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這個男人身披甲胄,背后有處甲胄開了一個大大的裂口,鮮血和著銀甲,一滴滴血順著縫隙流淌二下,但這人偏偏不去叫軍醫(yī)為自己縫傷口,反倒在那慢慢悠悠地擦拭利劍,利劍上的寒光映出了男人的部分面容,扶玉掙扎著想去看,卻怎么也無法看清楚劍身上的倒影。 不過一會,扶玉便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她現(xiàn)在是還未能走路的嬰兒。 但是,安靜地帳篷中突然傳出一陣孩提哭鬧聲,扶玉驚恐地發(fā)現(xiàn),她的喉嚨里居然不受控制地發(fā)出那種嬰兒常見的嗚咽聲。 這連綿不斷的嬰兒哭泣聲終是惹得擦拭劍身的男人的不悅,那男人居然直接拿著劍柄,把劍架在一個尚不能口語的襁褓孩童身上。 “不許哭,再哭的話,我就一血封喉,殺了你。” 那個高大的男人如是威脅尚且是嬰兒身的扶玉。 散發(fā)著寒意的劍光一直照在了扶玉的眸子上,烈烈閃光,她幾度閉上了眼。 這男人就站在扶玉的面前,但扶玉的目光受不了那么耀眼的劍身光亮,她的眼睛被豁亮的劍光傷到,她痛苦地閉上了眼,而后眼睛眨呀眨,就是無法睜開眼看清男人的模樣。 雖然看不清男人的臉,但在寒光刀影下,扶玉依舊無法藏匿心中的害怕,她的喉中不受控制的溢出嬰孩哭泣聲,怎么止都止不住。 而那男人被這哭聲惹得怒火滔天,隨即大聲道:“我要殺了你這個孽種?!?/br> 眼見著刀身就要落下,扶玉心頭一顫,她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卻怎么也無法掙脫出去,好似這個場景真的發(fā)生過似的。 扶玉心頭一顫,嬰兒大小的身體完全做不了反抗,她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夢中死于刀光血影之下。 “砰——”一聲,那把架在扶玉脖頸處的刀劍被一顆突如其來的石擊掉,竹制的刀柄插過扶玉躺著的嬰兒床,“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了地面上。 上次那道柔和的女聲再次傳入扶玉耳中,卻沒了之前對待自己的溫柔,轉(zhuǎn)成了咬牙切齒的怒火。 女人罵道:“子慎,你混蛋。” 扶玉心想,原來那個透著殺意的人叫子慎,她在心底反復(fù)品讀了這個名字,然后卻越發(fā)覺得這名字熟悉,她很熟悉才該是,但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是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扶玉想看一眼這個給了自己溫柔,又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人到底是誰。 但她的眼前馬上又?jǐn)n起了一層又一層厚重如煙的白霧,然后她胸口一痛,什么直覺都失去了。 仿佛有一個力道推向扶玉,扶玉感覺自己又掉落了萬丈深淵,但這次她一點都不害怕,因為她知道,這是夢,只是夢,她還好好躺在床上歇息呢。 但下一秒,扶玉再也無法冷靜了,因為她的眼睛往身下的深淵一探,發(fā)現(xiàn)下面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嗷嗷待哺的野狼,這些狼發(fā)出一陣陣仰天長嘯的“嗷嗚——”聲后,紛紛縱身向上眺躍,目的是不斷向下墜落的扶玉,她分明成了狼的獵物。 扶玉心一凜,她的袖口被咬住了,怎么辦? 野狼蠻狠地撕咬她的衣衫,這感覺真實的讓扶玉不敢相信自己置身在夢境之中,這場景竟比真切還要真。 感覺到手臂一痛,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翻涌而上,扶玉幾乎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這些野狼分塊而食了,她身上的鮮血如流水一般曰曰不斷涌現(xiàn)出來,扶玉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她覺得自己真的就要這么沉沉睡去,再也無法醒轉(zhuǎn)了。 這時,那道溫柔的聲音而熟悉的女人聲又一次遞進扶玉心里,那語調(diào)凄厲而苦楚,如杜鵑啼血般反反復(fù)復(fù),“子慎,你混蛋。” 子慎,子慎,子慎…… 扶玉心中無限碾轉(zhuǎn),這個名字分明見過,分明聽過。 子慎,子慎,子慎…… 蕭鄴站在床頭,聽著扶玉一遍遍細嚼慢念一個頗像男人的名字,目光沉沉,一雙黑眸深的如夜晚里的星空一樣見不到底。 桃紅自然也聽到了那個叫做“子慎”的名字,她做事原本就是小心翼翼,在不小心看到蕭鄴那透著火氣的眸子后,那雙為扶玉擦拭額間細汗的手忍不住慢了下來。 直到何太醫(yī)來了以后,桃紅停止為扶玉擦汗,這才從蕭鄴的視線中離開,桃紅大松一口氣。 為扶玉請脈后,何太醫(yī)沉吟片刻,摸了摸白花花的長須狀似思索的模樣,而后走到紫檀方桌那取筆墨寫藥方子。 何太醫(yī)將方子交給桃紅,并且囑咐道:“每日三次,飯后半次時辰后便要喝下,如此喝上半個月,也就痊愈了?!?/br> 這句話也是說給屋中的蕭鄴聽得的。 于是,桃紅接過這張寫滿潦草字跡的方子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原本隔著帷帳,何太醫(yī)是看不到扶玉的面容的,但方才蕭鄴掀起帳幔進去看那人時,何太醫(yī)好巧不巧抬起眼,一眼瞧見了閉目沉睡的扶玉,他一時大為震撼,那人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平陽侯府? 何太醫(yī)是太醫(yī)局里醫(yī)術(shù)最了得的那位,素日和平陽侯府私交甚好,見到這張讓他心神不寧的面容后,已過花甲之年的老人家一臉笑容,憨厚可掬地問向蕭鄴,“世子,這位姑娘是什么來頭?今年年歲幾何?” “何太醫(yī)問這個作何?” 蕭鄴的疑心向來深重,見何太醫(yī)這個老油條帶著一臉目的打探扶玉,他自是小心萬分。 “世子不必如此防備我,我一個小小的太醫(yī)能有什么潑天的陰謀,只不過是見這姑娘和一個故人頗有幾分相似,故而問上一問,并無其他意思。” 見何太醫(yī)如此開誠布公,蕭鄴也不好什么都不說,他回答道:“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人賣了換取銀兩,所以她不記得家原來具體在何處,不過,大致就是在揚州城之中。至于年歲,剛過及笄?!?/br> 何太醫(yī)一邊聽一邊點頭。 瞧了眼輕輕飄動地帷帳后的那人,何太醫(yī)的視線回到了蕭鄴身上:“我觀這姑娘的脈息,緩緩沉沉很是虛弱漂浮,若是想要頤養(yǎng)天年,趁現(xiàn)在尚且年輕,補一補身子,還是能夠活地長久些的,不然的話,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至于姑娘的風(fēng)寒,說大病也不算大,說小病也不算小,按我那藥方子日日喝夠小半個月,養(yǎng)一養(yǎng),自然也就好了,只是期間切忌有大幅度的激烈運動就是?!?/br> 何太醫(yī)說的隱晦,但蕭鄴明白,這人說的是要減少房事。 蕭鄴聽得認(rèn)真,也都記在了心里頭,但他仍舊覺得這何太醫(yī)今日頗有些不對勁,只是現(xiàn)在抓不到那點不對勁在何處。 一路將何太醫(yī)送到問辭閣門口時,這個老頭忽然對蕭鄴低語,語重心長道:“世子若是對那姑娘有些意思,切莫讓陛下見到姑娘的面容,否則會釀成大禍?!?/br> 任憑蕭鄴是個多么聰明的心思玲瓏之輩,此番聽到這虎頭虎尾的幾句話也摸不著頭腦。 蕭鄴不解,他沉著眉,詢問道:“何太醫(yī)此話何意?扶玉自小在揚州城長大,此番隨了我,才離開那地。她不曾與陛下有過一絲聯(lián)系,為何要小心陛下?” 何太醫(yī)此時卻是不再肯多言一句,他故作玄虛地對蕭鄴道:“老朽不敢再多言,世子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一問你的父親平陽侯,他了解的比我深多了。” 言罷,何太醫(yī)跨出了問辭閣門口,年老的醫(yī)者站在石階上朝蕭鄴作輯,道:“世子莫送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