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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山,你隨便捏 第168節(jié)

    而王老爺這么做,自然有其深意。

    “這樣一來,皇上短時間不會再招你入京了。”

    順帝的多疑敏感,必然想到其中有人作梗,而能挑起十八年前的事,只有當(dāng)初的舊人。

    皇貴妃作為幫兇,恨不得無人想起,自然不會自掘墳?zāi)?,端王和景王,不成氣候,也沒那么大膽子在帝王面前?;樱敲淳椭挥型跫伊?,具體來說卸了官職和族長之位的長房。

    當(dāng)初順帝對王家大公子伸手并非處心積慮,而是借著酒勁上來,人在面前,按耐不住心底的魔鬼才動的手,事后掩蓋也匆匆忙忙。

    王老爺雖然當(dāng)時看著兒子的尸體和女兒衣衫不整茍且地與學(xué)生摟抱的模樣,什么話都沒說,只殷殷切切,老淚縱橫地請了罪,但是事后會不會覺察出蹊蹺,順帝敢用自己的性命擔(dān)保,他一定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

    只是丑聞在前,獨子一亡,王氏施壓之下,再多的話也說不清,這才一走了之。

    可是真的甘心嗎?

    王老爺唯一能夠當(dāng)做棋子解開事實真相只有劉珂。

    而他這么一做,就將帝王好不容易對兒子生起的期待和欣賞之情消磨了,甚至順帝以為劉珂也在其中參了一腳。

    宣召不會再有。

    “這么說來,我那好外祖將我坑慘了?!眲㈢嬖掚m這么說著,但是神情卻一點也沒有憤怒之意,淡淡的目光看著尚瑾凌將這份信湊上炭火上燒盡。

    “難道不是助力嗎?這個時候回京對你毫無好處?!?/br>
    的確如此,景王和端王還沒消磨掉順帝對他們的依賴和喜好,也沒讓端王和楊慎行決裂,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如今趕著皇恩歸京,無非是作為帝王另一顆棋子來制約罷了,那有什么意思?

    雖然是所有人都對不起劉珂,但是帝王絕不會對這個兒子產(chǎn)生任何的愧疚以外的情誼,父子之情隔著殺母殺舅之仇,那就是個笑話。

    一旦劉珂讓那兩位王爺老實下來,他馬上就會被當(dāng)做過墻梯給扔了。

    所以,還不夠亂。

    那就添把柴,帝王越想掩蓋的事實,越要翻起來鬧一鬧。疑神疑鬼之下,總要想個辦法讓此事“真相大白”,好塵埃落地。

    劉珂涼薄地笑起來,“看來我那位心高氣傲,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六哥,得倒霉了?!?/br>
    第155章 裂痕

    皇帝做了好幾宿的噩夢,那聲姐夫好似惡咒一般繞著他,作古十多年的人,面容本該都模糊了,可是夢里卻一次比一次清楚,讓他頭痛欲裂,甚至都畏懼就寢,連照著那人找來的竺元風(fēng)都不愿意多見。

    宮里都以為元公公要失寵的時候,那只被送往太醫(yī)院的香爐里終于翻出了點東西,頓時后宮血光一過,再一次動蕩起來。

    惡鬼一般的慎刑司到處緝拿宮人,大成宮中更是被清洗了一片,連同內(nèi)務(wù)府,凡是有機會觸碰香料的都沒有逃過。

    當(dāng)然,帝王身邊有礙,執(zhí)掌后宮一應(yīng)事物的皇貴妃便首當(dāng)其沖。

    慎刑司之下,有問題的不是大成宮中的太監(jiān),而是采買供香之處,已經(jīng)一一自盡,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話語。

    皇貴妃跪在冰冷的地磚上,一盞茶碎裂在她的腳邊,濺起的鋒利瓷片頓時割開了她的羅裙,在小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養(yǎng)尊處優(yōu),猶如二八少女的皇貴妃眉眼上露出一抹痛楚,但是她不敢呻吟出聲,只將身體伏在碎瓷地上,等待著雷霆之怒過去。

    發(fā)泄一通的順帝,面色潮紅,眼神銳利逼人地盯著皇貴妃,冰冷冷地問:“你還記得當(dāng)初你是怎么說的?”

    怎么說的?

    ——皇上無需擔(dān)憂,一切交給臣妾,必讓此事化作塵土,無人知曉。

    作為獎勵,平平無奇的美人因育子有功躍上妃位,又因安撫余下王氏族人,賜予貴妃,替代了原本的王氏長房之女,而其父頂替了王老爺接任了尚書,一切太平。

    “不是無人知曉嗎?”光靠一個卸任的老頭能做什么,后宮之中必然有旁人牽扯在一起。

    順帝面無表情,目光卻冰冷刺骨,在他的眼里,跪在下面的女人似乎連一點情分都沒有,平日的寵愛好似煙花幻影,稍一點漣漪就消失了。

    皇貴妃伏地的面上咬牙切齒,終于緩緩地抬起頭來,“皇上,臣妾敢保證,當(dāng)時舊人全部都滅了口,絕對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可是……大伯還活著。”

    順帝一步一步走過來,緩緩蹲下,“你說他在你的眼皮底下動了手腳?”

    這聲音很輕,帝王看著也并未動怒,但越是如此,就越充滿了危險,皇貴妃只覺得頭上懸了一把看不見的刀,若是說錯一句話,下一刻就會刀落命亡。

    她執(zhí)掌后宮,卻讓人乘虛而入,這不是她的無能又是什么?

    “皇,皇上……”她的手指忍不住蜷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拉住面前的明黃的衣角,“皇上,還有寧王!”

    順帝剎那間仿佛被踩了痛處,怒喝一聲,“放肆!”

    然而皇貴妃卻仰著頭看他,“皇上!臣妾自接管后宮以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不敢辜負(fù)皇上信任,此事重大,更是瞞得死死。劉珂是知道的,大伯定是告訴他了,一個未開府的皇子想要在后宮做手腳,實在輕而易舉!”

    是嗎?

    順帝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然而……他一想到劉珂離京之前父子之間歇斯底里的對峙,又動搖起來。

    順帝此人自負(fù)多疑,從不肯信旁人,非得自己繞上七八個彎去猜測他人動機。

    若劉珂真知道了一切,他為何還要避出京城,難道不該討好他,在身邊伺機報仇嗎?這孩子性格乖張叛逆,說一句頂撞十句,去了雍涼更是不肯回來,猶如一個置氣的孩子,逼著他為母親平反,此間種種都映照了順帝對劉珂的看法。

    知道,卻一知半解,所有的仇恨都是沖著貴妃和景王去的……還有一份沖著他的怨恨,怨他不作為,讓其母親平白蒙冤。

    順帝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皇貴妃身上,陰晴不定的臉色,看得人觸目驚心。

    “香爐并不隱秘,這是有人刻意為之?!?/br>
    慎刑司大動干戈不過兩日,就水落石出,涉事之人紛紛自盡,再無后續(xù),仿佛就是為了提醒帝王這件陳年舊事。

    可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劉珂一去雍涼兩年,若非避無可避地年節(jié)上奏送禮,絕不肯搭理老子一下,就是送個年禮,都得罵上一聲烏龜王八蛋。然而在帝王動了心思宣他回京之時,宮中就出現(xiàn)了這種事情,猶如一根尖刺扎在皇帝的心中?不管劉珂有沒有參與其中,依舊讓順帝膈應(yīng)地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兒子。

    這又是誰的目的?

    劉珂?

    想到這里,順帝忽然問:“你說,太傅真的還活著嗎?”

    這一聲,讓皇貴妃聽了瞳孔一縮,“皇上!”

    “這么多年,朕到處在找他,可他翩翩就跟不在人世一樣銷聲匿跡?!?/br>
    當(dāng)初順帝為了求穩(wěn),已經(jīng)下了圣旨不予追究,對王氏寬宏大量,自然不能再對王太傅做什么。

    然而這畢竟是一個隱患,子喪女兒受辱,他也怕王太傅不管不顧揭穿此事,讓天下大亂。順帝不知道在暗中排出多少人手,以除去這個隱患,可是至始至終都沒找到人。

    劉珂是在落英殿長大的,若王太傅真的有所接觸,不管是順帝還是皇貴妃都有所覺才對。

    “他一定還在的,皇上,父親至今還未完全掌握王氏。”皇貴妃道。

    順帝聞言點了點頭,“也對,不然也不必費盡心機將王氏女嫁于珂兒了。”

    有些事,帝王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而一旦拆穿,也就意味著某些信任在此崩塌。

    皇貴妃一怔,恍惚中明白了什么,頓時驚恐地驚呼道:“皇上,您難道以為是臣妾所為嗎?”

    順帝涼涼地一笑,那意思表明,未嘗不會。

    太子懸而未立,本以為不是端王就是景王,以端王拿著新政當(dāng)斂財工具來看,遲早就得毀在這上面。

    皇貴妃母子倆只需要靜靜地看著端王與楊慎行反目就足夠了。

    然而若是再加上寧王,皇貴妃還能坐得住嗎?不管帝王究竟對這個兒子是什么心思,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讓順帝厭惡,當(dāng)年舊事就是個再好不過的借口。

    只是下些驚魂噩夢的香,卻沒有其他動作,實在不得不讓皇帝這么想。

    這簡直比竇娥還冤,皇貴妃當(dāng)即不顧姿態(tài)一把抱住順帝的腳,流下眼淚來,“皇上,臣妾這些年來自知身份,謹(jǐn)小慎微,替皇上管好后宮,從不敢有任何逾矩,怎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何況觸皇上龍威逆鱗?臣妾冤枉,容臣妾再查此事,一定能查出幕后之人,給臣妾清白!”

    皇貴妃哭得好不傷心,然而她此刻多說多錯,一句龍威逆鱗,瞬間點燃了順帝最后一點憐憫。

    是啊,若非知情人,又如何借此發(fā)揮,知道他的死xue在哪兒?

    順帝輕輕彎下腰,將哭得梨花帶雨的皇貴妃輕輕扶起來,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頰,拭去了她的眼淚。只聽到輕輕一聲嘆,仿若被打動了那份鐵石心腸,寬慰道:“罷了,既然貴妃要查,那就查吧,多年夫妻,朕還是信你的?!?/br>
    皇貴妃眼中帶著水光,眼睫垂著淚珠,即使是哭都好看的緊,然而在這近乎柔情的語調(diào)中,全身卻戰(zhàn)栗起毛骨悚然,心冰涼冰涼地沉下去。

    她很清楚,皇帝不信她。

    可是她還能如何?

    為今之計也只有將暗中陷害她的人就揪出來!

    “多謝皇上。”她暗恨咬牙,盈盈下拜。

    “去吧?!?/br>
    她走出大成宮,外頭日頭正好,可落在身上的陽光不見溫暖反而更加寒冷。

    做手腳的人已經(jīng)自縊,源頭掐滅,還能怎么找?

    只有不了了之。

    *

    順帝這次神來一筆的宣召,雖然沒有召回想見的人,但是卻讓京城的朝局發(fā)生了輕微動蕩。

    劉珂沒回京,但是端王似乎被這順帝的第三選擇也嚇住了,默許了楊慎行對三司條例司從頭到尾的大清洗。

    高學(xué)禮雖然身在云州主持新政,楊慎行卻秉持著對尚瑾凌和虞山居士的承諾,給出了三司條例司二把手的位置,雖然沒什么實權(quán),但不管如何,也不算默默無聞,而且成了扎在端王心中的一根刺——這人是劉珂的。

    默許歸默許,可當(dāng)楊慎行不破不立地將所有的人手都清理出去的時候,端王依舊惱怒非常,再加上旁人攛掇,沒過多久,便于楊慎行徹底分道揚鑣,在朝堂之上對立起來。

    楊慎行有今日地位,雖說離不開他自己的本事,但終究起復(fù)地不光彩,德行之污看似無虧,但是失去遠(yuǎn)比自己想象的多。沒有端王的扶持,可謂舉步維艱,放眼朝堂無人為友。

    小人嫌棄其君子,君子又不屑于其惺惺作態(tài),再加上景王在一旁看笑話,若非皇帝還需要新政,怕是早就跌落地尸骨無存。

    堂堂首輔,明眼可見地憔悴下去,新政如寒風(fēng)中被他死死護持的一點微光,忽明忽暗,總覺得什么時候就該熄滅了。

    就這樣過了兩年,皇帝在催了幾份密信試探雍涼無果之后,終于第二次大張旗鼓地派出使者,讓讓寧王歸京。

    而這個使者,又落到了竺元風(fēng)頭上。

    *

    此刻的元公公已經(jīng)是帝王身邊最得力的太監(jiān),秦海就是再不忿,也得恭恭敬敬地行個禮,叫一聲大監(jiān),而他走這一趟,便是代表了順帝最大的誠意和恩寵。一路上也不再只是三五十個侍衛(wèi)保護,洋洋灑灑的五百禁衛(wèi)軍,表示務(wù)必將寧王迎回京。

    如此大的動靜,雍涼勢必早已經(jīng)知曉,若是寧王識趣,就該在城門口相迎,然后寒暄之后,整車待發(fā),順勢跟隨回京,去接應(yīng)等待已久的圣眷和權(quán)勢。

    不過以竺元風(fēng)對這位殿下的了解,別說城門迎接,就是能皮笑rou不笑好好說句話都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他就沒有奢望過這種相迎的待遇。

    哦,對了,兩年多前有過,不過那是托了尚瑾凌的福氣,不知道這次,他還能不能見到這位友人。

    自從竺元風(fēng)回京之后,他與尚瑾凌之間的聯(lián)系就自然而然地斷了,身在宮闈,做回太監(jiān),一切都不便利。

    然而當(dāng)?shù)竭_(dá)城下的時候,邊上的小七眼疾手快地指著道:“公公,那是不是寧王殿下?”

    竺元風(fēng)望過去,果然見到劉珂徘徊在城門前,頓時驚奇萬分,心道這位殿下改性了?難不成真等著回京?

    可明明每次帝王派遣信使而去,帶回來的都是簡簡單單地不歸兩個字,態(tài)度明確,都懶得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