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是小少爺。”小團(tuán)子想不明白劉珂為啥非得糾結(jié)男女，而接下來的話讓他頓時睜了睜眼睛，覺得耳朵幻聽了。

    “要是個姑娘，他一定是個最好的姑娘，那嫁給爺不是糟蹋嗎？而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嫁給別的狗男人，我也不樂意，萬一跟他娘一樣選了個渣……我還得讓他做寡婦?！眲㈢嬲f完，仰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要把眼淚給憋回去，“所以，他是男的挺好，爺這輩子一個人就夠了?！?/br>
    小團(tuán)子懵了，他繞了這么多圈，腦子里想的全是主子追到小少爺，夫夫雙雙把家還的場景，萬萬沒想到劉珂要放手！

    “這不對啊！”小團(tuán)子看著惆悵失望的劉珂，小聲問，“可殿下，沒有男人，也會有女人，萬一小少爺娶妻不賢，身邊一個兇巴巴的母老虎呢？”

    劉珂：“……”那他能怎么辦？難不成跟女人搶男人？這種事情怎么干得出來？這不是荒唐嗎？

    小團(tuán)子見此，忍不住道：“殿下為何執(zhí)著于男女，男人之間雖然少見，但也并非驚世駭俗，或許小少爺也愿意呢？”

    “愿意？”劉珂一怔，接著目光立刻冷下來，“能夠娶妻生子，按照常人生活的男人，團(tuán)子，你說誰會愿意？”

    問問那位死在宮里的王家大公子，還有那些折斷羽翼，廢了常人生活的讀書人，這答案顯而易見。

    小團(tuán)子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忽然想到隨劉珂進(jìn)宮，大成宮里那些清秀鮮嫩的面孔，人們談起他們都是可憐以及鄙夷，明明被逼迫的，可依舊見不得人，他們愿意嗎？

    “團(tuán)子，這是丑聞，你讓我對凌凌也這樣，怎么可以呢？”劉珂一個勁地想擺脫順帝帶給他的陰影，可最終到頭來，他依舊繼承了那人的惡癖，“骯臟的血，我居然也變成這樣了?！?/br>
    之前的糾結(jié)愛戀，帶著一絲絲酸甜的味道全部變了樣，劉珂臉色刷白，目光憤怒驚人，他只要一想到他產(chǎn)生了跟皇帝一樣的齷齪心思，頓時惡心不已。

    “奴才該死！”小團(tuán)子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但他必須反駁，“奴才斗膽，殿下，您跟皇上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還不是想要弄上床，隨意狎玩嗎？”

    劉珂說到這里，眼睛紅了，他緊緊地捏著拳頭，對自己起的這份心思感到無比的痛恨，想起方瑾凌的信任，他就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果然應(yīng)該讓他離我遠(yuǎn)一點?！眲㈢孀匝宰哉Z道。

    小團(tuán)子聞言心痛不已，只能磕頭，“殿下，您沒有這么不堪，您跟皇上不一樣，皇上沒有心，您有啊……”

    然而劉珂卻笑了，看著他吐出三個字：“我不配?！?/br>
    伏地的小團(tuán)子頓時淚流滿面。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篤篤，來人稟告：“殿下，張家家主張峰之子張達(dá)宇求見?！?/br>
    *

    方瑾凌再看到劉珂的時候，總覺有幾分怪異，明明分開不到一個時辰，可是好像分生了許多，這不是他的錯覺。

    一張長桌上，平時他與劉珂都是挨一塊兒的，所有人也自覺地將下手邊留出來給他，可是如今那位置上居然坐著羅云。

    長得人高馬大的羅云很想縮成一團(tuán)，坐立不安，劉珂冷然道：“屁股長瘡啦，坐不??？”

    這是咋了呀？羅云平白挨了一聲訓(xùn)，不敢申辯，求救的目光不由地望向了劉珂身邊的小團(tuán)子，然而后者一撇頭，看見了當(dāng)做沒看見。

    羅云：“……”個沒義氣的東西。

    于是他慢慢轉(zhuǎn)頭，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位，方瑾凌對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一絲詢問。

    羅云瞥了劉珂一眼，然后往方瑾凌這邊靠靠，問道：“小少爺，殿下是不是跟您鬧別捏了？”

    這話就有點耐人尋味，羅云潛意識里覺得像方瑾凌這樣好脾氣的對上不著調(diào)的劉珂，必然是后者在無理取鬧。

    這樣一說，邊上的尚輕容和尚初晴，以及對面的尚未雪夫妻也看了過來。

    別扭？

    方瑾凌想了想，追溯今日，劉珂的古怪好像從出去跑馬開始，這人就不敢面對他了。

    而他們之前……思及此，方瑾凌頓時了然，鬧了半天，這人還在為當(dāng)時的窘迫耿耿于懷？

    奇了怪了，明明向來不要臉是他，這會兒反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

    方瑾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不過一些小事罷了，無須在意，羅統(tǒng)領(lǐng)作為殿下身邊第一人，也應(yīng)該有這份體面?！?/br>
    這份體面誰要誰拿去！羅云淚流滿面地在心中吶喊。

    他這個統(tǒng)領(lǐng)，在諸位面前，那就是個跑腿的，真不需要這份抬舉！可惜，他不敢說出來。

    這時，劉珂清了清嗓子，示意大伙兒將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份請貼上。

    “張家設(shè)了宴，給本王接風(fēng)洗塵，諸位覺得該不該去？”

    尚初晴沉吟道：“辦一場宴席，必然不是臨時起意，應(yīng)該是盧萬山知道寧王大駕之后就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了。”

    方瑾凌正色道：“如今盧萬山和馮陽已經(jīng)伏誅，張家還要繼續(xù)辦這個宴席，可見盧萬山囂張歸囂張，在這雍涼，他依舊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無足輕重?！?/br>
    尚初晴點了點頭，“沒錯，這份請?zhí)囊馑季褪窍Ｍ钕乱姾镁褪?，莫要過分，張家也就不計較了，否則……”

    尚未雪嘖嘖兩聲，“地頭蛇也能撬了強(qiáng)龍?！?/br>
    眾人紛紛點頭。最后錢多金補(bǔ)充道：“這其中應(yīng)該不止張家，還有胡人，其實不管他們私底下如何爭斗，面對外來的共同威脅，他們總能夠聯(lián)手起來，殿下想要壓下他們，并不容易?！?/br>
    羅云聽著你一言我一語，只覺得一臉懵，他忍不住問：“這你們是咋看出來的？難道張家不會是被殿下嚇住了，害怕秋后算賬，先來示好的嗎？”

    “笨！”劉珂白了他一眼，“真被爺嚇住了，就不該送什么破請?zhí)??！?/br>
    “那送什么？”

    “應(yīng)該是張家家主親自上門請罪，得殿下應(yīng)許再設(shè)宴款待！”方瑾凌解釋道。

    “原來如此?！绷_云頓時恍然大悟，然后他問，“所以殿下去？”

    “不去?！?/br>
    “去屁?！?/br>
    話音剛落，周圍無聲，劉珂抬起頭，正看見方瑾凌也瞧了過來，兩人真是心有靈犀，一個默契。

    羅云：“……”他看了看左右異口同聲的兩個人，深深覺得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自己，簡直如同隔離牛郎織女的銀河，渾身不自在。

    而小團(tuán)子則一把捂住臉，不敢看，就算劉珂放再狠的話，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這不還是下意識地被吸引，逃都逃不開。

    您忍不住的，殿下！

    劉珂意識到自己又情不自禁，于是將視線硬生生地從方瑾凌的臉上轉(zhuǎn)向了羅云，若無其事道：“待會兒派個人，去告訴張家，爺沒空?！?/br>
    羅云立刻打蛇上棍地站起來：“那卑職現(xiàn)在就去吧！”他是真的坐不住了。

    你走了，他怎么辦？對著方瑾凌，那不得要命？于是劉珂無情地打回了他的懇求，“不行。”

    羅云：“……”他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他真的很想問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要受到這樣的折磨，殿下能不能直接給他個痛快！

    方瑾凌宛然，“羅統(tǒng)領(lǐng)再等等吧，張家敢如此囂張，這場宴席當(dāng)中不會僅僅只是接風(fēng)，定然還有給殿下的下馬威。”

    他說著看向劉珂，后者很想移開視線，可是未免刻意，便佯裝低頭沉吟道：“爺在雍涼手上沒什么得用的人，勉強(qiáng)能算的就是那群流民?！彼f到這里舔了舔唇，眼神中帶著一絲厲光，“估摸著我的擔(dān)心不是多余的，糧倉里的糧……”

    話未說完，門被用力地打開，只見尚無冰往后放下斗篷的帽子，喘著粗氣道：“殿下，大姐，糧倉里的糧不夠，被搬空了大半！”

    她顯然是一發(fā)現(xiàn)情況就策馬狂奔而來，說話都是帶喘的，神色焦慮地說：“最多只能支撐流民十天，還得像咱們路上一樣省著點，怎么辦？”

    尚無冰的話證實了劉珂的猜測，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時尚初晴說：“我記得雍涼有兩處糧倉，一南一北。”

    尚無冰回答：“都去了，南糧倉還有小半留著，北糧倉根本就是空的！”

    “流民餓成這樣，可是一顆賑災(zāi)的糧食都沒看到，那糧食去哪兒了呢？”尚輕容問。

    而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

    劉珂問尚無冰，“趙不凡呢？”

    “正在清點余糧，著人搬往胡坊，不管如何，明日二姐帶著那些有家眷的流民出城接人，他們正需要帶上口糧。落雨留下來接應(yīng)，我先回來稟告，趙秀才請求殿下盡快想辦法，流民若是沒有足夠糧食，就是再如何約束，也會動亂的?！?/br>
    劉珂深吸一口氣，氣笑了，“好個盧萬山，死了也給爺添堵?！?/br>
    方瑾凌思索著看向尚無冰，問：“四jiejie，可否問過看管糧倉的官吏，里頭的糧去了何處？”

    尚無冰回答：“被搬空了，只是去了哪兒，他們也不知道，盧萬山下的令，不敢過問?！?/br>
    “什么時候搬空的？”

    “至少有一個月?！?/br>
    方瑾凌說著看向劉珂，“得盡快找到糧食的去向?！?/br>
    劉珂點頭，“羅云，將之前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戶書給本王立刻帶上來，我親自問?！?/br>
    “是！”羅云大聲一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門口，他是再也不想再坐在那兩人之間了。

    等羅云一走，尚無冰看了看這一張桌子，總覺得有那么一分怪異。

    這時方瑾凌站起來，往劉珂下手邊一坐，然后笑問：“殿下，我可以坐這里嗎？”

    劉珂：“……”他難道還能搖個頭嗎？最終他嗯了一聲。

    鐵石心腸在方瑾凌面前，不存在的。

    方瑾凌于是心安理得地坐下來，而尚無冰這才覺得順眼了，坐到了原來方瑾凌的位置。

    方瑾凌微微湊近劉珂，低聲道：“不要不好意思，都是男人，看看又無妨，七哥哥若是覺得凌凌吃虧了，下次給我看回來就是。”

    方瑾凌輕飄飄的話語中，劉珂正喝水呢，瞬間一口就噴出來，將面前那份請?zhí)麧擦藗€濕透。

    “咳咳……”他一邊咳嗽一邊驚駭?shù)乜粗借?，忒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曉不曉得哥對你是什么齷齪的心思，還要看回來？這一看不得出事？

    他臉色漲的通紅，可因為嗆到咳嗽，倒也看不出究竟為了什么原因。

    而另一頭的小團(tuán)子雖然在給尚無冰倒茶，但耳朵卻是豎起來，聽著那邊的話，結(jié)果……壺嘴一歪，熱水就直接沖出了茶杯，往尚無冰的手上去。

    “哎，團(tuán)公公！”

    幸好行伍之人反應(yīng)靈敏，尚無冰一下子就躲開了，否則這手必然燙紅。

    小團(tuán)子驚呼了一聲，趕緊收回來，尷尬道：“對，對不住，四將軍，您沒事吧？”

    “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神情恍惚?！鄙袩o冰沒計較，小團(tuán)子不是故意的，只是這樣一來，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邊又湊在一起的兩個人。

    “你們剛說什么了？”尚初晴問。

    方瑾凌眨了眨眼睛，盡顯無辜，他說：“沒什么，不過是想要跟殿下坦誠相……唔……”

    他瞬間睜了睜眼睛，只見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劉珂湊到他的耳邊，提醒道：“凌凌，別把哥想的太好?！?/br>
    身體流著那人的臟血，劉珂就是不愿，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現(xiàn)在面對方瑾凌，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如野草一樣不斷滋生的欲望。

    他說完就放開了手，并跟方瑾凌保持了距離，回頭對呆滯的小團(tuán)子吩咐道：“羅云那傻子怎么還不來，團(tuán)子，你去催催?！?/br>
    小團(tuán)子都要嚇傻了，“……是，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