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遇到和眼緣的，這才又先將這事擱置了下去。

    趙園來到胡同里。

    推開柵門之后還不覺有他，往里觀望一陣才漸漸覺出兩分背離規(guī)律的別有尋常來。

    書店里的氛圍太冷清了，來來往往聽不見一點人聲，亦窺不見人影。

    有點反常。

    又低頭看了眼鐘，傍晚七點左右的光景，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分鐘，也不到打烊的時間。況且在年節(jié)前后，書店里的客流反比平日增了幾倍不止，年輕人回到家鄉(xiāng)，家中繁瑣事務(wù)尤多的倒都聚攏在了這小小的胡同里。

    慕名而來為周文柏的書店添了許多人氣，所以趙園只在一周前來過一次，此后知道店里人雜，比不上往日清閑，便也沒再來叨擾。

    實在沒預(yù)料到店里是這副清閑景象，隨即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次注意到通往內(nèi)間廊道口的位置上擺了一片方向牌，指向‘西’。

    另一邊則放置了‘暫停通行’的立標(biāo)，趙園這才恍惚想起，方才在柵欄門邊看見的暫停營業(yè)的牌子，還以為是不小心掛錯上去的。

    現(xiàn)下再看這冷清庭院，倒不是誤舉。莫非今天于周文柏是什么特殊時日？

    趙園這般想著按著方向指示又往前走了段路，穿過內(nèi)里廊橋進到側(cè)院，抬頭瞥了眼院子中間那顆素來魁闊的槐樹，視線卻不期然怔了一怔，那盤龍虬干的枝埡葉上綴滿了紅幡木牌。

    下面錯落有序多盆彎曲的臘梅枝，纏著漂亮的彩色燈藤，燈光依次亮起，將原本不起眼的屋內(nèi)照上華燈，才看到四處屋檐都飾著琳瑯氣球，一叢叢聚合在一起，三個成組掛著一只哆啦A夢。

    不同的藍色裹挾著從四面八方闖入視線，趙園一時間有些無措，太多的機器貓將她包裹，像某種盛重的儀式提前推出的贈禮，卻足以將她擊的頭腦發(fā)潰。

    隱約的，她好像知道要發(fā)生什么。

    眼皮重重跳了兩下，趙園被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機器貓人偶帶上了眼罩。

    腳踩著木質(zhì)樓梯一步步上樓，心跳已經(jīng)紊亂到快要停跳。

    太緊張了，趙園想，她腿木的都快邁不開步子了，偏偏有人這時從后方取了她的眼罩。

    幾乎是下意識的，趙園先闔上了眼皮，感覺到?jīng)]有刺眼的光線落在周遭，又抿了下唇，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意料之外的，是一室的黑。

    大概隔了半分鐘的光景，空氣中飄來一聲奶貓的萌音，緊接著叮叮的鈴鐺響起，帶著一小簇藍幽光束的折耳貓過來蹭了蹭她的褲腳，趙園勾了下唇。

    緊張一下被毛絨絨的觸感緩解，撫摸間碰了下折耳貓脖子上的鈴鐺，然后，眼前就亮了。

    一塊投影屏緩緩降下來，停穩(wěn)之后，趙園看清了上面的照片——

    是她六歲以前的照片錦集。

    從第一張B超顯示儀的孕檢單到那兩只小小的、巴掌大小的腳印冊，一直到后面周歲抓鬮笑地眼皮瞇成一條縫、傷心的、調(diào)皮的、抱著洋娃娃委屈可憐的、幼稚園雙手叉腰打抱不平的。

    ——很小很小的趙園。

    照片視頻放完，黑屏的時候第二只貓放出來，脖子前掛著同款的鈴鐺，趙園俯下身碰了碰，第二段視頻放出。

    這次是到中考畢業(yè)。

    從一臉‘鄭重’舉著rou乎乎小手系上紅領(lǐng)巾站在國旗下的羊尾辮女孩，到肩別值日檢查標(biāo)識的紀(jì)/檢同學(xué)，許多許多……

    第三只、第四只……很多只貓出來。

    照片放到趙園上高中那年。

    十六歲的女孩，手別在身后脊背清標(biāo)地站在F中門口，面容青澀粉黛未施，只穿著那套簡單的條紋相間藍白校服。

    卻笑的，比誰都意氣，那雙清澈的眸里滿是笑意，就好像那時的趙園就已經(jīng)知道，身后的這所學(xué)校是她的福地。

    她會在這里，如愿以償。

    視頻的最后，是2020年的夏天，趙園和鄧祁在F中門口的合影。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影子，一個是趙園的，另一個——

    也是。

    數(shù)不清到底過去了多少時間，趙園只感覺淚腺有些控制不住，源源不斷地濕潤起她的眼眶，走了又流，卻沒想到這還不是最洶涌的時候，因為再這之后，又一只貓出現(xiàn)了。

    是只花色繁復(fù)的貍花，右邊的后腿明顯不太平衡，是鄧祁曾經(jīng)救過的那只流浪貓。

    趙園向它的方向走過去，貍花沖她叫了一聲，趙園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卻見那貓緩慢一下跳下凳子，再之后，露出那個散著藍幽光圈的鈴鐺，旁邊擺著一個盒子，正方體的。

    趙園剛要伸手去碰，下一瞬頭頂?shù)臒舯蝗舜蜷_，幾乎是瞇眼的一瞬，那盒子便從凳子上消失不見，再回神時，鄧祁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微微勾了下唇，單膝跪了下來。

    指尖略開那尾皮絨質(zhì)地的盒子，露出里面漂亮的、拉環(huán)狀的戒指，幾近顫抖地說出那句話來——

    “趙園，你愿意嫁給我嗎？”

    趙園松開捂唇的手，克制著翻涌的思緒回應(yīng)他：“愿意?！?/br>
    “我愿意嫁給鄧祁?！?/br>
    趙園伸出手去，看著鄧祁將那枚定做的戒指滑進自己左手中指，兩人擁吻在一起。

    幾乎是分開的下一瞬，一群歡呼的聲音擴開，人群從隔壁的玻璃房里走出來，陸陸續(xù)續(xù)的有趙父、陳女士，簡眠以及零零碎碎重要的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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