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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 第113節(jié)

    紫金浮雕香爐上繚繞著淡淡的檀香,沐浴水聲不停地繚繞在諸侍耳畔, 卻無一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郡主, 這已經(jīng)是第十桶了, 您還需要再換嗎?”鶯兒雙手交疊于腹, 小臂上虛虛搭了條巾帕。

    裴青煙并未應(yīng)聲,只是將身子大半沒于水面之下,蒸騰的霧氣將她白皙光潔的面容潤至微紅,而那原本秀美的眉毛在此刻卻凝成一團(tuán),厭惡之色難以掩蓋。

    “不必了?!?/br>
    沉吟片刻, 伴隨著女子不耐的聲線, 唰的一聲水花四濺。

    水珠順著女子玲瓏有致的身材下滑又滴落, 纖細(xì)嫩白的長腿邁出浴桶, 鶯兒見狀立馬上前將巾帕覆蓋住她的身子。

    裴青煙玉指輕勾,將懸掛在一側(cè)的中衣挑起披于肩背, 又朝外繞去。

    郡主心情不好。

    這一認(rèn)知使得外圍一遭內(nèi)侍噤若寒蟬,臉上冒著虛汗,眼觀鼻鼻觀心, 不敢多發(fā)出一點聲音。

    “都退下罷, 看著礙眼?!?/br>
    裴青煙不耐地?fù)]了揮手,內(nèi)侍們皆如同赦免,連連彎腰,躬身退去。

    見她輕靠上了八寶琉璃榻,鶯兒立馬呈上了白皙剔透的羊乳, 將她那雙指白如蔥的柔荑輕輕置于其中,又細(xì)細(xì)澆淋。

    斜睨了眼鶯兒,裴青煙蹙眉問:“本郡主身上可還有那瘋婆子的腌臜味?”

    鶯兒笑道:“我們郡主身上此時怕是都快香到惹來蝴蝶了,哪還有那味兒?”

    聞言裴青煙的眉宇終于舒展了一些,可轉(zhuǎn)瞬便又想到了今日那老嫗虛扶著自己手臂的模樣,惡心之感頓起。

    眼瞧著自家郡主又開始皺眉,鶯兒連忙放下呈著羊乳的纏花瑪瑙盞,邊擦拭揉捏著那纖纖玉指,邊寬慰道:“郡主放心,那瘋婆子得寸進(jìn)尺,奴婢早已遣人將她給……”

    說著鶯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郡主闊別京都十年,今日終于歸京,該有的排面自然是一樣也不能少。

    可誰曾想那瘋婆子不僅不滿足于放她自由的條件,竟還想生生賴在那兒貪更多銀錢。

    哼,不過有了銀子沒命花,也是徒勞。

    聞言裴青煙眉梢稍松,向后慵懶倚著榻道:“倒也是因禍得福?!?/br>
    雖說與預(yù)期有所不同,但那結(jié)果卻超出了最初所想。

    “是?!柄L兒垂眸應(yīng)著,又道,“郡主,今日祁公爺身在軍營,并未前來,可要明日再……”

    “不用?!?/br>
    祁朔。

    裴青煙不可抑制地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心口,原來沉寂多年的心臟還是會因為這個名字跳動。

    只是她太了解他,若他不愿之事,纏得久了必會惹他厭煩。

    道理她都明白。

    裴青煙咬緊后槽牙,閉了閉眼,脖頸后仰長舒一口氣。

    京都,自己可真是離開太久了,許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

    他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國公府沉默寡言的世子爺,而成了一位可獨擋匈奴的,真正的國公大人。

    可是——

    “你說他因賜婚而娶的那位夫人是何人?”

    鶯兒:“回郡主,是大理寺卿幺女,奚家小小姐奚蕊?!?/br>
    奚蕊。

    手指在塌邊摩挲著這兩個字,裴青煙眼底寒芒一閃而過。

    被迫娶的小丫頭片子而已。

    她可不覺得祁朔那樣的人會對這種黃毛丫頭有什么別的心思。

    再者……這次回來,她也沒想著再走。

    ……

    城中醫(yī)館。

    老醫(yī)者滿臉凝重地為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女子號脈。

    只見她雙目緊閉,嘴唇毫無血色,單薄的身子甚至都不能將被褥撐起弧度。

    春月在一旁雙眼哭腫得像核桃,手卻緊拽著身旁男子的衣擺,小聲啜泣道。

    “季……季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告訴世子爺,世子妃她……她是偷跑出來的,若被發(fā)現(xiàn)了怕是……”

    “.…..行,我不去。”季北庭頗有些無奈地瞧著自己那被拉扯住的衣角,“但是你先放開我?”

    方才路過,恰巧見著江予沐即將暈倒在地,便順手搭救了一把。

    但眼前之人好歹是安陽世子的妻子,自己這般已然不合禮數(shù),便欲遣人通報給安陽侯府,卻不想被這小丫頭死死攔著,怎么也不讓他走。

    春月抽抽嗒嗒,將信將疑地瞧著季北庭。

    “這位公子。”突然老醫(yī)者起了身,摸了兩把胡須,略有些指責(zé)地望向季北庭,緩聲道,“尊夫人此胎脈象虛浮,宜靜養(yǎng),不可讓她悲傷過度?!?/br>
    季北庭:“.…..”

    “我……”

    “哎——”老醫(yī)者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又上前開了藥方遞過去,并拍了拍他的肩,“老夫懂,年輕人嘛,難免容易氣血上頭,但對待夫人還需多些耐心和擔(dān)當(dāng),小兩口哪有什么床尾和不了的事吶?”

    “……”

    “不過老夫倒也不是那個意思,雖尊夫人身孕已過了三個月,但她身體虛弱,有些事還是節(jié)制些,少來為好……”

    “.…..”

    老醫(yī)者還在絮絮叨叨,季北庭微闔眼簾,握拳抵著唇,聽地頭皮發(fā)麻,眉頭擰得像麻花。

    ……多少有點離譜。

    “公子?”

    老醫(yī)者的呼喚使得季北庭猛地抽回思緒。

    他看著老醫(yī)者那熱情到褶皺都堆砌到一起的臉,想伸手拿藥方的手微微顫抖,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

    “大夫……”

    忽然一道虛弱的女聲打破了這室內(nèi)莫名的尷尬,幾道視線瞬間轉(zhuǎn)過去。

    春月立馬上前扶住了撐著手臂想要坐直身體的江予沐。

    老醫(yī)者見狀十分識趣地又摸了兩把胡子,撩開簾子邁腿便往前堂走,末了還不忘說一句:“把脈抓藥共八十文?!?/br>
    季北庭:“.…..”

    江予沐白著臉拍了拍春月的手,輕聲道:“春月,你去外面將銀子付了罷。”

    春月含淚點頭,可剛跑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今日出門匆匆,根本沒帶銀子在身上。

    “拿去,不用找了。”季北庭終于理清了思緒,并從懷中掏出幾兩銀子遞了過去。

    春月咬唇看向江予沐,見她輕輕頷首,便也沒再猶疑。

    “多謝季公子相救,今日出門匆忙,待妾身回府后定會遣人送還?!?/br>
    江予沐說著便想起身,可重心不穩(wěn)忽有歪斜,季北庭心下一驚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下意識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接觸令二人皆是一怔,江予沐似是被灼燒般猛地躺下拉起被褥遮住了臉,與此同時季北庭瞬間收回了手臂。

    他后退幾步,不自在地摩挲著手指,眼神朝外飄忽。

    女子的身子實在是太過瘦小,他不過是輕輕觸碰,便覺得那抹輕軟隨時都要破碎于掌心。

    可上次見她,似乎還沒有這般孱弱。

    默了默,季北庭聳聳肩,故作輕松道:“世子妃若因這等小錢損了自己與腹中的孩子,季某可真是……大逆不道?!?/br>
    聽她沒有回應(yīng),他咬咬牙,心中罪惡感又更甚了一籌,復(fù)而輕咳一聲,繼續(xù)道:“方……方才大夫的話世子妃應(yīng)當(dāng)聽到了罷,可需在下向世子轉(zhuǎn)述?”

    江予沐耳根微熱,緊了緊握住被褥邊緣的手,緩慢露出一雙眼,卻沒看他:“……多謝季公子,不用了。”

    這種事情被誤會,當(dāng)真是……太過窘迫。

    邊說著,她緩緩上移靠著床榻,似是想到什么,垂眸又道:“也麻煩公子別將今日之事告知世子,還有蕊蕊?!?/br>
    女子的聲音細(xì)柔低啞,輕輕地就好像羽毛般繚繞耳畔,仿佛下一瞬便要暈過去。

    季北庭不可察覺地微蹙了眉。

    似乎自己每次單獨見到她,便是這般忍氣吞聲,委屈苦難一個人咽的模樣。

    但她和奚蕊在一起的時候,倒是要比現(xiàn)在明朗許多。

    思及此,他試探道:“恕在下多言,世子妃分明可以倚仗國公夫人為自己謀劃,為何偏偏要瞞著她?”

    聽言,江予沐交疊的手掌收緊,忽地輕笑一聲,抬眸瞧他:“我既已嫁入蕭家,便是蕭家的人,需要蕊蕊為我謀劃什么?”

    她雖笑著,笑意卻不達(dá)眼底,甚至含了絲絲悲涼。

    蕊蕊如今是祁公爺?shù)娜耍运男宰尤羰侵獣粤俗约旱氖虑楸厝粫俑鶈柕住?/br>
    倘若容易便罷了,可她這里如此紛雜錯亂,遠(yuǎn)不是一兩句話可以理清。

    又何必讓蕊蕊去消耗公爺對她的寵愛,來解自己這一團(tuán)根本解不開的結(jié)?

    江予沐淡淡的話語使得季北庭愣了愣。

    他不是不知道蕭凌少時的那些事情,相反,作為同他們一起長大的人,對于這些紛紛擾擾,可謂是再清楚不過。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看著柔弱不堪的女子竟看的這樣通透,她字字句句在言自己,實際上卻并非在為自己。

    季北庭本無意窺探別人的家事,可面對這樣純凈無暇的眸子,竟倏地有些于心不忍。

    “我……”

    他還想說什么,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尖叫,江予沐下意識往內(nèi)瑟縮,再抬眸眼前人已然走了出去。

    “別怕,我去看看?!?/br>
    瞧著他的背影,江予沐雙腿蜷縮起,咬了咬下唇,也起身下榻,朝外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