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每天都在恐婚 第29節(jié)
排排鎮(zhèn)北軍押挾著丹陽縣令、徐掌柜等官員在鐵靴踏地聲中齊整緊隨離去,如同來時般迅速無形。 少頃,她木然地拿去絹帕擦拭臉上血痕,滿地狼藉以及空氣中蔓延的濃烈血腥味讓她忍不住作嘔。 也正是這一刻,奚蕊終于明白了,傳言鎮(zhèn)北軍首領(lǐng)祁朔手段血腥殘忍之言并非夸大。 確實……睚眥必報。 ...... * 自那日后,丹陽縣中再無人敢詆毀崔家只言片語,而關(guān)于偷竊徐家原料之事自然也不攻自破。 崔平等崔家男子回到府中就引得表嫂嫂們好一頓哭。 好在他們只是受了些皮rou傷,修養(yǎng)一段時間便無大礙。 崔府轉(zhuǎn)危為安,只是與外面一派祥和不同,此時的奚蕊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 靜下心來,她滿頭滿腦皆是之前和祁朔相遇時的全部種種。 且不說很久以前,那些‘心悅’‘守節(jié)’等至少聽著還算深情,不至于激怒那人的言論。 就說現(xiàn)在—— 奚蕊震驚地發(fā)現(xiàn),她與他第一次見面就在找人家碰瓷! 并且她還用他的名義恐嚇他說能一次打一百個? 后面更是不敢再深想。 爬人家后山踩了陷阱,還咬人?? 這些沒眼看的事情竟然真的都是她干的! 救命—— 她還沒嫁,這所有想要表現(xiàn)的乖順溫柔賢良淑德,居然就已經(jīng)和她完全沒了聯(lián)系?! 當真出師未捷身先死*,奚蕊從來沒對自己這么無語過。 阿綾看著床榻上將自己扭成一團的某人,躊躇再三終于開口:“小姐,老爺來了?!?/br> 奚蕊猛地掀開被子,滿臉迷惘:“他來做什么......?” 就算是那日傳信回京,按照爹爹那般循規(guī)蹈矩之人,難道不是該派沈曜表哥或者其他大理寺官員前來丹陽?可現(xiàn)在怎得是他親自前來? 雖然疑惑,但她也終于起了身,讓阿綾為她簡單梳妝一番,然后踏出了回府三日來離開房門的第一步。 * 崔府前廳。 奚廣平踏著風塵而來,衣擺的凝露都未拍落,可卻無人前來迎接。 大舅母終究是看不過眼,喚了下人搬來座位,奉上杯熱茶,幾番看他都欲言又止。 “大嫂不必麻煩?!鞭蓮V平那常年舌戰(zhàn)于朝堂的面孔頭次出現(xiàn)了局促。 大舅母遲緩應(yīng)了一聲,似是沒想到他還會這般喚自己。 崔老太太姍姍來遲,崔平等三兄弟更是稱傷勢未愈半響才來到廳堂。 如此淡漠梳理的模樣饒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但奚廣平卻并未有絲毫不滿。 他暗自嘆了口氣,說到底是他虧欠崔家諸多。 前廳的氛圍安靜地詭異,那聲母親卡在他喉中半響未能發(fā)出。 崔老太太剛想開口便見著不遠處奚蕊的身影,她止了話頭。 奚蕊來時便是見著這樣安靜的一幕,只是她并未察覺其中異樣,全部精力皆落在了那一個多月未見的爹爹身上。 從小院一路行至這里,她本還在害怕被斥責,卻在真正見到爹爹的那一眼全部化為了委屈。 “爹爹?!彼煲话T,眼眶就紅了。 她的爹爹衣袍上還沾了泥濘,頭發(fā)怎么又白了許多? 那日奚府最好的馬車都讓她半路走壞了輪子,爹爹此番前來定是露宿風餐。 奚廣平聞聲站了起來,只是他向來不是個將情感外露之人,見著奚蕊也只是微蹙了眉,然后道:“又惹事了?” 奚蕊一顫,剛想說沒有,腦中忽地閃過祁朔的身影。 她驟然心虛,垂下頭,含糊否認了句,底氣也不怎么足的樣子。 但這神情落在崔老太太眼中便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蕊蕊在我們崔府很好,奚大人莫要冤枉了她?!鄙n勁的眸中盡是維護。 奚廣平一陣無言,別的不說,這兩邊的老太太對于奚蕊的態(tài)度倒是如出一轍,但他也沒想真的指責她什么。 “母親說得是?!?/br> 崔老太太愣了愣,隨即冷哼不再言語。 隨后奚廣平詢問了番近況,得知是祁朔出面解了困局后緘默良久。 “此案由祁公爺親自督辦,我并無權(quán)力插手?!?/br> 他來的路上已有耳聞,看來陛下這次是動了真格。 只是他竟不知在丹陽縣也有這般貪官污吏,若非此番蕊蕊來崔家,他怕是要等到此事塵埃落定才可得知他們遭遇了什么,思及此奚廣平愧疚更甚。 就在此時,崔老太太向大舅母使了個眼色,她立馬會意邊拉著奚蕊的手邊往外帶。 “蕊蕊即將回京出嫁,我們備了些物件添置嫁妝,不若先去挑揀挑揀,尋些喜愛的物什,下次再來可不知是什么時候咯?!?/br> 聽著前半句奚蕊心里咯噔一跳,卻又在聽完整句話時放下了心來。 方才她一直靜默地聽著他們祁公爺來祁公爺去的,攏在袖中的雙手交織又收緊,唯恐他們談著談著正事就扯到了她的婚事上。 好在他們并未問她什么。 也不知為何,現(xiàn)在對于祁朔這個名字多少有點心有余悸了。 ...... 待不見奚蕊人影,崔老太太緩聲開口:“蕊蕊未來的夫婿,是個極有能耐的男子,瞧著要比上次那個什么章公子好上許多。” 提到章勉奚廣平便有些窘迫,若當初知曉那紈绔真性,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攀談這門親事。 只是如今得陛下賜婚輔國公也不知是福是禍。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多年前的舊事:“祁公爺戰(zhàn)功赫赫,少年成名,確實是不可多得的逸群之才,但皇親國戚關(guān)系錯綜......” 崔平知道他在想什么,卻沒那么多耐心:“這與是不是皇親國戚關(guān)系并不大,你也不想想當初絨兒是因何差點入宮?” 他最是看不起奚廣平在這些兒女之情上的優(yōu)柔寡斷,但凡他有辦案時的半分果決,也不至于生些無端之事。 這么多年,崔絨這個名字再也沒在兩家人明面上提及,現(xiàn)下被突然噎了一句奚廣平臉色很是難看。 “大哥慎言?!倍司寺氏瓤床贿^去。 奚廣平再如何也是朝廷三品大員,就算是他們十分不喜這妹夫有些所作所為,也需給些面子。 當年崔絨初入京都,借住文淵閣大學士府中,彼時的奚廣平還是大學士的弟子,二人彼此欣賞,日久生情。 可天不遂人意,崔絨本就生得極美,在宮宴上的一支舞竟入了先帝的眼。 那時的奚廣平年少青澀,只知憂慮著急,根本不敢同陛下言明。 只能眼看著崔絨接到一批又一批意味不明的封賞,就差直接納入宮中。 好在與崔絨交好的懷嘉長公主裴月?lián)砹帲舜颐λ较鲁苫?,生米煮成熟飯才逃過一劫。 奚廣平陷入那段回憶,多年前對上王公貴族的無力與挫敗恍如昨日。 也正因如此,除了公事,他對皇室宗親皆是敬而遠之,同時也不愿奚蕊和他們沾染上關(guān)系。 尋個門當戶對的親事,就算不要那一品誥命,但至少不會讓她被欺負了去。 “事已至此,蕊蕊的婚事無法逆轉(zhuǎn),我會盡我所能護她周全。”他不想再多談這些,“只是崔家若有需要......” “不需要。”崔老太太出聲打斷,“我們崔府行得正,不怕小人誣陷迫害,除了與蕊蕊相關(guān)的事,崔府與奚家不需要再有聯(lián)系。” 此番若非奚蕊,奚廣平一輩子也不必再來丹陽縣。 況且這么多年皆是如此,何必因今日這事打破? 從他納妾,崔絨離世開始,崔家與奚家便再無瓜葛。 奚廣平知曉崔老太太一貫剛硬的性子,拳頭緊了又松,這么多年他何嘗不是活在自責與懺悔之中? 終究是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 大舅母將她帶到外院,后崔老太太又來左右囑咐著要添置物什給她作為嫁妝。 奚蕊本以為只是些簡單物件,可眼看著崔家就差把家底一同帶上了。 “其實爹爹給我備有嫁妝,外祖母不必麻煩?!闭f著她底氣不足地瞄了眼不遠處的負手而立的奚廣平。 “你爹那摳門模樣能有什么嫁妝?我們的小姑娘嫁人可不能寒磣了去!”這時候的崔老太太倒是根本沒將奚廣平放在眼中。 她眉眼一瞪,來回理對著清單,儼然有一副今日便要送她出嫁的模樣。 奚蕊:“......” 爹爹真該反思一下自己的小氣行徑。 “木鑲玉如意,粉彩茶葉罐,沉香朝珠......” 許是有那天價聘禮在前,現(xiàn)下崔家準備的價值不菲的嫁妝在奚蕊心中更多的是難過。 她知道他們想將最好的給她,可如今的崔家并不如往日,她并不想讓他們破費如斯。 壓下心底的辛酸她剛想開口,便被大舅母打斷了話頭。 “說起來這些玉石皆可鑲嵌在蕊蕊嫁衣上頭,蕊蕊你覺得呢?” 嫁!衣! 二字既出,奚蕊頓時如被五雷轟頂,她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