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灼燒的聲音也逐漸離我越來越遠(yuǎn)，我用力搖了搖頭，耳道深處響起某種尖銳的金屬音，又長又細(xì)，反復(fù)徘徊在深處不肯停歇。

    我記得剛變成人類時(shí)忘記吃飯，貧血倒在地上后耳朵里就是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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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現(xiàn)在一直有好好吃飯。

    為什么還是貧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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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也重得像壓了一塊看不見的巨石，怎么也沒辦法挪開它。胸腔里不斷往外涌著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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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憤怒？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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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duì)，都不對(duì)。

    更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沉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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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受傷啊，為什么會(huì)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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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住了盧布斯的脖子，手勁無意識(shí)加大：“為什么要?dú)⑺俊?/br>
    盧布斯的臉因?yàn)槿毖醵纯嗟匕櫝梢粓F(tuán)：“咳…他的手里…有液態(tài)礦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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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液態(tài)礦石，七大美色之一，礦體堅(jiān)硬，呈水藍(lán)色，夜間會(huì)發(fā)出微弱的淡冰藍(lán)光輝。生成難度極高，成功保存的世上只有極少數(shù)，因此有價(jià)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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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心情突然暴躁起來，面無表情地拽著他的脖子摁在地上，頭骨和地面碰撞發(fā)出沉沉的響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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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液態(tài)礦石是打算送給養(yǎng)女安娜的?！蔽乙稽c(diǎn)點(diǎn)加緊了手里的力道，享受般看著對(duì)方痛苦窒息的表情，身體里流動(dòng)的已經(jīng)不再是鮮血，而是某種無言的怒火，“我就是安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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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很多人只知道我是十一區(qū)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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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布斯痛苦地張大了嘴，僅剩的右手無意識(shí)地?fù)]舞著，似乎想再說點(diǎ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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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愛的人露易絲，還有你們的孩子喬比，對(duì)嗎?！蔽颐偷厮砷_手，嘴角忽地拉開一個(gè)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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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什么我重要的人死了，你重要的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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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登時(shí)被禁錮在原地，喉嚨里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心中驟然涌出無窮無盡的恐懼：“……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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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布斯，給我右手?！?/br>
    “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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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布斯，給我雙腿?！?/br>
    “礦石被他帶走了！我什么都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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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布斯，給我肝臟?！?/br>
    “你在說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俊?/br>
    ·

    我說出了最后一次強(qiáng)求，“盧布斯，給我心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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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布斯整個(gè)人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他不知道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識(shí)斷定一定會(huì)發(fā)生極度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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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的肌rou被拉得很開，仿佛笑容咧開到了耳根：“他們會(huì)和你一樣，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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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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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我虛握的雙手同時(shí)張開，比了一對(duì)綻放的手勢(shì)，腥臭的血雨從兩米高的地方淋落下來。

    “炸成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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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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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完成別人的愿望，很多很多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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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救不了安。

    治愈類許愿必須接觸被治愈者，他已經(jīng)被燒得連骨灰都不剩了。

    ……

    現(xiàn)在沒有人會(huì)愛我了。

    ·

    蹬開僵硬的手，踩著滿地的血水走出了盧布斯的老巢。

    ·

    幾小時(shí)前還熱鬧非凡的大廳只余下地板被踩踏時(shí)混雜著水聲的“啪嗒”聲，細(xì)碎的rou渣卡進(jìn)縫隙里連帶鞋底都被染上了一層血紅。

    ·

    好累啊，想回家了。

    ·

    從十區(qū)到十一區(qū)的路上一個(gè)人也沒有碰見，我獨(dú)自走過了整個(gè)街區(qū)，踏著暗金色的余暉推開一扇沉重的鐵門，漆黑的陰影順著鐵門關(guān)閉的角度一點(diǎn)點(diǎn)從頂部沉沒進(jìn)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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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內(nèi)部空蕩蕩的，東邊的房頂破開了一個(gè)大洞，每天早晨朦朧的光都會(huì)穿過陰沉的云層照進(jìn)來。光源能照到的地方擺了一張?zhí)梢?，老頭子總喜歡坐在上面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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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靜地看了躺椅一會(huì)兒，繞過它踩著破舊的木質(zhì)樓梯回到二樓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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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室里堆了很多舊玩偶，柜子、地板、桌子、床腳全都有。我躺在床上，盯著臟兮兮的天花板，角落生了一張新的蜘蛛網(wǎng)，邊緣盤踞著一只虎視眈眈的三眼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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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

    是真的會(huì)死的。

    ·

    就像火會(huì)熄滅，湖會(huì)干涸，太陽會(huì)升起、落下那樣，人會(huì)死去。

    ·

    只有欲望是永生不滅的。

    只要還有生靈存在，它就永遠(yuǎn)不會(huì)止息。菟絲子會(huì)伸長手腳，用柔軟韌性的枝條緊緊纏繞著宿主，直至吸干所有生命力與養(yǎng)分。

    ·

    欲望也是。它與生靈相伴而生，相伴而死。

    ……

    ……

    我很喜歡漂亮的寶石，安答應(yīng)在十八歲生日時(shí)送我一塊世界上最漂亮的液態(tài)礦石。

    晶瑩剔透，冰藍(lán)色的冷光熠熠生輝。

    ·

    是因?yàn)閷毷悴艜?huì)死嗎？

    那我不要寶石了，我不想要你死，你能回來嗎？

    ·

    “爸爸？”我縮在床角，茫然無措，“你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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