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顧阿姨生日，她要隨顧淮左回顧家，按照朔津的習(xí)俗女方第一次去男方家，她肯定還要給家中其他長輩小輩準備禮物。

    這些，她也都悄悄備好了。主要顧淮左很少與她說起顧家，就怕事發(fā)突然，臨時準備顯得倉促不夠用心。

    他在電話里沒有直接答復(fù)李青容回不回去的問題，口吻淡漠的不像是在跟家里親人通電話，卻也比和公司高層開會時顯得有耐心。

    大概是李青容主動提起了姜暖，他視線朝坐在床邊的女人身上望去，依舊沒有明確回復(fù)。

    掛了電話，他也沒和姜暖說什么。

    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口，習(xí)慣性地摸口袋，發(fā)現(xiàn)睡褲兜里沒有煙，便又喝了幾口水舒緩這股隱埋在熱血之下的煩躁。

    姜暖聽得七七八八捉摸著他們在電話里聊什么，想來想去憋不住了，要是回去她得趕緊收拾好，要是不回去也要告知自己一聲，不然她總會胡思亂想的。

    她抬了抬頭，“我也要喝水！”

    顧淮左將水杯遞過去給她，“有點燙，喝一小口?！?/br>
    她抿了口潤嗓子，“阿姨打過來的？”

    顧淮左點頭，面上沒表露情緒，“再過兩天就生日了，喊我們回去?！?/br>
    姜暖有些后悔主動開口了，顧阿姨生日做兒子的自然要回去，可顧家的人希望自己去嗎？答案顯而易見。但顧淮左的性格她了解，肯定不會讓她受委屈。

    這樣一問，倒顯得自己上趕著要去顧家了。

    “明天下午我們過去一趟。”顧淮左語氣尋常，壓根不給姜暖思考猶豫的機會。

    他沒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而是直接下了定論。姜暖也不好再問，問得多了反倒顯得自己磨嘰矯情了。

    —

    12月19日，冬月十七。

    這才六點姜暖就醒了，枕著顧淮左的臂膀一晚上，她依舊沒能睡安穩(wěn)，翻來覆去，明明已經(jīng)拿定了注意，還是會鉆出意見不一的想法。她對顧家的感情是很復(fù)雜的，在過去有感激也有難過，倒沒虧欠。思慮太重也得不出什么結(jié)果，倒不如想簡單點，只是顧淮左的親人罷了。

    午后，姜暖開始收拾整理。

    偷偷買回來的禮品都放在她之前住的那間屋子里，仔細檢查過后搬到樓下客廳里。

    顧淮左今天提前結(jié)束了工作，從書房出來就看見小姑娘跑上跑下，一頭齊腰的長發(fā)如同舒展的海藻，柔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抓一把。

    姜暖又抱著一盒禮物下來，見他站在一旁，“我們回去要帶衣服嗎？”

    顧淮左道，“要住一晚。”

    姜暖了然，再次跑回樓上收拾衣服。

    他不疾不徐地跟著上樓，見她跑去衣帽間里挑來選去，小手還挺不耐煩地將他的衣服推到一邊去。

    自己的衣服是礙著她眼了，還是惹她不高興了？他挑眉不滿，但不說。

    姜暖拿了好幾套新款在身上比劃，要么太精致跟人間富貴花一樣，要么太日常不夠典雅。她連換了三四套，身邊男人永遠是：好看，有氣質(zhì)，過分可愛，漂亮。

    這話若不是從顧淮左嘴里吐出來，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姜暖都會覺得對方在敷衍自己。

    他確實沒說假話，和姜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認真對待。鏡子里的小姑娘穿每穿一套都是不一樣的風(fēng)格，設(shè)計師想在模特身上突顯的亮點都得到了完美表現(xiàn)。

    這樣一來，姜暖越發(fā)難以抉擇。

    最后還是顧淮左替她做的決定。拿了條淡紫色的毛衣裙，搭的鵝黃的棉服，在冬日里既柔婉又明媚，不同于純潔無瑕的白色，淡紫優(yōu)雅秀麗，鵝黃襯她身上的純澈氣質(zhì)。

    “行，就這樣！”姜暖挑選完，又拿了套等會出門要穿的，正要離開衣帽間時，被顧淮左拉住胳膊帶了回來。

    “這就走？”男人薄唇輕啟，眼眸專注地望著她。

    “別鬧?！彼凰吹眯募鈦y顫，舔了舔嘴角，想到之前在衣帽間里和他不可描述的某些行為，耳根子不聽話的紅了。

    她別過頭看向另一處，輕聲道，“等會晚了。”

    顧淮左嘴角一掀，冷清的語氣充滿了懷疑，“所以呢，我不用換衣服的，還是我穿你的？”

    “就這？”姜暖被他逗樂了，是自己誤會他心思不純了。作為補償，她情難自禁地拉過他的脖子，纏綿悱惻的親了下。

    他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直接抱住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根本由不得她掌控局勢。

    半晌后，她嘴角水色明麗，纖長的眼睫半濕的垂著，氣息時急時緩，哄著將她壓在墻壁上的男人，“好啦，我來收?！?/br>
    那是他家，怎么可能少了他穿的衣服。姜暖心里頭清楚，話中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忍不住翹起嘴角，水波流連的眸子在挑選顧淮左的衣服時，填滿了笑意。

    —

    對于顧家的記憶也有點遠了，印象里少年總是穿著最尋常的白襯衫，藍白校服。所以，她給顧淮左帶了件打底的白襯衫，羊毛衫和大衣、厚厚的大棉服。

    李叔是頭一次去顧家，盡管知道顧先生是個人物，有些來歷，但他一個打工人平時也接觸不高更高的圈子，對于顧先生家里到底是什么樣，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一句話解釋：不是一般人家。等真將車開過去，多少還是被陣勢驚到了。

    車進大院之前，被門口的人攔下確認了身份，他才繼續(xù)往前開。

    不敢開快，迎面的車輛掛著不得了的車牌。

    李叔老陳穩(wěn)重地將車停在了一幢白墻灰瓦的獨棟大院前。

    隨行的助理和李叔一起將行李搬下車。

    “少爺回來了，”門前站著的婦人上了年紀，是林嫂。她滿臉和藹的笑容，聲音爽朗。在看見顧淮左旁邊的女人時，笑容有些不自覺的尷尬，“姜小姐也來了?！?/br>
    姜暖跟她打招呼，“林阿姨好?！?/br>
    朔津的習(xí)俗里，新媳婦第一次上門，婆婆都會站在門口等待著。若是在偏遠一些的小城，為表對媳婦的尊重喜歡，甚至?xí)ьI(lǐng)著親戚走到路口翹首以盼。

    林嫂在顧家工作快二十年了，也算是看著顧淮左長大的，知道姜暖在少爺心里的分量，不然怎么敢偷拿了戶口本去和跟過三爺?shù)呐祟I(lǐng)證呢。

    出于顧淮左的立場，她不敢怠慢姜暖。但考慮顧先生和老爺子的態(tài)度，林嫂也做不到親切，只轉(zhuǎn)頭對著顧淮左道，“天這么冷，少爺快和姜小姐進屋去，先生和夫人等好久了。”

    顧淮左一直牽著姜暖的手，并未因為林嫂的態(tài)度或者門前的冷清而刻意去握緊她的手，甚至在更早的時候，他的言辭里，對于來顧家的用詞也只是‘過去’，并不是姜暖說的‘萬一回去晚了’的‘回去’。

    他現(xiàn)在和姜暖待在一個戶口本里，他們的家在濯華山上，只有去那里，才用的上‘回去’兩個字。

    兩人從前門進去，門外又傳來汽笛聲，緊接著打扮光鮮的女人從車里走了下來，細高跟的白色長靴在地面踩的當當響。

    林嫂側(cè)頭一望，笑逐顏開地喊道，“蘇小姐，您回來了?！?/br>
    蘇青青五官清純，笑起來甜美的像夏天的紅提，能掐出水來的聲音，“林阿姨，今天要做紅燒排骨嗎？”

    這菜是林嫂的拿手絕活，就是外面大酒店的出自也做不出林嫂獨有的料理口感。蘇青青平時怕長胖很少吃，但顧淮左尤其喜歡這道菜。

    “少爺回來，我肯定是要露一手的?！绷稚┬χ櫥醋罂慈ィ纸舆^蘇青青手里的包，“顧老先生在書房等您，讓您回來了就去見他。”

    蘇青青腳步加快，在進屋的時候趕在顧淮左身旁，甜甜的打招呼：“淮左哥哥?！?/br>
    顧淮左沒理她，側(cè)身摸了摸姜暖的腦袋。從兜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珍珠發(fā)卡，將她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

    “頭發(fā)擋著臉了。”他說。

    姜暖推開他的手，作勢就要將發(fā)卡取下。她早就不在意蘇青青說的那些話，頂多吃點醋，嗯，一點醋。

    顧淮左按住她不聽話的手，“不鬧，額頭露出來更好看?！?/br>
    她刻意留了一縷燙卷的小劉海，就是為了防止萬一場面難堪了，擋住些視線也能紓解幾分尷尬?？深櫥醋筮@樣一說，她也不好再取發(fā)卡，只輕哼了聲，勉為其難道：“行吧，但是你別把我頭發(fā)弄亂了?！?/br>
    他笑了聲，小姑娘嬌氣的很。

    傭人打開大門，還沒來得及出聲，里面就傳來清泠泠的笑聲，夾雜著歡快的腳步聲。

    “哥哥，嫂子，你們來啦?！?/br>
    原本與顧建華、老爺子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顧竹西，突然來了這么一句，直接將客廳中低壓逼仄的矛頭從姜暖身上，劃拉了一部分到自己頭上來。

    蘇青青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致，瞪向顧竹西，她怎么可以稱呼姜暖‘嫂子’，這個稱呼應(yīng)該用在自己身上才對。

    坐在沙發(fā)上看時報的顧建華表情一怔，十分不贊同的轉(zhuǎn)過頭看向妻子。

    李青容同樣朝丈夫看過去，臉上露出震驚詫異的神色，可她心里頭門清，不然她三番五次帶顧竹西去醫(yī)院是為了做什么。

    大人有大人的立場，孩子有孩子的立場，強迫個人意志的行為是一種精神剝削。李青容的掌控欲遠比不上她丈夫和顧老爺子，她對顧家往后的興衰也不甚在意。

    一來顧家萬一真倒了還有李家在后，二來興衰本就是歷史的更迭交替，地球之于宇宙如滄海一粟，何況一個家族，一個人。

    這些事情應(yīng)該是她一雙子女該cao心的。

    妄圖螳臂當車，又能擋多久？李青容望見顧淮左和姜暖牽著的手，沒驚訝也沒有責備，目光很平靜。

    這些事，是她的丈夫和老爺子是擋不住的。

    第87章 .成為顧太太的第八十七天父慈子孝……

    087.

    晚飯吃的很安靜。

    顧建華凌厲俊朗的五官跟隨年歲的增長而顯出幾分儒雅的味道,一板一眼，不茍言笑。李青容舉手投足間優(yōu)雅得體，身上散發(fā)出成熟的美麗。

    剩下顧淮左兄妹、姜暖和蘇青青。老爺子人在書房里,蘇青青和顧竹西輪流去請，依舊沒出來。

    桌上的菜換了樣式,可能也換了廚子。顧淮左面前放著一盤色澤亮麗的排骨,他自己沒吃,給姜暖夾了一塊肥rou偏少的。

    桌面凝重的氛圍,她舉筷子都覺得費力，更別論吃飯的心思了，看著碗中堆疊的菜，偷偷瞄了眼他。

    男人俊美的面孔上波瀾不驚的，搭著濃密的睫毛,眸光沉靜似海,無風(fēng)無浪的平和。他眉骨生得極好,與鼻梁起伏的弧度連成漂亮的線條,垂著眼專心剔著魚rou里的細刺。

    將整塊rou放到她碗里，撞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姜暖沒去看,但也覺察到好幾道視線朝她掃過來，或凌厲或探尋，沉重的壓在她身上。有些難為情地朝他撇撇嘴,示意他別再給自己夾菜了。

    顧淮左說：“你吃你的,不著急。”

    他這句話并沒有打破桌面上的沉默，直到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桌面上擺放的菜還是原先那樣，大多數(shù)人都不再動筷子了。

    顧淮左拿餐巾擦完手，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不悶，雨打青石的冷冽：“安排蘇青青出國的事，考慮的怎么樣了？”

    這哪是小輩跟長輩說話時的態(tài)度，分明是辦公室談話的口吻，公事公辦。

    蘇青青人還坐在餐廳里，聽見這句話后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扭頭望向斜對面的男人，什么叫安排自己出國，誰要考慮？問過她意見了嗎！

    顧建華臉上云淡風(fēng)輕，沉思的目光掃過兒子，在姜暖身上停留了片刻。原本想拿姜暖說事進入正題的，被他先發(fā)制人了。

    顧建華不疾不徐道，“在安排了，這事以后再說?！?/br>
    蘇青青哪里受得了這個棱模兩可的答復(fù)，不顧李青容朝她投來的撫慰眼神，她忍不住搶聲插話，“顧伯伯，我不要出國，我在國內(nèi)待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去國外？”

    顧建華話還沒說完，就被嬌媚委屈的聲音打斷，一時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