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0章啞口無言（上）

    陳太忠拿起手機還不到半分鐘，就見到了一個人攔在了車前，他假巴意地對著手機講兩句，然后才放下車窗一皺眉頭，不耐煩地發(fā)問了，“你干什么？”

    這位就是二級記者郭德鵬，他和楊姍上次來過這里，所以又被派了過來，不過，因為李逸風(fēng)的名頭比他大，所以這兩天的稿子是李記者寫的，當(dāng)然，這也為了更好地保護郭記者——天南人敢抓第一個記者，很難說敢不敢抓第二個。

    “陳主任，我是《新華北報》的記者郭德鵬，為我的同事楊姍來的，”郭記者見他大半個身子探出車外，于是快步從車頭繞了過來，雙手緊緊地扒住了車窗，“想跟你了解一下，小楊到底犯了什么罪，會被刑事拘留？”

    他一臉決然的神情，看那架勢，是不怕被迅速升起的車窗夾手，更不介意被車拖著走，這不是簡單的做作，事實上，一連兩天，連陳太忠的面兒都見不到，他很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我當(dāng)然知道你是郭德鵬，陳太忠心里暗哼，卻是不動聲sè地點點頭，“郭德鵬啊……你確定，你不知道你的同事的行為？”

    “我確實不知道啊，”郭德鵬很堅定地點點頭，心里卻是情不自禁地打小鼓，你這不是想借口這個，把我也抓起來吧？

    “上次，你倆是一塊來的，”陳太忠瞇著眼睛看他，目光里的意，真的頗值得玩味，“難得你還真不知道?！?/br>
    “上次來的時候，楊姍確實沒做錯什么，”郭記者正sè回答，真可謂是鐵嘴鋼牙，他已經(jīng)猜到了，此事或者跟小楊收受別人的饋贈有關(guān)，但是這饋贈行為并沒有當(dāng)著他的面進行，他就不怕裝出無知的態(tài)度。

    說白了，楊姍從沒跟他提起過這事兒，他只是猜到了，而且兩人雖然是同事，終究是男女有別，晚上不可能睡在一個房間，那么，小楊有點他不知道的事兒，那也正常了——這就是他不知情的理由。

    “哦，是嗎？你真的不知道？”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足足看了他半分鐘，才輕笑一聲，“既然你說不知道，那就讓你知道知道……上車吧?！?/br>
    “我……我還有同事，”郭德鵬見對方邀請自己上車，卻是又緊張了起來，他生怕這個陳主任把自己也弄起來，然后……自己被屈打成招，被安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按說，對方是堂堂的處級干部，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兒，但是，人家都有膽子進京捉記者了，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

    這兩天他們是四處碰壁，可通過旁敲側(cè)擊的訊問，多少也打聽出了點消息，知道jǐng察們進京捉人，是陳主任在背后撐腰壯膽，于是郭記者就不想貿(mào)然上車，“我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盡快趕過來?！?/br>
    “看把你美得，”陳太忠燦爛一笑，“你當(dāng)我開的是公交車……讓他們也趕過來？自己打的去吧，西城分局小會議室，十五分鐘內(nèi)趕到?！?/br>
    “那行，”郭德鵬一聽是這話，心里大定，一邊撥手機，一邊就向陳太忠身后的車門走去——那里是傳說中的首長座。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該坐到副駕駛的位子比較合適，但是這不是趕時間嗎？不成想，就在他手即將碰到車門把手的時候，“啪嗒”一聲輕響，車門居然鎖上了。

    陳太忠在前窗扭頭，笑瞇瞇地看著他，“我發(fā)現(xiàn)啊，你們《新華北報》的記者，都是屬毛驢的，趕著不走打著倒退……請你上車你不上，自己打車吧”

    說著話，黑sè的奧迪車發(fā)動，眨眼就不見了去向，只剩下《新華北報》的記者郭德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地自語，“我說，你好歹也是一正處呢，至于嘛？”

    就在這時，他手上的手機聽筒中，傳來聲音，“喂喂，郭德鵬……小郭，你說話，說話呀……”

    十五分鐘后，人都到了西城分局，小地方就是這樣了，素波終究不比bějīng——那里繞倆立交二十分鐘都不夠。

    華北報這次來的，除了郭德鵬，還有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魏素軒，她長袖善舞，在京城的圈子也有一定的名氣，不過同時也有傳言說，此人勢利得緊。

    在走進分局接待室的時候，郭德鵬和魏素軒的手機還在不停地撥打著，顯然，他們是在招呼跟他們有關(guān)聯(lián)的媒體，而郭記者手上，也多了一個掌中寶攝像機。

    馮局長見狀，微微一揚下巴，“只對你們?nèi)齻€，再叫人我們不接待，還有……交出錄音錄像設(shè)備，不許做影音記錄。”

    “要是我們不同意呢？”這次是魏素軒魏經(jīng)理發(fā)話了，她義正言辭地指責(zé)對方，“做新聞，要做出真實的記錄?！?/br>
    “不同意的話，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馮局長冷哼一聲，“不是陳主任想給你們一個交待，今天我都懶得接待你們。”

    “那么，我們今天能見到楊姍嗎？”律師發(fā)話了，他惦記的東西不一樣，對于能不能錄音，他并不在乎，律師跟嫌疑人對話的時候，不能錄音的情況太普遍了，尤其并沒有送檢移交，還是在jǐng察分局，泄露出去，會影響jǐng方對案子發(fā)展的處理。

    “不能，”這次，都不是馮局長說話了，而是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干jǐng。

    “為什么？”律師有點不理解。

    “為什么？”馮局長看他一眼，冷冷一笑，站起了身，“你很快就會知道原因的……小高，先幫他們把錄音錄像設(shè)備保管起來，然后帶他們到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里，陳太忠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他旁邊是趙明博，尤其讓新華北報三人組不忿的是，他們的影音設(shè)備被收了，會議室卻是架著老大一個攝像機，一個人站在后面擺弄著。

    很明顯，這是jǐng方請來的攝像師，或者根本就是分局內(nèi)部的機子，魏素軒登時就抗議了，“這不公平。”

    “這是要存檔的內(nèi)部資料，跟你們《新華北報》的記者打交道，不防著一手不行啊，”趙所長冷笑一聲，王莊派出所主審天訊的案子，他對新華北報顛倒黑白的能力，實在太了解了。

    “這位jǐng官，你對我們很深抱有成見，”魏經(jīng)理既然是做公關(guān)的，抓這樣的細節(jié)自然很在行，她也冷笑一聲，“你說的這句話，很可能會見報的，請慎言?！?/br>
    “慎言個屁，許你們做，就不許老子說了？”趙明博破口大罵，他原本就xìng子暴烈，又深受楊姍的sāo擾，當(dāng)然，更關(guān)鍵的是，陳主任提供的證據(jù)，相當(dāng)?shù)赜辛Γ慌路潘烈幌隆?/br>
    “小趙，注意點素質(zhì)，你這是jǐng察還是流氓？”馮局長終于發(fā)話了，大家才說這副局長果然一身正氣，是人民的好jǐng察，不成想他緊接著就來了一句，“別人素質(zhì)低一點，那是他們的事兒，你不要降低自己的高度！”

    “馮局長你這話我就不懂了，我怎么素質(zhì)低了？”魏經(jīng)理果然是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我再一次確認，你們對我們有成見?！?/br>
    “你們到j(luò)ǐng察局是了解情況來了，”陳太忠看不下去了，伸手敲一敲桌子，“你們需要做的，是了解詳情而不是預(yù)設(shè)立場……不瞞你說，我認為你的素質(zhì)真的很差?！?/br>
    “你……”就算魏素軒再伶牙俐齒，也沒辦法正面回答這話，尤其是旁邊還有攝像機在轉(zhuǎn)動，她想狡辯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不方便去做這種事。

    小會議室里，登時就陷入了沉寂，只有攝像機輕微至不可聞的轉(zhuǎn)動聲。

    好半天之后，馮局長的話打破了沉寂，“沒有異議了？小劉，把資料散給他們一下，讓他們看一看，我們?yōu)槭裁瓷暾埦辛魲願櫋！?/br>
    一邊的女jǐng察聞言，遞過來三份資料，人手一份，資料并不厚，薄薄的幾頁紙，還都是復(fù)印件，有的李忠和的供詞，有狄克的供詞，上面關(guān)于楊姍受賄的部分，都被紅筆標(biāo)出來了，唯恐三人一時間看不到。

    除了供詞，還有復(fù)印的《新華北報》關(guān)于李忠和案的報道，楊記者那些明顯過激、又帶有強烈誘導(dǎo)xìng的語句，也被勾出來了。

    看到這復(fù)印件，三個人登時就蔫了，律師有點懵，沒想到是這種事，魏素軒則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好的預(yù)感兌現(xiàn)了，郭德鵬想的則是：這個笨蛋楊姍，偷吃無所謂，被人抓住就是活該了——我絕對不能再摻乎這事兒了。

    “這就是我們抓他的理由，”馮局長見這三位不做聲了，他下巴微抬，冷哼一聲，“現(xiàn)在，還有誰覺得，我們對你們有成見不應(yīng)該呢？”

    魏素軒的嘴巴動了一下，看一眼攝像機，終于又閉上了，她有胡攪蠻纏的本事，但是被人拍下來，那就麻煩了。

    倒是律師見多識廣，終于緩緩開口，“這個……楊姍不是國家工作人員，沒有受賄罪一說，你們覺得，拘留她適用哪條法律？”

    這話沒錯，而且律師知道，玩法玩得最好的，都在檢察院和法院，jǐng察們別看天天跟犯罪份子打交道，說起這些罪名判定來，他不怕跟對方辯論——換了檢察院的人來，他都不怕。

    “沒錯，你們《新華北報》就是個民營單位，不忠于職守，也沒問題，這屬于道德范疇，”馮局長冷哼一聲。

    他知道要跟對方解釋，所以對這個案件的xìng質(zhì)，還是下了點功夫的，一時也難不住他，“但是她收受了當(dāng)事人的錢財，惡毒攻擊zhèngfǔ機關(guān)，并且造成了嚴(yán)重的影響，這就超出了道德范疇，至于法律適用范圍，我建議你去向檢察院了解?！?/br>
    律師還待張嘴說什么，陳太忠心里卻是暗嘆，老馮這業(yè)務(wù)，還是不夠?qū)īng啊，于是主動開口發(fā)話，“其實我的主張，是要追究新華北報的連帶責(zé)任，他們應(yīng)該停刊反省?！?/br>
    這話一說，魏素軒就不能再沉默了，她高聲反駁，“陳主任，你作為一個國家干部，請慎重發(fā)言?！?/br>
    “你們《新華北報》作為一個全國xìng的、影響力巨大的報紙，新聞報道也應(yīng)該慎重，”陳太忠的嘴皮子，那是一等一的順溜，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你們不反，反倒要我慎重？這是又打算炮制關(guān)于我的謠言了吧？無所謂，見得多啦?！?/br>
    按說這個時候，就該是律師出頭——**律嘛，可是這魏經(jīng)理被激得火氣上升，直接就搶話回答，她可不忿自己引以為傲的嘴皮子，被一個男人死死地壓住，“說炮制，這復(fù)印件是怎么回事，也是需要驗證的……是不是啊，王律師？”

    沒證據(jù)講這種話，你不是找抽嗎？王律師真是哭笑不得，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馮局長就冷哼一聲，“這個女娃娃，你這么說話……是啥意？”

    “這是普通的置疑，她肯定沒別的意，”王律師趕緊打圓場，不成想趙明博冷哼一聲，“知道你們新華北報就都是這種人，出了錯全是別人的，無辜的一定是你們自己人……你怎么能讓我不鄙視你？”

    一邊說，他一邊就站起身子，走到屋角去，那里有一個錄像機，錄像機上方的墻上，吊掛著一個電視——這是小會議室，經(jīng)常用這種方式學(xué)習(xí)上級會議的jīng神。

    “看好了，”他拿起兩個遙控器，打開電視和錄像機，隨著機器的啟動，電視上開始出現(xiàn)畫面，就在這個時候，那正在拍攝的錄像機，也微微轉(zhuǎn)動一下角度。

    這帶子，拍的正是陳太忠跟楊姍在天南駐京辦聊天的內(nèi)容，魏素軒只看了兩眼，就禁不住大怒，小楊你把自己的機子電池搞丟，倒是傻不啦嘰地湊上去讓人偷拍？

    魏經(jīng)理肯來天南，對事情經(jīng)過了解得就比較清楚，她甚至知道，為什么李逸風(fēng)會cāo刀寫這篇文章，所以一看到楊姍和李逸風(fēng)坐在一起，她甚至都猜到了場景應(yīng)該是在哪里，雖然，在這個拍攝過程中，陳太忠一直沒有露面。

    2511章啞口無言（下）

    “嗒”地一下，一聲若有若無的響聲過后，畫面定格了，趙明博似笑非笑地看著魏素軒，“你數(shù)一數(shù)，她一共暗示了幾次，要陳主任放過李忠和……甚至不惜行賄？嗯，陳主任要跟她見李忠和，這就是受賄了，他是國家工作人員?！?/br>
    “我見李忠和，就一定會受賄嗎？趙所長你是這什么覺悟嘛，”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顯然，這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你當(dāng)我是楊姍那種人……沒見過錢？”

    “我這……可不就是一比方嗎？”趙明博嬉皮笑臉地回答。

    “攻擊省委干部，老趙……你危險了！”陳太忠也嬉皮笑臉地沖他指一指，他倆這副做派，直將對方三人視作無物，而且，他們這么玩，也確實是要傳遞這么一個信息出去——少跟我扯什么新華北報，那種玩意兒，我們不在乎。

    他倆這么搞，對方三個人卻是愣在了那里，今天他們接受的沖擊，一次比一次大，那姓王的律師，甚至都有點后悔接這個案子了。

    你們新華北報的人，早早地就被人算計死了——那攝影機上的時間，可不是假的，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搞新聞的被人偷拍，也太掉鏈子了吧？

    但是，他既然是律師，又是受了事務(wù)所委托來的，那么，再困難的場面，也必須撐下去，于是他強作鎮(zhèn)定，“這是楊姍跟陳主任你的談話？”

    “沒錯，我也沒想錄像，就是一不小心，有臺攝像機正好在那兒，體積又不大……正給電池放電呢，”陳太忠正sè回答，反正，他從來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

    “這些，我就不說了，”王律師拿定了主意——這鏈子都掉得一塌糊涂了，他也沒話可說了，“但是，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乙娢业漠?dāng)事人？”

    “老趙，再放一放帶子，”陳太忠出聲吩咐。

    再放下去，就是關(guān)于護邦公司的事兒了，畫面里沒有露面的男人，很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是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和無懈可擊。

    “護邦公司的事情，涉及到國家安全，”陳太忠正sè解釋，一邊說，他的手一邊在桌上無意識地敲打著，“是已經(jīng)上了內(nèi)參的，容易被國內(nèi)外**勢力所利用?！?/br>
    “她只是想知道真相，jǐng醒世人的同時，行使媒體監(jiān)督的權(quán)力，”這時候，魏素軒又發(fā)話了，其實，她對護邦的事情也有了解。

    “那是一個正義的、有良知的記者能夠履行的職責(zé)，你覺得楊姍在天訊案中的表現(xiàn)，配得上‘有良知’三個字嗎？”陳太忠厲喝一聲，大義凜然地看著她，“這種人，也配行使記者的權(quán)力？”

    “但是……”魏素軒說出這兩個字之后，只覺得全身無力，都無法繼續(xù)說下去了，她本不是拙于口舌的主兒，怎奈楊姍……實在太掉鏈子了，藥醫(y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自己不爭氣，別人怎么幫都幫不過來。

    “但是我們應(yīng)該就事論事，”王律師已經(jīng)打算放棄了，可他還想表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來，說不得插一句嘴，“你們提供的證詞上說，李忠和認識楊姍兩年了……天訊的案子上，她可能代入了感情因素，導(dǎo)致報道失實，但是……護邦的案子上，你有證據(jù)嗎？”

    作為一個合格律師，這話是不該當(dāng)著攝像機發(fā)問的，因為這可能意味著，他放棄了對李忠和案的辯護，而追究起其他了。

    但是陳太忠不這么看，因為律師有“合理假設(shè)”的權(quán)力，眼前這個姓王的律師，貌似認可了前一樁案子，其實人家責(zé)問的是——你們素波為什么不讓我接觸我的當(dāng)事人？

    這個責(zé)問很強大的，就連潘劍屏都要忌憚，否則的話，陳某人也不至于這么快就見新華北報的人了。

    “涉及國家安全，你懂不懂這個意？”他不屑地冷哼一聲，“既然有可能涉及國家安全，我們自然要了解一下她背后可能的指使者……我今天跟你們說這些話，都違背保密原則了！”

    做事的時候，是要講個先后程序的，前面已經(jīng)解釋過了，陳太忠不合適一開始就拿護邦公司的例子做文章。

    但是不能做主要素材，卻不是不能做補充素材，他主要盯著的還是天訊的案子，這個案子足以將楊姍繩之以法，并且無情地戳穿她低下甚至是卑劣的職業(yè)素養(yǎng)。

    有了這個結(jié)果，再拿護邦公司的事情做佐證，那就不怕別人歪嘴了，是的，天南人懷疑她涉嫌別有目的地刺探國家機密，甚至不排除收受了什么別的資金的可能——是以，出于保密的目的，不能讓別人探視。

    當(dāng)然，從實事求是的角度上說，職業(yè)素養(yǎng)卑劣者，未必就一定不愛國，或者說未必一定賣國，不過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扯皮的事兒了。

    關(guān)鍵是有了這個佐證，jǐng方不讓律師見嫌疑人，就有充足的理由了，我們認為她可能有這個嫌疑——雖然，陳某人想做的，不過是惡心一下人，希望新華北報那邊跳得更高一點，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來一記異常清脆的耳光。

    “你有確鑿的證據(jù)，證實她關(guān)心護邦公司的截訪事件，也是想做有償報道嗎或者別有目的嗎？”魏素軒認為，她抓住了問題的核心漏洞。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我們只是懷疑，”馮局長插話了，陳主任表演了半天，非常jīng彩，他也不甘心被人看做擺設(shè)，“這個案子尚未移交檢方，而且xìng質(zhì)可能很嚴(yán)重，不怕跟你們直說，楊姍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這個錄像帶……你們明白了吧？”

    “那這么說，我們還是見不上她人了？”郭德鵬終于發(fā)話了，他存了拔腿走人的心，沒辦法，這根本就是豬一般的隊友，破壞力超過“神一樣的對手”。

    “你說呢？”趙明博反問一句，他對這個郭記者有印象，而且身為jǐng察，他對很多細節(jié)觀察得很細，知道這個記者行事尚算為重，更是揣摩出此人現(xiàn)在心存退意，要不然，不會主動提及這個問題。

    這個反問，沒人答得出來，不過，王律師和魏經(jīng)理齊齊側(cè)頭看了郭德鵬一眼，顯然對他這個問題相當(dāng)?shù)夭粷M意。

    魏素軒等了半天，發(fā)現(xiàn)律師不做聲，知道他也放棄了，終于緩緩開口，“那么，我們只看一下人，隔著玻璃也行，留點防寒的衣物，總是可以的吧？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br>
    “那當(dāng)然可以，見面都行，”馮局長點點頭，“但是，既然是媒體從業(yè)人員，交談中什么能談什么不能談，相信不用我重復(fù)了吧？”

    攝像頭緩緩地轉(zhuǎn)向魏經(jīng)理，她猶豫了好半天，又看一看那律師，還是點點頭，“無關(guān)的事情，我們不會說的。”

    王律師被她看得掛不住了，心說明明是你的人不爭氣，你卻要怪我不知道爭取，不過，腹誹歸腹誹，他嘴上還要表示對雇主的支持，“馮局長，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br>
    “說，”馮局長點點頭。

    “既然你們有證據(jù)，程序也合法，為什么要用粗暴的方式抓走當(dāng)事人？jǐng方異地辦案，應(yīng)該跟當(dāng)?shù)豭ǐng方協(xié)商，相互配合，而你們沒有聯(lián)系bějīngjǐng方，這是為什么？”

    “異地辦案，需要不需要當(dāng)?shù)豭ǐng方協(xié)作，要遵從工作有利原則，這一點我比你清楚，”馮局長不怕在這個問題上跟對方叫真。

    “真要提前通知當(dāng)?shù)豭ǐng方，我們帶得走人嗎？”趙明博卻是冷笑一聲，“你們報社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相信你們比我清楚?！?/br>
    這回答說得魏素軒有點訕訕，她側(cè)頭看一眼陳太忠，“陳主任，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你。”

    陳太忠揚一揚下巴，卻是連一個“說”字都沒有，真是傲慢異常。

    魏經(jīng)理本來想問，你當(dāng)時錄像時，為什么會錯誤誘導(dǎo)楊姍，但是眼見對方這副模樣，也懶得打這嘴皮子官司了，就直接問一句，“文明辦為什么會高度重視jǐng方辦案，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統(tǒng)屬關(guān)系？”

    “問得好，”陳太忠微微一笑，又點一點頭，他知道對方想影shè什么，但是他有他要說的話，“照你的理解，楊姍的事情，只跟jǐng方有關(guān)？”

    “請您繼續(xù)說，”魏素軒不做回答，她做事也是有相當(dāng)技巧的。

    “從理論上說，確實是跟jǐng方有關(guān)，但是也不全是，根子還在jīng神文明建設(shè)抓得不夠，她是記者，她是無冕之王，她是堂堂的大報《新華北報》的記者。”

    “你不用著急反駁我，按說，她的收入不會低，前途也不錯，但是為了這一點眼前的蠅頭小利，她喪失了一個記者該有的良知……這是不是jīng神文明建設(shè)抓得不夠？”

    “而且，她在報道中，有意歪曲事實，挑唆群眾和zhèngfǔ的對立xìng，輿論監(jiān)督我是歡迎的，也認為是必不可少的，我們歡迎各種觀和公正的輿論監(jiān)督?！?/br>
    “但是，你也只有監(jiān)督職能，不要試圖凌駕于zhèngfǔ之上，更不要以為擁有一些發(fā)言權(quán)了，為了某些利益集團，為了自己的私利，就試圖用輿論來綁架zhèngfǔ！”

    “監(jiān)督是好的，但是過猶不及，你們常說什么‘絕對的權(quán)力導(dǎo)致絕對的**’，那我就問你一句，誰來監(jiān)督新華北報？”

    說到這里，他想起了韋明河的話，新華北報的墮落速度，比zhèngfǔ官員還要快！于是他冷笑一聲，“做官員的，要有自己的良知，做記者、做群眾的，也要有自己的良知，這才是jīng神文明建設(shè)的目的，你認為楊姍的錯誤……跟她道德的缺失無關(guān)嗎？”

    “所以，你覺得你們文明辦高度關(guān)注，并且左右jǐng方辦案，是必要，是必須的，是這樣吧？”魏素軒冷笑，她不怕這樣的辯論。

    “這不僅僅是個例，還是行業(yè)風(fēng)氣問題，必要的話，我會聯(lián)系糾風(fēng)辦整頓，”陳太忠自然不怕把話題往大了說，“《新華北報》原來是什么樣，現(xiàn)在是什么樣，相信你比我清楚?！?/br>
    “不氣地說一句，當(dāng)你們看復(fù)印件上楊姍收受這么多賄賂的時候，我沒有看到痛心疾首的反應(yīng)，只是看到了無動于衷……這就意味著你們已經(jīng)視此為常態(tài)了。”

    “是饋贈，不是受賄，”王律師插話，這一點是他的職責(zé)。

    “你只需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魏素軒有點抵擋不住了，所以她采用選擇xìng忽視的手段，來對付這個年輕的副主任。

    “兩個文明一起抓，兩手都要硬，這是總設(shè)計師說的，我不認為文明辦做錯了什么，”陳太忠哼一聲，“對了，請你jǐng告那個李逸風(fēng)，針對這兩天他在報紙上對我們的污蔑，在你們的報紙上，做出誠懇的道歉，這是必須的、無條件的要求。”

    “他只是不明真相，”魏素軒卻是沒想到，陳主任話頭一轉(zhuǎn)，又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李大記者，忙不迭地解釋一句，說實話，她自己在一級記者面前，都硬不起來，更別說轉(zhuǎn)告了。

    “不明真相就敢寫犀利的稿子，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為了維護你們的小團體，寧愿顛倒黑白？”陳太忠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當(dāng)著攝像機，我不怕說一句，他要是不道歉，后果自負！”

    話說到這里，就沒辦法再說下去了，jǐng察們將復(fù)印件收回去之后，打開小會議室的門，打算帶著他們?nèi)タ礂願櫋?/br>
    不成想走到大廳的時候，呼啦啦圍過來十好幾號人，這都是跟新華北報有關(guān)系的媒體，有人拿著照相機，還有人拿著攝像機，“魏經(jīng)理，你們出來了，需要我們做點什么嗎？”

    魏素軒三個人對著這種場面，也只能苦笑，他們原本是可以見機行事，煽動一下記者們的情緒的，但是……但是剛才的見面，都被攝像機拍下來了，想要不認賬，卻是不可能了。

    “你們是不是受到了威脅？”還真有鐵下心巴結(jié)《新華北報》的，這種話都敢問。

    “我們要去看望一下同事，然后回京，”魏素軒回答，“各位的支持，我們非常感謝……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