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池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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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變得熱了起來,長安的夏天要來了,太液池的荷花開得熱烈,清晨時還會帶著露水,幾只蜻蜓懸在上方,生動可愛。 祖父將親眷接來了長安,看意思是有常駐的打算,我心中自是歡喜,張矩甚至請了我的娘親來未央宮看望我。 我喜不自勝,當(dāng)天早早散了各宮來請安的嬪妃后就去了端門等著。 阿濃也特地向夫子請了半天假,青蘭和羋瑤在身后與我一道。 看到娘親時我泫然欲泣,娘親穿著朝服匆匆下了輿車便要下跪給我行大禮,我驚愕地托著娘親的手肘一并跪下:“娘親怎可行如此大禮,這讓宓娘如何當(dāng)?shù)闷???/br> “娘娘不可任性,宮中人多眼雜,臣婦是如何教導(dǎo)娘娘的,要時刻銘記自己的身份,這大禮娘娘自是要當(dāng)?shù)闷??!闭f完又跪伏在地。 我眼中一熱,淚珠滑落,宮中人都道福寧殿娘娘是最克己守禮之人,尊貴莊重是后宮典范,殊不知我娘親才是真正的肅穆端莊,舉手投足間盡是高門貴女的姿態(tài),是我心中敬仰不可冒犯的存在,自打兄長戰(zhàn)死沙場,父親得知遁入空門后,她從后宅婦人扛起當(dāng)家主母的責(zé)任,cao持內(nèi)外,連祖父也時??滟澣⒌萌缒镉H一般的媳婦,是王氏之幸。 “宓娘都知道,只是不愿看娘親如此折煞自己罷了......對了,娘親,這是阿濃?!蔽覡窟^阿濃到身前,“阿濃,這是娘親的阿娘,快喊外祖母?!?/br> 阿濃看著我和娘親相對哭紅了眼,聽話地湊到娘親面前:“外祖母安好?!?/br> 娘親蹲下身,撫了撫阿濃的額發(fā),笑得慈愛:“公主安好,公主今年多大了......” 我看著祖孫二人走在前頭,一問一答著,阿濃是個懂事活潑的女郎,對答如流下還逗地娘親笑逐顏開,我的眼眶紅了又紅,隨后大步上前與之同行。 lt;lt;lt; 午膳過后,阿濃還要回去聽學(xué),帶著羋瑤退下了,我讓青蘭抱了琰兒來,娘親小心地接過抱著,眼角的細(xì)紋像是溫柔的春水蕩漾開來。 說了一會兒話,琰兒掙扎著要下地去玩矮桌上的線團,走路還不穩(wěn)當(dāng),但就是不愿讓宮人抱著。 我放心青蘭管著,回頭只想好好看看娘親:“宓娘不孝,離家七年竟沒再見過娘親,家中親眷可都安好?嫂嫂可還安好?” 兄長是在對抗公子路時戰(zhàn)死的,那時張矩剛到兗州遭遇埋伏,欲就地處死張矩,我早知公子路會反水,艱難地向祖父傳遞消息,祖父正在北伐,得到消息還是選擇保全了我,大哥帶援兵及時趕到,救張矩于水火之中,最后兵臨城下,我等回了我的丈夫,卻永遠(yuǎn)失去了我的兄長。 嫂嫂就是在那時候倒下的,日日咳血,險些隨了我兄長西去,可她和大哥的骨rou才將將叁歲,是錢塘王氏的血脈延續(xù),強打精神活下來,只是湯藥不離口。 “都好,都好,大郎如今儒學(xué)古著都倒背如流了呢。”娘親笑著拍了拍我的手,忽而面色一變,“陛下對娘娘可好?” 提到張矩,我愣了一下,旋即笑開:“陛下待我挺好的。” “臣婦知道,娘娘寬和溫厚,在家中對家奴亦是把幾個婢子當(dāng)成姐妹相處?!蹦镉H的目光一下子飄得遠(yuǎn),隨后視線又落回我的臉上。 “娘娘仁愛是好,臣婦看著娘娘身邊的宮婢穿戴快比上普通人家的小姐了。 “這宮里的女人,是四季里開不盡落不完的花,娘娘有惜花之心,可最要緊的還是那養(yǎng)花之人。 “只是一點,娘娘不能去要求一個帝王的情愛?!?/br> 娘親婉約的面容變得嚴(yán)肅,倏爾又緩和了眉眼。 “當(dāng)然,陛下能與娘娘恩愛和睦是最好不過了?!?/br> 我聽著娘親的話里有話,何嘗不知道她在暗指什么,我存了與張矩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想,可如今張矩早已不是從前的公子矩,他是帝王,我作為宗室里的正妻,那些嫉妒不滿都是不被允許的。 恩愛,恩愛。 張矩與我,先是君恩而后是夫愛,可擰巴如我,怕是只能停留在第一關(guān)了。 內(nèi)心雜亂的情緒被胡亂壓下,我不愿再讓娘親為我難過,笑著扯了話題,七年未見,縱使每月寄書信回家,路途遙遠(yuǎn)、車馬漫長,卻是怎么也說不夠。 晚膳張矩在前殿設(shè)宴,邀祖父一家前往。 我本不欲前往——人多的地方規(guī)矩多,冰冷淡漠地不像家宴。但祖父怎會抗旨不尊,梁平來通傳時還特意告知我,只有我們一家,再無旁人,我心里才稍微順暢些。 張矩果真沒有食言,在配殿設(shè)宴,我?guī)е赣H抵達時,祖父與嫂嫂已經(jīng)在殿前等候。 我快步迎上去,扶起欲行大禮的祖父,順道也扯起了福身的嫂嫂——身邊還站了一位齊腰高的小郎君,面如冠玉,年歲雖小,卻通身矜貴氣派,那一雙眼與兄長如出一轍。 “皇后娘娘長樂無極。”清冷中帶著稚嫩,聲線些許發(fā)抖,再如何裝作老成的模樣,內(nèi)里畢竟還只是個不過十歲的稚兒。 我撫上他的臉——我出嫁時他已學(xué)會走路,跟在喜轎后“姑姑,姑姑”地喚我,如今再相見,竟長成了如此翩翩少年郎。 “姑姑許久不見大郎了,大郎可還記得姑姑么?” 上下打量著大郎的時候瞟到了小少年腰間的絡(luò)子,還是我尚未出閣時打來周歲生辰時送于他和兄長一人一個,如今早已破損發(fā)白,卻不想他還帶著。 我努力憋回眼淚,左手牽起他,右手?jǐn)堉馔鶅?nèi)殿落坐。 配殿設(shè)了一張大圓桌,張矩批閱完奏章走進來時嚇得他們慌忙起身行禮,我原以為他設(shè)圓桌便是不會來的意思,畢竟君臣同席不同桌,實在想不通張矩這又是做什么。 只見張矩上前攙扶起祖父與娘親:“今是為咸枝設(shè)置的家宴,不論君臣,王夫人快請起?!?/br> 我扶起嫂嫂,再度落座,琰兒看到張矩不安分起來,吵著鬧著要去到他身邊,我拗不過他,端了飯碗給青蘭,張矩嫻熟地接過碗羹,一口一口地喂著,面上卻還是如常地與祖父談天。 嫂嫂笑著收回視線:“娘娘好福氣,尋常人家的父親都做不到像陛下這般?!?/br> 我也笑了,不說我和張矩之間莫名的變扭,他對孩子足夠上心,隨后抿了笑:“嫂嫂身子還好么?我聽娘親說患了咳疾,長安干熱,嫂嫂注意調(diào)理?!?/br> 嫂嫂溫柔地笑著,搖頭說“無礙”,余光間,看張矩招手讓王鏞上前:“這是藏鋒的孩子吧。” 藏鋒是我兄長的表字,明帝登基后,祖父說什么也不允族中他人入朝為官,父親本是車騎將軍,差點為此和祖父鬧翻,但后來不知怎得父親妥協(xié)了,回到錢唐當(dāng)起了莊稼漢。 兄長一心入仕忌憚祖父便偷名換姓混到征軍的隊伍里,從一個小小步兵做起,氣得祖父平定西域歸來后立馬拽著兄長跪在宗氏祠堂里,只著中衣,拿著手腕粗的棍棒捶打。 我與嫂嫂都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急得流淚,回后宅想讓娘親出面,可娘親只說兄長執(zhí)拗,不能讓他自己犯傻損了錢唐王氏的榮耀。那時候我還不懂祖父和娘親為何如此狠心,后來才慢慢曉得,父親的隱世不僅是自保,明帝怎會允許一個廢帝的舊臣在他的統(tǒng)治下依然強盛。 晚上我偷偷給兄長送吃食,嫂嫂居然也在,拿著藥酒擦拭,兄長艱難地抬起胳膊擦拭嫂嫂的眼淚,而后的一句話讓我記了許久。 他說,錢唐王氏子孫,怎可屈憋于人,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寧可史書滿門忠烈也不愿掙一分榮華噱頭。 ——— 收藏破百了,加更慶祝慶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