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腦海里浮現(xiàn)的想法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萩之外，果然沙紀(jì)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這段時間他抽煙抽得很兇。雖然很盡力地讓自己和從前一樣，但報仇的信念就像火焰，每時每刻灼燒著內(nèi)心。

    和從前憤怒起來容易失去理智不同，這次的怒火沉靜得嚇人。他前所未有地冷靜，也前所未有地執(zhí)著。

    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全身心投入到調(diào)查中，想要找到害死摯友的兇手。盡管折騰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但這么點挫敗感在洶涌的怒火面前沒有絲毫抵擋之力。

    每當(dāng)夜色深沉?xí)r回到住處，拖著疲憊的身軀倒在床上，無數(shù)的回憶都會糾纏上來?？粗〉姆块g和柜子上的合照，只覺得擁擠得透不過氣來。

    一張是高中畢業(yè)旅行時拍的。萩站在中間，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搭在沙紀(jì)的肩上，笑容燦爛。

    還有一張是警校畢業(yè)時的合照，五個人站在櫻花樹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青春洋溢的笑容。

    曾經(jīng)暢想過畢業(yè)后的生活。白天意氣風(fēng)發(fā)地執(zhí)行正義，抓捕罪犯，立下功勞，升職加薪，下班后五個人小聚，聊聊彼此的生活，然后過兩年大家一起去給班長的婚禮當(dāng)伴郎。

    如今才過去一年，萩殉職了，零和景光失蹤，生死不知，他猜測兩個人大概是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wù)去了……相聚的場景終究只能在夢里。

    明明身體很疲憊，但還是整夜失眠，看著皎潔的月光將窗簾映得發(fā)白，腦海里迷蒙地浮現(xiàn)出過去的畫面。

    年幼時和萩相處的點點滴滴，學(xué)生時代的種種，警校時五個人打打鬧鬧的日常，還有被邀請加入爆破組時說過的話。

    要是當(dāng)初沒有一腳踩下油門，就不會死了吧？

    好不容易睡著，夢到了充滿車零部件和機油味道的汽修廠，坐在地上和他一起研究圖紙拆解零件的好友。

    一轉(zhuǎn)眼是三個人坐在書桌邊低頭看書備考的場景，他打了個瞌睡，結(jié)果被萩在臉上畫了個烏龜，沙紀(jì)不僅沒有阻止這么惡劣的行徑，還拍下了罪惡的照片。

    又一轉(zhuǎn)眼，是萩在女孩子面前耍帥的模樣，以及深夜帶著他和零一起飆車的刺激和暢快。

    他用酒麻痹自己。

    但哪怕喝醉，恨意和不甘還是會在心中瘋狂滋長。

    而此時此刻，見證過他和萩年少時光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

    他像個還沒長大的男孩一樣，面對寵愛自己的人，滿心都只想撒嬌。

    他聽到自己嗓音低啞。沙紀(jì)，我想回到過去的時光。

    她說，我也是，陣平，難過的話就來找我吧，我還在這里，我在你身邊。

    他聽到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許久的愛意無法抑制地涌動。

    強烈的情緒難以控制。

    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吻了她。

    一晃眼，夢里的少女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女人。美麗、成熟……又脆弱。

    不知何時留長的頭發(fā)散開在枕頭上，她嘴唇微張，細(xì)細(xì)喘息，臉頰上滿是紅暈，眼前一片模糊。

    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只記得她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抱歉?！?/br>
    “……沒關(guān)系?！?/br>
    她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和以前一樣溫柔。

    青梅竹馬的羈絆變得不再純粹。

    他開始頻繁造訪她的公寓，兩個人在一起吃晚飯，像是受傷的人依偎在一塊兒療傷。要是喝了酒的話，他便會順勢留宿，她從來沒有拒絕過他。

    只是她對他的態(tài)度依舊和從前一樣，親近又遷就，少了幾分情侶間的曖昧。

    一個不用加班的周末，早上醒來帶著宿醉的頭疼，他皺了皺眉，有些不甘愿地揉著眼睛坐起身。

    走出臥室，視野從昏暗變得明亮，沙紀(jì)從廚房里端著盤子出來，身上還系著圍裙。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里，她的臉頰暈著瑩白的光邊，顯得特別柔和。

    她久違地扎了馬尾辮。元氣的發(fā)型讓她看起來比平常精神很多。

    他忍不住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好像還沒有從夢里回過神來。

    像是感應(yīng)到他的注視，她轉(zhuǎn)過身來，見他迷迷瞪瞪的模樣，笑了笑：“怎么，還沒睡醒嗎？”

    他走過去，把下巴擱在她肩上，懶散地抱怨：“很困啊，最近加班太多了……早飯吃什么？”

    “是午飯了，笨蛋陣平?！彼畔率掷锏谋P子，揉了揉他蓬松的卷毛，像是在擼什么貓貓狗狗。

    他反射性地把她的手拿下來，不爽道：“都說了不要摸男人的頭?！?/br>
    “手感太好了嘛?！彼煤搴⒆右粯拥目谖钦f，“冷不冷?。靠烊グ岩路┖??！?/br>
    面對不穿上衣的他，她的反應(yīng)簡直淡定得像家長一樣。

    從前上學(xué)的時候就有同班同學(xué)調(diào)侃她和他像姐弟，結(jié)果她就真的把自己當(dāng)jiejie了。

    他不滿地挑了挑眉，正打算做些什么，就聽見她說：“我昨晚，好像夢到你了哦?！?/br>
    他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夢到什么了？”

    沙紀(jì)頓了頓，用新奇的目光看著他發(fā)燙的耳尖。

    “夢到你因為拆了千速姐的手機，結(jié)果被萩原叔叔暴打一頓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彼种妇碇l(fā)尾，笑瞇瞇地答道。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逗他，熱衷于看他生氣跳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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