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明笑道：“我就不做電燈膽了。”

    有三三兩兩的環(huán)亞員工路過，紛紛向莊家麟道“莊先生好”。莊家麟點(diǎn)點(diǎn)頭，又望向宋杭之，他的眼睛從宋杭之的臉上打量到腳底，轉(zhuǎn)而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莊景明。

    “杭之放暑假啦？”

    莊景明道：“杭之去年申請到Robin的博士,算是我同門師妹,我替她接風(fēng)?！?/br>
    莊家麟對著宋杭之笑開，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正儀樓的熗蟹太好味，都要提前半年才能訂到位子。九月我老豆六十大壽，不知能否網(wǎng)開一面，給他預(yù)留包間？”

    宋杭之從小就不喜歡莊家麟的做派，但面上是客客氣氣：“莊伯伯愿意賞光在正儀樓做壽，是我們的榮幸。我即刻讓爸爸聯(lián)系?！?/br>
    “好，景明你做我的臨時助理如何，幫我把這件事辦好，老豆開心，我們小的也好過?！彼戳搜弁蟊?，沒等莊景明答話，又道：“我先上樓了，露西恐怕罵我叫她干等一個鐘?！?/br>
    說罷，便不再理會莊景明跟宋杭之，閑閑地走了。

    莊景明面上無甚表情，只是轉(zhuǎn)過身向宋杭之笑道：“走，去吃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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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杭之在港島霧沉沉的夜色中，回到位于半山的家。

    家里的阿姨給她開的門，手指著會客廳，朝她搖搖頭。

    宋杭之知道，這是家里那兩位大人正在氣頭上的意思。她擠出笑臉，硬著頭皮往會客廳走。

    “你還曉得回家?！?/br>
    只見王蘭一面嘴里數(shù)落宋杭之，一面立起身從宋杭之手里接過行李箱，示意阿姨拿到樓上。

    “又跑去見莊汝連的那個私生子了？昏頭了你！”

    宋杭之沒見著父親宋篤之，心里松口氣，抱著王蘭的胳膊，撒嬌道：“姆媽，我是孫猴子，怎么都逃不出你跟爹爹的手掌心?！?/br>
    王蘭邊吩咐阿姨把晚上現(xiàn)燉的竹蓀雞湯端上來，邊道：

    “囡囡，不是你爹爹跟姆媽做人勢利眼，你曉得他生母是做什么下三濫的事體嗎？伊是深圳過海來這邊賣rou的！一天天的跟些小赤佬胡搞哦，不曉得怎么搭上莊汝連，還生個兒子?？上莻€短命鬼，兒子生下來沒幾個月，她人就沒了，福沒享到，還搭上命?！?/br>
    王蘭本就不喜歡莊景明，她跟宋篤之戰(zhàn)線統(tǒng)一，希望女兒能嫁個體面人家。莊景明這樣的私生子，生母是三J級片艷Y星，莊汝連會否將他寫進(jìn)家族信托的名單都未可知，斷不會是宋家嫁女兒的選擇。

    現(xiàn)如今宋杭之好容易回一趟家，還瞞著夫妻倆偷偷見莊景明，要不是宋杭之的舅舅晚上在飯店吃飯撞見，通風(fēng)報信，王蘭甚至都不曉得女兒今天返港。她在氣頭上，話講得便尤其難聽。

    “囡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做姆媽的不是個正經(jīng)人，這生的兒子呀，莊汝連再怎么教，都要長歪的！你叫我跟你爹爹怎么放心把你交給他！聽姆媽的話，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再不要見了?！?/br>
    阿姨將用小盅盛好的竹筍雞湯端給宋杭之，王蘭在一旁叮囑道：“囡囡小心燙。急急忙忙做的，雞rou也不曉得有沒有燉爛?！?/br>
    宋杭之心里難過。長久以來，她都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但直到莊景明出現(xiàn)，她第一次清晰地認(rèn)知到，在莊景明與父母之間，她恐怕非做選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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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上午，莊景明自己驅(qū)車到了石澳半島。這是莊汝連的命令。莊家祖輩立下規(guī)矩，但凡公共假期，兒孫輩定然要回家一同聚餐。

    莊家老宅在石澳半島，上世紀(jì)60年代，莊汝連在這里置地建屋，作為莊家開枝散莊的宅子。如今兒女們雖已搬離老宅，在港島各處添置產(chǎn)業(yè)，但石澳半島的宅子，每周必要回來一趟的。

    傭人郭叔立在雕花黑漆的鐵門旁，候著莊家的少爺小姐們。他見到莊景明，吩咐另一名小個子替他泊車，邊笑道：“少爺?shù)降谜嬖?，老爺還在隔壁打球呢?！?/br>
    卻見底下一陣汽車?yán)软?，郭叔認(rèn)得車牌，掠過莊景明，趕忙迎上去，嘴里邊道：“小姐來啦——”

    不待郭叔走近，便見司機(jī)拉開車門，一名高挑裊娜的女子跨出車來，她一身淺香檳色的連衣裙，海風(fēng)一陣陣地拂過，令她在夏日陽光下波光粼粼。

    她先是俯身同車?yán)锏娜擞坝H昵地講了幾句話，同那人揮手告別。再直起身，摘下頭頂?shù)纳罨覍掗苊?，抬頭瞧見立在鐵門旁的莊景明，遠(yuǎn)遠(yuǎn)地便笑道：“景明，你是不是又竄個子了。”

    莊景明笑道：“家姐事務(wù)繁忙，好久未見我了。”

    郭叔接過莊家宜手里的小皮箱，道：“小姐怕是得有大半年沒返家了吧，老爺時不時就念叨呢?！?/br>
    莊家宜只是踮起腳，親昵地?fù)崃藫崆f景明的后腦勺，道：“你呀，還是如同昨天，一副乖乖仔的模樣。我聽講老豆將你下放到電視臺，你都不抗議嗎？”

    莊景明笑道：“父親肯定有他的主意?！?/br>
    莊家宜一雙柳葉眉微蹙，道：“多半是大哥跟二哥在老豆面前講些不著調(diào)的話，看準(zhǔn)你這個傻小子好欺負(fù)?！?/br>
    莊景明道：“家姐替我不平，我好感動。但我們做兒女的，百事孝為先，聽父親的話，為他老人家分憂，總是沒錯的?！?/br>
    莊家宜見他油鹽不進(jìn)，只得嘆一口氣，繞開話題，講些異國見聞。兩人穿過種了一排長青樹的草坪，并肩往大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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