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中間有一個方形的中心塔柱，從上打下分了三層，每一層都是中間有坐著一位佛像，周邊雕刻著神態(tài)各異的小佛像。塔柱的四面都是這樣的造型。除了中間這個塔柱，洞窟的四周還密密麻麻從下至上直到頂上，都一圈一圈地雕刻著數(shù)不清的小佛像。

    這簡直是一個佛的王國。

    秋云湊上前去，認真打量這些造像。因為年代久遠和維護不及時的原因，下面的很多佛像顏色的褪去了，有的佛頭也沒用了——也許是被人盜走了，只留一個基座。上面的佛像要幸運一些，紅色、綠色、金色還明顯可辨，面部表情也栩栩如生。

    正當(dāng)秋云看的入神時，身后響起了人聲：“看什么呢？”

    秋云猛然回頭，不知何時，洞里多了一個濕噠噠渾身滴水的梁禾。

    “你……怎么來了？”秋云意外極了，這會兒大家不都是應(yīng)該回村避雨嗎。再一打量，梁禾沒有傘，手里拽著一件白襯衣，這么大的雨，這件襯衣毫無作用，也正濕噠噠地滴水。

    梁禾所答得所問：“雨太大了?！?/br>
    秋云沒懂他什么意思：“？”

    梁禾上前兩步：“一起避避雨吧?！?/br>
    秋云看他的都發(fā)被澆得一簇一簇立著，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就就簡單地：“噢。”了句。半秒后，才想起問：“你淋這么濕，沒事吧？”她還記得上次在四合院，梁禾淋濕發(fā)起了高燒。

    “問題不大?！绷汉贪寻滓r衣擰了寧，展開搭在畫架上，又把頭頂直立的黑發(fā)抹了抹，“夏天不礙事?！?/br>
    秋云笑起來：“你知道你剛剛那動作像什么？”

    “像什么？”

    “像落水的小狗上岸后甩毛抖水?！?/br>
    梁禾也笑起來，還重復(fù)回顧了一下這個動作：“是有點?！?/br>
    秋云又笑。梁禾目光落到她畫架上的未完成作品——那里墨水隨著雨水暈開，倒有些別樣的藝術(shù)性。秋云這才想起剛下雨時候，大家都叫囂著往村里跑，梁禾應(yīng)在也在附近，也應(yīng)該是往村里跑?？涩F(xiàn)在雨下了小半會兒了，他毫無征兆地一身濕噠噠地出現(xiàn)在這里，這段時間，他在干嘛？

    “你剛剛是在找我？”秋云一句話順著嘴就問了出去。

    問完秋云就覺得氣氛很微小地變了變。

    梁禾聞言轉(zhuǎn)身過來，微微朝她笑了下，很大方的承認：“是啊?！?/br>
    這個“是啊”一出口，洞內(nèi)的空氣很明確地變了。秋云抿住上揚的嘴唇，雖然她還想恬不知恥地追問“找我干嘛”，但這樣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于是她轉(zhuǎn)念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不知道。”

    “……那你……”

    “只好一個一個找過來。”

    秋云微微側(cè)目。

    梁禾又笑：“還好第四個洞窟里就是你了?！?/br>
    那種微妙觸電的感覺又來了。秋云移了眼光，明明是雨天，怎么她覺得那笑比太陽還耀眼？還是因為雨天空氣濕潤，導(dǎo)電能力更強了？

    “哦。”她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今天打算畫這里的佛像？”還好梁禾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環(huán)顧四周。

    “是的，出門前王晨預(yù)料過，要是下雨，就進洞畫?！鼻镌普伊藗€高一點的石頭，席地而坐，“沒想到被她說中了。不過進洞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洞窟里的佛像居然這么多?！?/br>
    “確實是，”梁禾點頭，“我也是第一次進來這里。這個佛窟應(yīng)該是屬于后期了。”

    “后期？”

    “恩。云岡石窟前期以大佛像為主，就像前幾日很多人都畫的‘曇曜五窟’，到了后期，這種密密麻麻的小佛窟造像流行起來?？咧杏兴?，柱及壁面也全是千佛翕。造型風(fēng)格趨向于追求精細綺麗，細節(jié)上做得很精細?！绷汉套屑毜乜粗幢?，“佛像服飾也多呈寬衣博帶的“汗裝”，你過來看，”梁禾沖秋云招手，“這里有幾尊佛像保存完好，衣物的紋理細節(jié)都依稀可見，像不像我們美術(shù)史書上寫的，南朝士人的“瘦骨清像”？”

    秋云湊過去，這幾尊靠近洞窟門口，亮一些，可以看得更真切。

    “所以，這個石窟應(yīng)該是南朝末期的?！鼻镌瓶偨Y(jié)道。

    “應(yīng)該是，再往上一行，左邊第二個更明顯?！绷汉逃职l(fā)現(xiàn)一處。

    秋云瞪大眼睛順勢看去：“是的，坐佛下擺的層次都能看清楚。我知道大佛的造像是要搭木架做泥塑，經(jīng)過很復(fù)雜的程序。那這種小佛像呢？就是直接在洞內(nèi)開鑿嗎，如何能做得如此精細呢？”

    秋云問完，沒有立刻等到回答。偏頭一看，梁禾就在她很近很近的距離，呼吸可聞。

    秋云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嗯？”

    梁禾微微回神，也扔出來一個單音節(jié)：“?。俊?/br>
    “那個……”秋云眼神忽然瞥到梁禾后面，“那是什么？”

    “嗯？”

    “那里有字?！鼻镌铺影愕赝氨嫩Q兩步，洞壁上果然有一行墨跡：

    佛以慈悲觀自在，

    我從歡喜見如來。

    后面還有一行落款，隱約是道光年間，名字看不清了。

    “不是吧？”秋云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說道，“這是清代人的‘到此一游’？”

    梁禾跟過來，仔細看了看，失笑道，“你眼神怎么這么好?！?/br>
    “原來古人也愛玩兒這個?！鼻镌聘ζ饋?，“這算不算是破壞文物了？當(dāng)時不知道有沒有人罰他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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