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轉(zhuǎn)身，光圓的手臂吊在愈存臂彎里，親熱的湊到他耳邊去說什么悄悄話，是一對膩歪的璧人模樣。

    “根本不是馬來人，估計(jì)大馬從來沒去過。”白露含笑地說著。

    “依你看，是什么人？”愈存回頭來，伸手撫了撫未婚妻的披肩卷發(fā)，太蓬松了，有幾縷飄到他耳邊來。

    “看不出來，你一會兒去探一探吧，我去會會小成川先生?！卑茁墩f著，一扭身，走了。

    小成川正和幾位太太站在一處，太矮了，同中國太太們說話，不得不仰著頭，特別恭敬的樣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像在演滑稽戲。白露去了，他就抬著頭和白露小姐說話，幾位太太不待見白露，自動的劃出了界線。

    這日過后，愈存借白露和阿聽去打下午牌的機(jī)會，去找過麗惠一趟，在西餅店樓上的亭子間里，麗惠交了一些人員的資料給他。

    “陸先生說，恐怕這幾次交給你們的暗殺行動，不大好?！丙惢葑谧雷雍竺?，復(fù)述延聲的話。

    愈存自己在看，瀏覽的很快。他沉默著，也知道，是不好。

    “是內(nèi)部的派系傾軋么？”麗惠問。

    愈存垂眸坐著，無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已經(jīng)到了這么嚴(yán)重的地步？這樣下去可能內(nèi)部爭斗非常激烈，陸先生指示，叫你當(dāng)心防范！”

    他聽了，沒回應(yīng)，把文件還到麗惠手里，提醒她：“銷毀?！?/br>
    這兩日進(jìn)了伏天，過了午，太陽前所未有的讓人生厭。宏恩六樓的辦公室里，莊教授帶了酸梅湯來，請?jiān)茷懞取?/br>
    “好不好喝？”教授伸著頭問。

    云瀾點(diǎn)頭，“好喝，加了桂花糖?！?/br>
    “對對對，我們自己熬的?！鼻f教授一臉得意，“可惜愈存沒口福，不知跑哪里去了……”

    云瀾從瓷盅的邊沿上，向他的位置看了看，他忙什么去了？

    他在禮和洋行的樓上，那里新來了一批雪茄和洋酒，午后真是品鑒的好時候。大橋先生特地邀請了他和白露同來，覺得他們是懂行的人。大橋自認(rèn)為是個有品位的商人，他最近在教成川部長的弟弟，如何鑒賞雪茄，這是門頂尖的技術(shù)活。

    他坐在沙發(fā)上，摟著白露，被她身上的法國香水熏得心猿意馬，一只手摸到她兩腿中間去，被白露“啪”的一聲打上來。過了一會兒，他又悄悄攀上去，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他把一口濃煙噴出來，喝空的酒杯放在一邊，昏昏然地在白露耳邊嘁嘁喳喳地絮叨：“看看這批新貨，純正的巴西貨，別處弄不到，獨(dú)我這一家?！?/br>
    “那你要發(fā)大財了，別忘了上次許我的鉆石戒指，再不送我，我可不要了?！卑茁队芍?，看在鉆石的份上。

    “送，當(dāng)然送啊，我這批貨，都被小成川預(yù)定了，等收到錢，頭一件事就是帶你去買，好不好。”大橋瞇縫著眼睛，手上享受著。

    “那什么時候給錢?。克裉鞗]來？”白露坐起身朝廳里掃了一眼，沒看那個矮子。

    “他……”大橋笑得喘起來，向白露神秘道：“他今天可忙著呢，來不了?！?/br>
    “忙什么？”白露的職業(yè)習(xí)慣，愛打聽。

    大橋醉的睜不開眼睛，靠在沙發(fā)上，話多到自己攔不住自己，伏在白露耳邊：“他愛上了宏恩的一個女醫(yī)生，今天好容易把她抓到手，結(jié)果又被憲兵部叫去辦事，氣得臉都白了，哈哈哈?！?/br>
    他說著一段段的醉話，白露聽在耳朵里，隱隱覺得有什么，追問他：“宏恩哪個女醫(yī)生？”

    “還能哪個？就……”他嘿嘿笑著，說不出下文，想不起來了，只好胡亂解釋：“就上次親善大會上撞破頭那個，叫什么，你們中國名字真難念。”

    是聶云瀾！白露眼皮跳了跳，這事她后來聽說，太太們中間嘲笑了許多回的。“怎么抓到手的？”她試探著問。

    大橋一手挪到她胸前來摸，大著舌頭：“就這樣抓，嘿嘿……”

    “把人抓哪兒去了？”她換個方式問。

    “一間畫室……”

    “哪兒的畫室？”

    “……華隆路……”他鼻子里發(fā)出“吼吼”的呼嚕聲。

    “什么路？”白露推他，“說呀，華隆路和什么路？說呀?！?/br>
    他睡死過去了，再沒有聲音。

    白露坐在這日本老男人身邊，他一只手還搭在她胸前。她坐著，拉著臉想了一會兒。

    外面日光正盛，有一道直直射進(jìn)來，在她腳邊，她想起愈存前兩天趁夜，進(jìn)她房里，把新堯在香港的一張照片遞給她，又無聲的退出去，孩子在照片上笑得像初升的朝陽。

    她起身去找酒柜邊站著同人說話的何愈存，貼身上去把他拉了出來。

    “干嘛？”他皺著眉頭后退一點(diǎn)，低聲質(zhì)問她。

    第七十三章 火場

    華隆路！

    愈存從禮和洋行沖出來，在路口攔了一輛車趕往華隆路。

    白露把從大橋那兒聽來的消息轉(zhuǎn)述給愈存聽，她以為他會緊張得立刻飛奔出去救人，事實(shí)上他沒有。白露眼見著他目光里閃過銳利的光，也真的情急間跨出去一步，可卻突然停住了。他站定無聲了片刻，轉(zhuǎn)而低聲飛快道：“白露，去給喬非寅打個電話，告訴他云瀾的情況。”

    白露驚嘆他這人，真是深不見底，此時此刻還能想到這些……

    愈存見她不動，克制不住心里的焦慮，上手拉著她手腕：“求你！”眼睛里有她從沒見過的祈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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