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看了看四周，這間安全房里充滿了兩個人共同生活的痕跡，他在鞋柜里看見了兩雙男士皮鞋，一雙高跟，一雙平跟。杰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低聲笑了笑：“高跟的是小丑的，他總是耍點(diǎn)花招，想看起來比我高一些?！?/br>
    蝙蝠俠抿了抿嘴唇：“我以為你們是相愛的?！?/br>
    “沒錯，我們相愛，我們深愛著對方。但是這世界上，多得是比我們相愛了更緊要的事，然后……其實(shí)我們也互相憎恨。你不必太驚訝，對我們來說，愛、憎恨和惡意，可以一樣真實(shí)。我們恨彼此，因?yàn)槲覀兲窳?，不單單是容貌，我們用幾乎一樣的思維去思考，用一樣的角度去看事物，太多相似只會讓我們感到惡心。也許我該感謝你，你讓他死在了最愛我的時候。但今天也是糟糕的一天，我最愛的人死了?！?/br>
    “你……為什么要愛他？”蝙蝠俠看著他，他現(xiàn)在比小丑瘦整整一圈，慘白的手腕上還殘留著一圈環(huán)形的傷疤，“你曾經(jīng)消失過一個月，我們以為你死了，但你是被小丑關(guān)起來了。你為什么還要在這種情況下愛他？”

    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啊，那真是最可怕的經(jīng)歷，被關(guān)起來，沒有自由，像頭畜生一樣活著。但是呢，他最后還是選擇放我出來了，因?yàn)樗l(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被物化了，所以他不能物化我。”

    “物化？”

    “小丑是被物化的。你覺得他有自己的人格嗎？我是說，他有沒有自己的人生？他的真名，他的親朋，他的感情，他的目的、他屬于自己的秘密和其他隨便什么……其實(shí)想一想就知道，小丑的人生依附著你。蝙蝠……”杰克頓了頓，然后閉著眼睛說道，“小丑是為了你被創(chuàng)造的?！?/br>
    “我知道你覺得我沒有接住他……”

    “不，并不是這樣，創(chuàng)造他的不是你，而是命運(yùn)，或者神，或者上帝。他被創(chuàng)造了，也被物化了，一切都是為了把他送到你身邊，就像傳統(tǒng)的英雄故事一樣，英雄之所以被稱為英雄，是因?yàn)樗c邪惡斗爭，打敗了最可怕的魔鬼，他和他的敵人都會成為傳奇，定格在歷史上，被吟游詩人永世傳唱。但是，不會有人過問魔鬼的想法，好想他一直就這么邪惡，就該被打敗，被描繪成跳梁小丑，被世人永遠(yuǎn)唾棄。”杰克雙眼緊閉，他不知道蝙蝠俠是不是還在聽，他只是往下說著：“蝙蝠，如果有的選擇，魔鬼會選擇當(dāng)魔鬼，還是選擇當(dāng)普通人？”

    “小丑想當(dāng)普通人嗎？”

    杰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叼著煙，看向暴雨深處，好像有一次看見了那個黑綠色頭發(fā)的男人，他的心和命都像石頭一樣硬，總讓人錯覺他是不會死的。杰克覺得他還在灰暗的哥譚行走，像縈繞著這座城市的祝福或詛咒，又或者是從第一座城市建立起就流行的瘟疫，但是他又覺得小丑變成了普通人，坐在自己身邊，那股海鹽香水的味道包裹著他，依靠著他，讓他眼眶發(fā)熱。真糟糕，小丑死亡還不到六個小時，他就開始懷念他了。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臉色木然：“他是想自己從來沒被創(chuàng)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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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前。哥譚市西南郊區(qū)的一家廢棄工廠。

    “哥譚所有人都覺得我有精神病，事實(shí)上我沒有——我覺得我沒有，我只是有點(diǎn)妄想癥?！毙〕笞诮芸松砩希D(zhuǎn)動著鋒利的匕首，刀子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我覺得我身處在巨大的舞臺上，演著一出無法落幕的戲，臺上有很多人，高尚的英雄、悲劇的騎士、勇敢的公主……我只是一名丑角，我想逗笑大家?？晌抑v笑話的時候沒有人笑，那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我是滑稽的弄臣沒錯，但我的任務(wù)不是讓人發(fā)笑，而是被英雄們打敗。我總是當(dāng)最壞的人，念著聽著就讓人皺眉頭的臺詞，向高尚的英雄們撲過去，然后英雄們會掀翻我，打敗我，揍得我滿地找牙，只有這時候，人們才會笑?！?/br>
    杰克沒有出聲，他的手被小丑緊緊握著，手腕上骨頭凸起，全是刀割出來的干涸血跡。

    “現(xiàn)在我知道了，這不是妄想癥，這是真實(shí)。我和蝙蝠俠，我們是別人編造的故事，他是主角，是迷宮里唯一的路標(biāo)，而我是為他準(zhǔn)備的敵人，他們?yōu)榱俗岒饌b更偉大，創(chuàng)造了我，我從一開始就被物化了。我的一切都依附著他而生，我必須執(zhí)著于他，用畢生精力想著如何打敗他。我不能有自己的起源，我一定要害怕自己的真名，我誰也不能愛，因?yàn)檫@樣會讓故事變得不受歡迎，我不能成為獨(dú)立的人，我只能當(dāng)一個概念。”小丑平靜地敘述著，語氣冷的讓人發(fā)抖。

    杰克咽下嘴里的血，低聲說：“你為此而難過？”

    “難過，沒有？你覺得我會為蝙蝠俠沒有在化學(xué)廠接住我而痛苦嗎？”小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只是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我是對的，這是一場又臭又長的滑稽戲，英雄們所有的舉動都是沒有意義的，世界是一張麥比烏斯環(huán)，推上山的石頭永遠(yuǎn)會滾下來。非要說的話，八歲孩子做夢有個英雄從天而降救下他的家庭才是錯的，他應(yīng)該在父母的尸體面前哭一陣然后回家吃飯睡覺長大。我真想現(xiàn)在就把真相摔在蝙蝠俠臉上，看他知道這事的表情了，這可真滑稽，總讓我忍不住笑出來……說真的，杰克?！?/br>
    他俯下身去，親吻杰克的眉骨，伴隨著海鹽香水的氣息和嘶啞的笑聲，他說道：“我愛帶來了這個消息的你，你肯定了我存在的意義，我是對的，小丑永遠(yuǎn)都會活著，只要哥譚還在，只要蝙蝠俠還在……總會有一個小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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