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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到了一起,不過卻又在須臾之間,便各自收回。 因為楚留香的注意力還在床榻上躺著的婦女身上,所以并沒有察覺到付臻紅和陸遠這極其短暫的眼神交匯。 而陸遠和付臻紅這邊的小動靜,并沒有在各自收回視線后就結(jié)束。陸遠將佛珠一圈一圈的纏繞在了自己右手上,他的左手微微抬起,用指尖在付臻紅光潔的手背上輕輕劃了一下。 待付臻紅因為他這有些曖昧的動作而再次看向他的時候,陸遠沖著付臻紅勾了勾唇,然后手腕微微一轉(zhuǎn),將某樣小東西放到了付臻紅的掌心。 是一張被卷起來小紙條。 付臻紅將這小紙條握在手心,面色上依舊沒有什么變化,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陸遠輕笑了一聲,帶著一種輕微的諷刺。 真能裝。 若不是確定了這僧人就是他需要接頭的人,單從這人的外表來看,陸遠根本想不到看起來這般風光霽月的佛家弟子竟是滿腹算計的邪僧。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邪僧蒙在鼓里,被他騙著。 錯把邪氣糜爛的妖花當不染淤泥的佛蓮。 這么想著,陸遠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愉悅感,這邪僧用這幅淡然無害的外表迷惑了那么多的人,只有他知道對方其實是一個虛偽至極的僧人。這種仿佛只有自己知曉秘密的感覺讓陸遠覺得很有意思。 師傅派給他的這個任務(wù),倒也不算無趣。 [小紅,這家伙太明目張膽,也太虎了吧,楚留香都還在這里呢!就真直接給你傳小紙條,也不怕露出破綻!] 弱雞系統(tǒng)在意識海里嘀咕著:[剛剛那一幕要是被楚留香看到,那不就被發(fā)現(xiàn)了!身份如果被提前識破那不就偏移了小紅你原本的計劃!] [不用擔心。]付臻紅回道。 天楓十四郎挑選出的人,付臻紅還是放心的。 東洋刀客天楓十四郎作為付臻紅這具身體名義上的父親,為了稱霸武林,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部署。他先是在與少林的方丈天峰大師挑戰(zhàn)時,故意戰(zhàn)敗,再寫下一封遺書,將還是小嬰孩的無花扔在了少林。 接著他又故技重施,去挑戰(zhàn)丐幫,又把與石觀音生下的另一個男孩扔給了丐幫。 天楓十四郎的目的很簡單,在他的計劃里,自己的兩個孩子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幫派里面被名師撫養(yǎng)長大,日后肯定能幫助他一統(tǒng)江湖,了了自己一番心愿。 但其實在付臻紅看來,天楓十四郎想要一統(tǒng)江湖并非是因為自身的野心,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 天楓十四郎根本沒有稱霸武林的志氣,而是心里的那一股怨氣在作祟。天楓十四郎是一個合格的陰謀家,同時卻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癡情戀愛腦。 石觀音招惹了他,而后又因為復仇大計拋棄了天楓十四郎,一走了之。這具身體名義上的父親找不到石觀音,苦苦尋覓,依舊無果,便遷怒了中原整個武林,妄圖顛覆武林。 在這一點上,天楓十四郎是不合格的。 不過天楓十四郎在不碰到與石觀音相關(guān)的事情上時,還是靠譜的。這臉上有著胎記的男子既然是天楓十四郎選中的中間人,那必然是不會出什么岔子。 這男子雖然看起來性格似乎很瘋,但方才也應(yīng)該是在保證了楚留香不會被發(fā)現(xiàn)情況下,才那般大膽。 想到這,付臻紅又看了這男子一眼。 陸遠感覺到付臻紅的目光,又沖著付臻紅笑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上勾著,透著幾分涼薄。 至于楚留香,此刻他的心里還在想著這病入膏肓的婦女和小男童沐流兒的事。他看著這婦女蠟黃的面色和干癟裂開的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可知曉沐流兒和他阿母的一些情況?”楚留香這話是問得陸遠。 陸遠聞言,身體往后一仰,兩只手臂隨意的后撐著自己的上半身,然后脖子往后,懶洋洋的仰著頭瞥了楚留香一眼:“知道是知道,不過,你準備拿什么來換?” 楚留香道:“你想要何物?” 陸遠回道:“就你腰上那把折扇吧?!?/br> 楚留香同意了,取下折扇扔給了陸遠。 陸遠一把接住,打開折扇看了看,一邊說著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圈,“沐流兒的阿母不是天倉縣的人,十年前樓水縣鬧饑荒,他阿母便來到天倉縣,與這里的一個鐵匠生下了沐流兒,本來還算過得幸福?!?/br> “后來又如何了?”楚留香道。 “后來?”陸遠嗤笑一聲,“后來那鐵匠迷上了賭博,把錢財都輸光了,欠了很多債,債主找上門打斷了鐵匠的雙腿,那鐵匠沒過多久就死了,家里的東西全部被債主搬空作為抵押,沐流兒和他阿母也被趕到了南街?!?/br> 楚留香聽著陸遠的描述,猜測著應(yīng)該是有人給了沐流兒和這婦女一些恩惠,讓他們趁機偷取他的玉佩。 “沐流兒平日里都在做什么?”楚留香問著。 陸遠挑了挑眉,不疾不徐的說著:“我雖然是知曉一些情況,卻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一個小孩吧。”他頓了一下,又道:“這問題,難道不是該你等那沐流兒回來,自己去問他?” “或者,把這女人弄醒也行。”這后半句,陸遠的語氣有些興味,帶著幾分惡劣的冷和譏誚。 楚留香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