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門口盥洗池旁，郁青將撿來的“二喬”們都用清水養(yǎng)起來，就團團擠壓在她的漱口杯里。

    隔日中午，郁青用午睡時間，坐在書桌前將這些花畫下來。

    喻勁最開始帶她學(xué)水彩和油畫，贈送過她很多顏料。這些離枝的花已經(jīng)有隱隱枯萎的跡象，清水也救不了它們，這是它們最美的時候。

    寂靜、將敗未敗而美艷，在黑夜中。

    剛畫完，劉姨將樓上的垃圾收下來，放到門口，又去收一樓的，喊郁青扔去后門垃圾桶。

    郁青蹲下檢查，她們總會稍微過遍垃圾，以防有什么貴重東西掉進去。

    透明塑料袋里有團被揉皺的紙，隱隱約約有水彩痕跡。

    將它展開。

    是副畫作，很新，內(nèi)容是一個穿吊帶的女孩仰頭站著，兩株花落在她身側(cè)，空中還有幾枚花瓣。

    不是喻深的風格。

    也不是他畫出來的。

    這是昨晚的畫面——另一個人眼中由上往下的視野。

    郁青從不知道喻勁會畫畫，而且畫得這么好，怪不得他會指點她。

    她蹲在地上頓了幾秒，直到劉姨拎著其他垃圾袋出來：“沒掉首飾進里面吧？”

    “沒?！?/br>
    “那可以。扔了吧?！?/br>
    郁青將畫作放回垃圾袋里，跟劉姨一塊將它們?nèi)舆M垃圾桶。

    郁青是個矛盾體，從小就是如此。

    一方面她報復(fù)喻勁。一方面，在這短短幾分鐘扔垃圾的路程里，她又想到——。

    其實自己很清楚，“吵吵”被嚇死是意外，姨媽也是自己跪的，她本身懦弱到害怕跟任何雇主平起平坐，哪怕是雇主的兒子。

    喻勁踩到她打破的瓷盤碎片，導(dǎo)致感染，沒有告訴林秀蓮。

    喻勁口頭上打壓她，卻從來沒有在林秀蓮面前說過她和姨媽。

    他不算壞。

    是她需要一個發(fā)泄的對象。

    可為什么會單單、或者說一早就選擇他呢？

    明明他們勢不兩立，互相討厭，可在喻勁朝她說了“上床”這個字后，郁青發(fā)現(xiàn)這幅畫以后，那種一直蒙昧存在他們中間像頭兇猛小獸，隱隱要破殼而出。

    郁青晚上將自己的畫作帶給喻深看，喻深端詳很久，贊譽很高：“顏色用得很漂亮，層次豐富，情感表達比之前細膩很多。每片花瓣，都像一片晚霞。”

    郁青向來對贊譽很冷靜。

    轉(zhuǎn)頭挪了個椅子過來坐在他身邊。

    “今天不想畫素描了？”

    “不想?！?/br>
    喻深微笑，他向來很縱容她，想學(xué)什么就學(xué)什么，就像她是從色彩開始，接著才正式學(xué)素描，不是科班流程。

    喻深在畫大衛(wèi)石膏像。

    郁青難得在中途分了下心，再去掃那副被喻深放在一旁的畫。

    ——情感表達很細膩。

    “郁青，你對我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嗎？”喻深會在畫畫時跟她聊天，尤其在涂排線時。

    “沒有?！庇羟嗷剡^神。

    “我也沒有?！庇魃钫f，“我最近才發(fā)現(xiàn)，如果對一個人有好感的話，當他靠近時，是會心跳加速的。偶爾還會緊張到不知道說什么?！?/br>
    鉛筆側(cè)著在粗糙素描紙上刷刷刷，郁青視線挪到喻深的臉。

    “嘗試”以來，有過很多刻意接觸——牽手、親吻，出去約會，乃至現(xiàn)在，肩并肩坐在一張凳子上，挨得很近。

    顯然，喻深從來沒有對她有過心跳加速感和語無倫次。

    “你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我不太確定。”喻深用紙擦出模糊邊緣，動作仍然行云流水，語調(diào)很低，“只是我們的嘗試得中止了。”

    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起碼已經(jīng)驗證過郁青不是他喜歡的對象。

    郁青對他也不是。

    他不想耽誤郁青時間。

    “好?！庇羟嗪芨纱?。

    喻深沒有轉(zhuǎn)過臉，只是語氣鄭重很多：“謝謝?！?/br>
    “不用?！庇羟嘞肓讼?，“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庇魃罨卮鹚?，“我想我媽可能不會接受這件事。只是在遇見他之前，我真的認為自己還是有轉(zhuǎn)圜余地?？墒撬麕Ыo我的感覺太強烈了，強烈到我無法忽視。愛情會像海浪一樣，瞬間淹沒一個人。”

    海浪。

    郁青從喻深房間出來時，還在想這句話。夜里翻來覆去很久都沒睡。

    不肯再出來畫畫，不想碰見他，甚至早早去喻深那里，將那副花的畫作拿了回來。

    不想讓喻勁看見。他們畫的是同一個夜晚。

    即便喻勁看見也未必會聯(lián)想什么，可郁青是希望他連一丁點兒聯(lián)想都沒有。

    在她自己沒有確認之前，不打算教人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的端倪。

    ——那只要在他們中間破殼而出的，未必是頭兇猛的老虎，反而可能是條春天里的梅花鹿。

    28. ##28 求助

    郁青冷落喻勁。

    跟他說話不搭理, 連視線接觸也盡力避免，有時連看到也假裝沒看到。

    喻勁沒耐住脾氣，有回讓阿姨找郁青上樓。

    郁青不想去, 可不想去反而顯得有什么似的，她慢騰騰上二樓敲門，喻勁在里面喊了聲：“進來?！?/br>
    喻勁躺在床上, 腦袋壓著胳膊，見她來起身, 坐在床邊。

    房間溫度開得很低郁青沒關(guān)上門, 站在靠近門口位置：“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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