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shè)計公司在辦公樓角落，毗鄰專門的貨梯，其他公司很多人不知道，也不到這邊等，恰好跟人潮錯開。

    喻勁盯著電梯變動的數(shù)字，狀若無意地問：“你們一起出去吃飯？”

    “是啊。”西西回答。

    “挺好。公司鼓勵平級之間戀愛。”

    這句話讓西西臉?biāo)查g一紅，本是活躍氣氛的小能手，這會兒特地去掃程寧神色，見他呆呆的，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才緩解：“喻總說什么呢，領(lǐng)導(dǎo)可不能八卦喲。”

    喻勁笑：“只是提前說清，免得你們談個戀愛還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br>
    電梯到了。

    一樓，程寧和西西出去，等電梯門關(guān)上，西西這才用手指推推程寧：“剛剛我早看到喻總來，想幫你說兩句好話來著，你沒接上。”

    “抱歉?！背虒幮牟辉谘?。

    “沒事沒事?！蔽魑饕詾樗€在為喻總說他們談戀愛的事而局促，轉(zhuǎn)移話題，“不過喻總和郁姐真的關(guān)系很好，總是見到他們一塊出去?！?/br>
    程寧沒回。

    午飯時間，喻勁難得話少，冷著臉吃餐，不得寸進(jìn)尺，步步緊逼。

    簡直不像他。

    到了下班，情況仍然沒好轉(zhuǎn)，開車送她回去的路上全是生人勿近的氣場，遇到晚高峰，紅燈堵車中途，他伸手調(diào)低空調(diào)。

    “有點冷。”郁青說。

    “你不是習(xí)慣給人送溫暖么？”

    喻勁左手食指在方向盤上點五下，又說：“車后座有毯子。”

    郁青伸手將毯子拿過來披身上。

    羊毛毯，很干凈，像是新買的，存留被塑封膜包裹過的味道，很快暖起來。

    天陰起來，遠(yuǎn)處黑云濃，響起悶悶的雷聲。

    前方一溜被堵住的汽車，全是白色，車尾閃爍著紅燈。

    像是“城市”脖頸間交錯的紅寶石項鏈。

    “你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會照顧人的？”郁青問。

    “只要足夠喜歡，自然就會無師自通?！?/br>
    轟隆一聲，暴雨往下。

    雨刷在前方來回擺動。

    路過隧道，光暗時，郁青才轉(zhuǎn)頭凝視喻勁側(cè)顏輪廓。

    他已經(jīng)徹底成為一個成熟的男人。

    停停堵堵，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喻家。

    園丁舉著黑傘來接，客廳里，林秀蓮早就坐在滿桌子菜前等。

    見到他們，微微含笑。

    郁青從這鄭重態(tài)度，察覺到林秀蓮大概有要事相商。

    本以為是喻勁相親，誰知道林秀蓮等吃飯到中途，才話題一轉(zhuǎn)，提及：“ 郁青，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打算舉行一個生日宴。在生日宴上，我想公開收你做干女兒?！?/br>
    郁青愣了秒。

    “ 你愿意嗎？”林秀蓮將手覆蓋郁青放在桌上的手背。

    一天之內(nèi)，郁青被兩個人用這種方式表示親密。

    也許她該慶幸。

    可微微垂下視線，她的內(nèi)心卻絲毫沒有感動，取而代之的是種奇怪到悲哀的感覺。

    金屬質(zhì)地打火機(jī)扔在桌面的聲音。

    啪嗒一聲。

    吸引兩個人視線。

    喻勁靠在椅背上，徐徐點起一支煙，他總是會比郁青更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我還以為你專程叫她來什么事，只當(dāng)你還想勸她來說服我。”

    “喻勁，不是說過家里不可以抽煙嗎？”林秀蓮收回了手。

    “這個家里我們都曾尊重你定的規(guī)矩。可是你尊重過我們嗎？”

    “我什么時候沒有尊重你們？郁青本來是要當(dāng)你嫂子的人，我收她做女兒有什么問題？”

    “沒問題?！庇鲃呕卮?，夾著煙，揉揉太陽xue，“你不怕另一個兒子，跟干女兒因為倫理問題再上一回?zé)崴?，就完全沒問題。反正我不介意。 ”

    “喻勁！”林秀蓮呵斥他。

    “阿姨。”郁青說，“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br>
    “郁青。”林秀蓮沒有想到郁青會拒絕她。

    連喻勁也投來意外的視線。

    “喻家給了我很大的恩澤。只是我也想擁有自己的人生?！庇羟啻瓜乱暰€，“前幾天我注冊了一個婚戀網(wǎng)站，打算相親。”

    “相親？”林秀蓮重復(fù)。

    “是。我想擁有自己的家庭。不打算一直待在喻家?！?/br>
    林秀蓮凝視郁青，似乎很久才接受了這個解釋，語氣緩和：“相親也好。不管怎么樣，阿姨還是你的親人，你以后就算嫁人了，也可以?；貋砜纯础！彼俅闻呐乃氖郑鞍⒁滩粫澊??！?/br>
    飯后，暴雨還在下。

    郁青留下來過夜，在浴缸里泡澡。

    以前跟姨媽住的平房水壓低，花灑沒有壓力，水都是軟趴趴的，洗澡像是在淋一場春天的小雨。

    而后，林秀蓮讓她住進(jìn)這個房間，晚上，獨自在的時候，郁青第一回體驗到跟電視劇里一模一樣的泡泡浴。

    她整整泡了半個小時，直到皮膚起皮。

    即便這僅僅是喻家一間曾被林秀蓮稱作“朝向和裝修不太完善”的客房，對于當(dāng)時的她，奢侈至極。

    喻家?guī)Ыo了她最開始的物欲生活，讓她在最簡單的吃飽穿暖之后，還向往更好的東西。

    至此，每回偶爾來喻家過夜，她都會泡澡。

    郁青剛用手托起一片泡沫，吹了下。

    喻勁推門進(jìn)來。

    郁青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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