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馴養(yǎng)計(jì)劃 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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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一輪明月緩慢移動。 月上枝頭。 月下的人,腳卻仿佛定在地上,徘徊不前。 扳倒郗黨、親政當(dāng)日,在金鑾殿里接受百官覲見而不動聲色的沉穩(wěn)天子…… 如今眉眼間竟露出一絲緊張神色。 期待,興奮。 第57章 月夜 月華如水。湖光粼粼。 洛信原獨(dú)自登上木板,徑直往官船上走去。 齊正衡連同小桂圓兩個(gè)被丟在岸邊,目瞪口呆,齊齊張大了嘴巴。 哎喲,微服出宮……夜會美人! “行了,桂公公,你要看到什么時(shí)候,你眼珠子還要不要了。” 還是齊正衡先反應(yīng)過來,悶聲提醒,“身子轉(zhuǎn)過去,背對著湖邊。啥也別聽,啥也別想?!?/br> —— 洛信原踩著咯吱咯吱的木梯上了官船上層。 偌大的官船里,四處幽靜無人,似乎是提前灑掃過了,角落點(diǎn)起香,桌上清供了佛手,暗香隱約。 唯一亮著燈的艙房,在上層中央。 吱呀—— 洛信原推開了新刷了清漆的艙房木門。 不大的艙房里,掛起一副串珠湘妃竹簾,隔斷了門外窺探的視線。 竹簾后隱約露出玲瓏身形。 梅望舒今天穿了一身綰色百褶羅裙,月白交領(lǐng)褙子,綰起的雙螺髻上,簡簡單單簪了一支梅花玉釵,流蘇步搖,耳邊墜了副東珠耳珰,眉心處一點(diǎn)花鈿。 在竹簾后淺淺啜了口酒,“公子來了?!?/br> 洛信原站在門邊,眸光灼亮,飽含著興奮期待,低沉地應(yīng)下,“我來了?!?/br> 梅望舒又啜了口酒,放下銀杯,“公子今夜來得早?!?/br> 她停了七日的藥,沒有日日傷損聲帶,嗓音比平日有細(xì)微的不同,聽起來是清亮柔和的女子聲音了。 說話語調(diào)卻與往日沒什么區(qū)別,繼續(xù)和緩地道, “妾應(yīng)下今夜之約,曾與公子說好——月滿而聚,月虧而散。日出之后,公子不必找?!?/br> 洛信原站在門邊,專注地凝望著竹簾后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應(yīng)下了?!?/br> 正欲往門里走,卻聽到竹簾后悠悠道, “妾身世飄零,今夜坐船游湖散心,在湖邊偶遇公子,邀上船來,還請公子一切聽妾的安排。若今夜有什么不如意之處,以后妾便再不敢邀人上船了?!?/br> 洛信原的腳步一頓。 “什么意思?……今夜來的不是雪卿?” “雪卿是誰?!泵吠婵戳搜鄞巴庠律?,隨意道,“妾名叫阿月。” “……你是阿月,那我呢,我又是誰?” “今夜登船而來的,自然是湖邊偶遇的原公子?!?/br> 洛信原深吸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好。居然是這種身份?!?/br> 忍了又忍,忍不住心里騰騰冒火,話音里帶出一絲火氣來,“阿月和原公子,在湖邊萍水相逢的緣分,莫非天亮便不認(rèn)了?” “早與原公子說過,原公子或許會不喜第三條路的安排?!?/br> 相隔一道竹簾,梅望舒指尖摩挲著銀酒杯,淡然道,“阿月和原公子確實(shí)是湖邊偶遇,萍水相逢。今夜之事,還請?jiān)蛹s束下人,切勿泄露于人前?!?/br> “放心,帶來的都是懂事的心腹。” 洛信原跨進(jìn)門里,往窗邊竹簾方向走去幾步—— 砰,撞上了屋里擺設(shè)的桌案。 “妾還未說完。門邊擺了一處櫸木長案,上面放了些酒,供原公子取用?!?/br> 梅望舒的聲音里帶出極輕微的笑意,“原公子如此等不及?” 洛信原站在撞上的長案邊,沉默了片刻,低頭望去,果然看到一個(gè)細(xì)頸銀酒壺。 盛滿美酒的銀酒壺,被他剛才一撞之下,潑濺出了少許。 芳馥的美酒,在室內(nèi)彌漫開來。 梅望舒在竹簾后自斟自飲一杯,慢悠悠地道, “原公子來得不巧。今夜有酒無菜,船上連食材也無,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妾便做主,準(zhǔn)備了些空盤空碟,想請?jiān)雍拇贯灒偷厝⌒┦巢?,充作宵夜?!?/br> 洛信原定睛望去,三尺長的櫸木案上,除了一個(gè)銀酒壺,果然放了兩副碗筷,四個(gè)細(xì)瓷白碟。 酒壺是滿的,盤碟里空空如也。 梅望舒推開半扇窗,望向月下波光粼粼的大湖,湖面時(shí)不時(shí)有幾尾大魚躍出水面,攪動一池春水。 “活魚斫成魚膾,魚骨可熬湯,再來幾只活蝦白灼,搭配美酒,便可以充作一餐拿得出手的宵夜?!?/br> 她轉(zhuǎn)過視線,隔著竹簾道,“勞煩原公子了?!?/br> 洛信原:“……” *** 一輪明月懸掛高空。 原公子在月下捕魚。 船上的漁具早已準(zhǔn)備好,垂釣用的魚竿,魚餌,捕魚的網(wǎng),魚簍,一應(yīng)俱全。 洛信原估了下時(shí)辰,舍棄了魚竿魚餌,直接撒網(wǎng)。 湖心盛產(chǎn)鯽魚,個(gè)頭大而肥美,一網(wǎng)下去,便捕撈了七八尾上來。 網(wǎng)中除了活蹦亂跳的鯽魚,還有蝦蟹。 春天蝦蟹的個(gè)頭不大,聊勝于無,白灼上桌,可以充一盤菜。 洛信原披了身蓑衣,盤膝坐在船舷邊,面前擺了兩個(gè)大瓷盤。 在明亮月色下,拿刀細(xì)細(xì)地片魚膾。 頭頂一聲輕響,二樓軒窗從艙里推開。 梅望舒坐在窗邊,從高往下,安靜地地注視著。 眼見他左手按魚,右手執(zhí)刀,生平第一次做庖廚事,拉出的架勢居然有模有樣,盯著魚的視線凌厲,顯然將那魚當(dāng)做了對手,一時(shí)沒忍住,微微笑了下,露出唇邊清淺的梨渦。 正好下方那人聽到聲音,抬頭仰望。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視了片刻,洛信原指著面前的瓷盤,“這盤魚膾如何?可當(dāng)?shù)靡槐P好菜?” “原公子下刀利落,對新手來說,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就是刀工欠缺了些,片下的魚膾厚薄不勻,影響口感?!?/br> 洛信原沒反駁,直接把瓷盤里片好的一層魚膾倒進(jìn)湖里。 從魚簍里拎出另一條活魚,一刀殺了,繼續(xù)片起魚膾。 這回手腕額外用了巧勁,片出的魚膾薄且均勻,半透明的一層雪白魚rou薄薄鋪在白瓷盤上,幾乎可以透出瓷盤上的纏枝青蓮花紋。 “這盤可滿意了?” 梅望舒從二樓凝目望了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薄厚均勻,入口滋味應(yīng)該不錯(cuò)。原公子辛苦?!?/br> 洛信原淡笑了聲。 “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阿月姑娘這么輕易便松口,放過了原某,倒是讓原某詫異。” 在湖水里洗干凈了手,托著那兩盤雪白魚膾起身, “別人都是月下行船,喝酒賞景;到了我這里……月下殺魚。阿月姑娘真是會折騰人?!?/br> 梅望舒莞爾。 “原公子平日里前呼后擁,指使人慣了,難得自己動手做事,難免滿腹牢sao?!?/br> 在她身邊的紅泥爐火之上,吊著一口小鐵鍋,里面熬煮的魚湯顏色稠白,咕嚕嚕翻滾著細(xì)小氣泡,濃郁的鮮香味道在室內(nèi)彌漫開。 她掀起鍋蓋,灑了點(diǎn)蔥花。 片刻后,樓梯聲響起,洛信原從艙房外邁進(jìn)來,將兩盤魚膾,一盤白灼蝦放在櫸木長案上。 “舉手之勞的小事,哪敢滿腹牢sao?!彼陂L案后坐下, “只是遺憾這大好月色,都用來折騰吃食了。過來坐吧!平日見你用膳的胃口跟鳥雀似的,我不信你真餓了,明擺著換花樣消遣我?!?/br> 梅望舒笑而不答,眼看著魚湯煮好,熄滅了爐火,把鍋里的濃白魚湯分兩碗裝了,卻不起身,只單手撥開竹簾,遞了一碗出去。 “不敢?!彼?,“原公子入夜而來,明日又要早回,這些宵夜都是為原公子備下的。妾喝些鮮魚湯即可?!?/br> 洛信原見她不肯過來,便自己起了身,端起長桌上的大瓷盤,走到湘妃竹簾邊。 “其他的倒也罷了,折騰我這么久的魚膾,你需得嘗嘗?!?/br> 竹簾掀起半扇,從里面探出一只瑩白手掌,接了進(jìn)去。 梅望舒假做沒見到簾外那道灼熱的視線,竹筷夾起一塊雪白魚膾,細(xì)細(xì)地嘗了嘗, “rou質(zhì)滑嫩不膩,切片厚薄均勻,滋味極好?!?/br> “喜歡便多吃點(diǎn)?!甭逍旁鋹偟匦α讼?,端著那碗熱騰騰濃香撲鼻的魚湯,走回長案后坐下,喝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