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知道，他想不通，為什么開那個破律所，接不賺錢的案子。

    周瀚鈺說：“回來，我可以考慮她。”

    周溫宴嗤笑了聲，看他的眼神諷刺了幾分，“你把她當(dāng)什么啊，又把我當(dāng)什么啊?！?/br>
    周溫宴站起來往外走，譚清蕓看到周溫宴好像更瘦了點，衣服里空蕩蕩的，仿佛只剩骨架。

    她讓孫媽把之前打包好的食物拿出來，她自己拎著追了上去。

    “你最近吃飯了嗎？”

    “吃了，三餐都吃?！彼f。

    譚清蕓心疼他，“那怎么瘦這么多。”

    “忙?！?/br>
    譚清蕓欲言又止，“其實，你爸去年就……”

    周溫宴打斷她，敞開問：“程歲寧保研那個麻煩事你們出力沒？”

    譚清蕓一愣，“沒有?！?/br>
    “算了?！?/br>
    周溫宴垂下眸，拿過飯盒走了出去。

    **

    程歲寧開題答辯前二天，實驗室里每個人人心惶惶的，都在祈禱自己一次過。

    那天晚上說有今年最后一場流星雨，孫思悅和許瀟拉著她出來一起等。

    等的時候幾個人閑聊，聊到說萬一真的看見了流星雨要許什么愿。

    孫思悅說：“希望開題答辯一次過，信女愿意吃一周素?！?/br>
    程歲寧想了會兒，說：“我每年都只有同樣的兩個愿望。”

    許瀟和孫思悅好奇的看向她，一起問：“什么？”

    “許愿國家富強，所愛之人九州棟梁?！?/br>
    孫思悅哼了聲，“還九州棟梁，要我說不如良人未變。國家富強，良人未變。多好?！?/br>
    許瀟說：“我來個現(xiàn)實點的?！?/br>
    孫思悅敏感的立刻問：“我開題一次過怎么不現(xiàn)實了？”

    許瀟笑笑，“我要許愿今年脫單?！?/br>
    “那你得抓點緊了，這可是十二月中了，沒幾天了。”

    許瀟氣得要打?qū)O思悅，然后忽然又嘆了口氣，“我本來想借還人情加周溫宴微信，請吃飯的，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搭理我。我還找了個費師兄，讓他幫我說說，結(jié)果費師兄讓我別費心了，人家心里有人，別人誰都不行?！?/br>
    孫思悅八卦：“就是那個本科期間的女朋友嗎？他本科不就在京大一年多了，后面交流去了，那也沒談多久啊?！?/br>
    “誰知道他后面有沒有，萬一京大本科是前前任呢?！痹S瀟說完抵了一直安靜的程歲寧，“寧寧，你說呢？”

    程歲寧說：“不知道。”

    那晚流星雨真的來了，她們像是看見了又像是看錯了，三個人懷疑來懷疑去。

    第二天樓下研究天體運動的學(xué)姐，證實流星雨真的來了，她研究了這么長時間，明天就要做開題答辯的那顆小行星炸了，變成流星雨。

    這事太離譜了，傳的幾乎全校皆知。孫思悅在中午大家一起圍著吃外賣的時候，繪聲繪色的說完后，并對那個同學(xué)表示十分的同情。

    有人問：“重新找題從頭開始嗎？”

    趙曜見怪不怪的，“她應(yīng)該慶幸是在開題時候變流星雨了，萬一在中期在畢業(yè)，那就是板上釘釘要延畢?！?/br>
    程歲寧嚼完嘴巴里的米粉，抬頭問：“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孫思悅想了想，“昨晚她就冥冥中有種感覺，今天來一看，果然小行星沒了。說哭得很慘，哭得他們大老板和院長都去看她了，換了幾輪人安慰了?！?/br>
    程歲寧低下頭，繼續(xù)默默吃米粉。

    安慰有什么用呢。

    辛苦都是自己的，什么都得再重來。

    晚上的時候，程歲寧因為第二天開題答辯，在實驗室留到最晚，看了幾次ppt，才鎖門離開。

    那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多了，她從實驗樓往宿舍樓走。那天趕巧了，宿舍樓的電梯壞了，她背著電腦和書，一步步往六樓爬。

    剛爬到一半，聽到一個在哭的女生。

    程歲寧先是心一跳，那些恐怖的傳聞往腦子里鉆，后才想到。她大概今年討論她時提到的名字，“是子佩學(xué)姐嗎？”

    對方哭聲聽了幾秒，程歲寧覺得自己猜對了。她走上去幾階臺階，看見了她，還看見了她旁邊的藥瓶。

    程歲寧一愣，就打了120.

    后來慌亂的不得了，程歲寧的也跟著去了醫(yī)院，洗了胃，檢查了一遍，說人沒什么大事，應(yīng)該也不是想不開，就是單純吃錯藥了。

    程歲寧站在急診里，看著子佩學(xué)姐醒過來又在哭，和身邊的導(dǎo)師說真沒有做過激行為，不要給處分，她真的很想畢業(yè)。

    程歲寧一時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另一個同學(xué)過來拍了拍她肩膀。

    “她喝了不少酒，后來覺得胃疼，就吃胃藥，吃了一片不管用就吃了很多片，后來有拿布洛芬吃了幾顆，好在你發(fā)現(xiàn)了，不然真危險。”

    程歲寧嗯了聲，心里聽了這個才好受點。

    那個同學(xué)見過程歲寧幾次，認識她：“你是程歲寧吧，不早了，趕緊回去吧，不是明天還要開題答辯了呢嗎？”

    程歲寧點點頭，和對方說了再見，然后往急診室外走。

    忽然路過一個診室時，聽見個熟悉的又陌生的男聲。

    “除了這身上還有的傷嗎？”醫(yī)生問。

    “沒了?！彼f。

    “還行，不算深，就是看著嚇人，需要先把玻璃渣拿出來，然后大概要縫十六七針，過程有點疼?！?/br>
    他這次沒說話，身邊跟著的一個人特別著急的問：“那需要縫多少針啊，周律師可是為了幫我們才這樣的，醫(yī)生你縫針時候得輕一點。”

    這個人普通話說得不好，帶著很重的方言語調(diào)，醫(yī)生只聽懂了最后幾個字，只說：“知道了知道了，會縫好的?！?/br>
    程歲寧的腳步像是黏在那兒，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件襯衫，襯衫有血跡，因為要處理傷口袖子被卷起。醫(yī)生動作再小心也得衣服的布料也會碰到傷口，他不喊疼，只會微微皺起眉。

    程歲寧不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在做什么，但做什么需要半夜來急診縫傷口啊。

    更別說他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又疲又倦，還有很重很重的酒味。

    他身邊的那個人，衣著很舊，處處體現(xiàn)著在做很重的勞作的證明。

    “程歲寧，你還沒走啊?！?/br>
    剛剛的那個同學(xué)出現(xiàn)，看見她還在，在身后叫她。

    程歲寧倉皇的轉(zhuǎn)過身，“走了?！?/br>
    連忙逃走。

    病房里的人，在聽到名字的那一秒，轉(zhuǎn)了過來。

    動作幅度有點大，被醫(yī)生嘖了聲，“不要動?！?/br>
    他抿了下唇，臉色比剛剛還白了點，眸光在醫(yī)院冷冷的白熾燈下，更加灰暗。

    封好針，又去掛了瓶消炎。

    周溫宴抬眸看著面前的人，“不用陪我，先回去吧?！?/br>
    “多虧了您才幫我們討回錢的，要不是他們惱怒來鬧事，您也不會受傷，我再怎么也得陪著您，然后這個醫(yī)療費以后的營養(yǎng)費，都應(yīng)該我們出?！?/br>
    對方似乎怕他不接受又補充，“您律師費就沒收?！?/br>
    周溫宴手指壓了下眉心，他整個人看起來真的挺累的，聲音也淡，“不是沒收，我是有拿法援中心補貼，不要你們另外付?！?/br>
    對方并不太懂，只聽說律師費都很貴，愿意接他們這種農(nóng)名工討薪的律師更少，他心里更覺得這個周律師是大好人起來。

    周溫宴今晚盛情難卻被他們拉著吃了一頓燒烤，一群人太開心了挨個來敬酒，他不好拒絕。后來又碰到意外，爭執(zhí)間，啤酒瓶砸碎，傷到了他就停了下來，場面還沒來得及發(fā)展到糟糕。

    周溫宴不容易將對方全走，一個人閉眼靠在椅子上。

    晚上急診輸液的人少，他身上不能看，襯衫西裝大衣，都皺著。剛安靜沒一會兒，他手機又響了，江敘咋咋?；５穆曇魝鬟^來，“我聽說你被人砍了送急診了？怎么樣怎么樣？”

    周溫宴眼睛沒睜開，“沒被砍?！?/br>
    “我日，聲音都虛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哪家醫(yī)院?。课疫@就去，你等我來接你。”

    他被江敘吵得似乎更疲倦了起來，“別來，胳膊上縫了幾針，你再嚷?！?/br>
    江敘哦了聲，情緒緩和了點，然后又長吁短嘆起來，“我就說高端寫字樓里幾千萬上下的非訴不香嗎？還是紅圈幾個大所不要你？你到底為什么要往法援湊？你是缺學(xué)歷還是人脈還是缺案源？”

    “想湊?！?/br>
    他說完這句不知是不耐煩還是累了，“掛了。”

    手機被扔在一旁沒人的椅子上，過了兩三秒秒，他忽然睜開眼。

    視線看向身后，一開始什么都沒看見，但就是在某個奇怪的瞬間，那個人出現(xiàn)了。

    他表情有瞬間的驚喜又轉(zhuǎn)換成無奈，變了又變，最后只單純的看著她。

    程歲寧看著他問：“努力這么久，成績優(yōu)秀，履歷傲人，就是為了做現(xiàn)在這些事嗎？”

    他靜了靜，聲音挺低的，但很實，“是?！?/br>
    “為什么？”

    他眼眸動了下，目光順著急診室里的光線往下看著她。

    “九州棟梁做不到，就做普通螞蟻。”

    程歲寧頓了頓，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他從后面要追護士看到了，連忙出聲叫住他，幫他把吊針。

    “送你?！彼f。

    “不用。”程歲寧抿了下唇，“你這樣…誰送誰啊?！?/br>
    周溫宴垂眸，頓了兩秒，只說：“太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