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覺得鹿鳴琛挺好的。”蘇軟道，“跟他結(jié)婚就是軍婚，而且他似乎挺討厭鹿家的，這樣一來，鹿家想通過蘇文山掣肘我，也沒那么容易了?！?/br>
    “可他是個癱子……”李若蘭提到這個長長的嘆了口氣。

    “癱瘓的事兒是鹿家傳出來的，不是真的。”蘇軟道，“我親眼看到他架拐走路呢，復建之后會好的?！辈粌H會好，還不影響他十項全能。

    至于是否傷了根本，這個就無從考證了，畢竟他上輩子也沒結(jié)婚，不過她也不關(guān)心。

    李若蘭瞪大眼睛，“什么意思，鹿家還專門把他的傷勢往嚴重了說？”

    蘇軟就把今天鹿鳴琛病房里聽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也說出自己的猜測，“鹿家著急張羅婚事應該是為了他外公留下的東西。”

    李若蘭想想也是。

    鹿家想要鹿鳴琛外公留給他的東西，但他常年當兵不在根本就沒辦法伸手，所以這個媳婦人選就至關(guān)重要。

    最好就是跟娘家關(guān)系不好，又沒什么見識的姑娘，最容易籠絡(luò)住。

    愿意把女兒嫁給癱子的人家直接就把這種姑娘篩出來了。

    李若蘭不由嘆了口氣，“說起來，他也是個可憐的，七歲的時候突然間沒了爹媽，他爺爺叔伯那一家……”

    李若蘭在蘇家溝生活過幾年，又跟鹿鳴琛的親媽林薇薇要好，太知道鹿家的德行了，“別看鹿仲國犧牲后鹿老爺子一副要追著去的模樣，實際上，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鹿家老二?！?/br>
    “鹿鳴琛他爸爸犧牲前，那一家子就差把鹿鳴琛母子分出去了?！?/br>
    李若蘭不齒的道，“結(jié)果他爸爸一犧牲，立刻就換了嘴臉?！?/br>
    “他們剛來市里那會兒，那鹿老頭帶著鹿鳴琛去他爸媽認識的人家里，一家一家的哭……”

    蘇軟不由皺起眉頭，想也知道自身沒有任何價值的情況下，這種賣慘無疑是扔掉尊嚴耍無賴，關(guān)鍵他扔自己的就算了，還要踩著鹿鳴琛的尊嚴。

    而且這樣的方式無疑是殺雞取卵，人家?guī)瓦^一回之后肯定會敬而遠之，相當于把鹿鳴琛父母留給他真正寶貴的東西全都禍禍了。

    “不過那小子倒是聰明，直接去當了兵，這下鹿家也沒辦法拿捏他了。”

    可不是，不然他的婚事到底怎么樣也另說呢，上輩子鹿老太太逼他結(jié)婚的事情也是鬧得驚天動地。

    這樣說來，兩人的處境還真是同病相憐。

    “但軍屬也不是那么好當?shù)?。”李若蘭還想再爭取一下，“結(jié)婚之后不能隨軍的話，一年都見不了兩面?！?/br>
    然而這卻是蘇軟最滿意的一點，她愿意跟鹿鳴琛結(jié)婚多一份牽絆，卻沒把握朝夕相處的時候沒矛盾，距離的美反而是最牢靠的。

    不過一般人顯然不這么想，李若蘭試探道，“你如果愿意來市里，媽幫你介紹幾個，媽有好多優(yōu)秀的學生，都是大學生?！?/br>
    蘇軟哭笑不得，不過她有說服李若蘭的理由，“媽，我還想讀書。”

    李若蘭驚喜，“真的？”

    “嗯?！碧K軟道，“跟鹿鳴琛結(jié)婚的話可以繼續(xù)讀書，反正他不在家，我想讀到什么時候都可以?！?/br>
    “如果嫁給別人，我怕很快就要被逼著生孩子，伺候丈夫婆婆……”

    這么一說，這門婚事還真是不錯，不過……

    “你這孩子怎么把結(jié)婚當任務(wù)似的。”李若蘭道。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個不是憧憬愛情，想著自己的丈夫怎么帥，對自己怎么好，怎么有本事。

    可是蘇軟的嘴里，全是利弊權(quán)衡。

    蘇軟不能說自己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并且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這輩子并沒有什么對婚姻的憧憬。

    反而更喜歡一人獨美。

    可是在這個時代很難，這時候的婚姻確實像任務(wù)，尤其是林省這樣落后的省份，毫不夸張的說，年紀大了不結(jié)婚都像是犯罪，不僅本人要遭受各種意義上的攻擊，父母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不要小看這種壓力，就是在人情淡薄的后世，那些大齡青年們都發(fā)愁長假回老家，何況是這個聚族而居的年代。

    生活工作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蘇家溝就有個快四十的二婚男人，娶了個三十歲有文化的姑娘還各種嫌棄，他不覺得有文化值得尊敬，他覺得女人過了三十沒嫁就是殘次品。

    掛在嘴上最多的話就是，“我娶她那是可憐她，她還敢嫌棄我？”

    可怕的是，很多人都覺得他說的對。

    那姑娘的父母能留她到三十歲可見還是疼她的，可是最后依然也沒頂住壓力。

    像蘇軟，第一個在蘇老太太手里就過不去，再加上愛面子的蘇文山和巴不得她過得不好的杜曉紅，她要是不結(jié)婚，絕對會引發(fā)一場戰(zhàn)斗。

    要是沒有鹿鳴琛這場仗蘇軟也就打了，但現(xiàn)在不是有鹿鳴琛嗎，可以雙贏的事情，她沒必要自找麻煩。

    有那種精力提升自己，繼續(xù)讓那些人仰望她不好嗎？

    李若蘭不知道蘇軟的經(jīng)歷，只覺得女兒看的太通透了，雖說是好事，不容易吃虧，但也相對容易對事情失去熱忱和情感，日子反而容易過得沒滋味。

    小小年紀，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人情冷暖，李若蘭又默默的給蘇文山記了一筆，就不再說這件事情。

    她打算親自見見鹿鳴琛再說。

    “你復讀的話打算在哪里讀？”李若蘭有些小心翼翼，“來mama學校怎么樣？三中復讀班的升學率很不錯的?！?/br>
    蘇軟點點頭，就算找不到李若蘭她也計劃來市里讀書的，和鹿鳴琛結(jié)婚還不一定能成，就算成了也需要時間，但她一天都不想在蘇家呆了。

    而且，雖然沒有證據(jù)，但她總覺得自己高考的時候拉肚子不是偶然，在她還沒發(fā)育成功之前，她不打算讓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如果不是知道了李若蘭的地址，她來市里第一天就去打聽學校了，但有了李若蘭她也不準備浪費力氣，而且，李若蘭也需要她的依賴。

    上輩子李若蘭教過她，人的感情是在你來我往中逐漸加深的，對親近的人尋求幫助其實是一件好事。

    這次你找她幫忙，下次她也可以理所當然的找你幫忙，關(guān)系就會越來越親密。

    正人君子不會總是欠別人的人情，一味拒絕尋求幫助其實是一種疏離客氣，這樣反而容易把人推遠。

    果然，聽說能為蘇軟做點事情，李若蘭十分開心，吃完飯后就帶著她回了家。

    蘇軟有些猶豫，“我就不住您家里了，到時候住校就行?！?/br>
    李若蘭現(xiàn)在對這個閨女還謹小慎微，基本上都順著她，也沒強硬說什么，只是道，“就當去做客了，你叔叔和兄弟也都見見?！?/br>
    怕她不舒服，又緊接著道，“你要是不喜歡，媽給你開個招待所住。”

    蘇軟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有些心軟，上輩子因為太過倔強，她其實錯過了很多，這輩子，她想試著改變。

    “去家里吧，我正好認認門?！?/br>
    李若蘭非常高興，一路給她介紹情況。

    言家住在東林三中的教師家屬區(qū)。

    比起縣城，言家的條件確實不錯，李若蘭自己是東林三中的老師，丈夫言成儒是報社的主編，大兒子言少昱正在讀大學，蘇軟同母異父的弟弟言少時剛上初中。

    前年東林三中給老師們集資蓋房，言家分到了一套小三居，總共六十多平，這年代沒什么公攤的說法，使用面積基本上和房本上的面積一樣，看著倒也不小。

    不過一家四口住著正好。

    蘇軟跟著李若蘭一進門就聽到最里面的小臥室里傳來言少時咋咋呼呼的聲音，“這是我挑的，我姐肯定喜歡?！?/br>
    青年的語氣顯然非常無奈，“你確定嗎？你姐二十了，不是兩歲?！?/br>
    “我不管！就這樣放著！我們班女生都喜歡這樣的?！毖陨贂r堅持。

    言成儒聽到開門聲從陽臺那邊的廚房出來，看到兩人進門對著蘇軟笑道，“回來了？這就是軟軟吧，累了沒，先休息一下?！?/br>
    語氣自然的仿佛她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和她七歲的時候第一次去蘇文山家里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

    蘇軟能感覺到他的善意，心下也稍微放松了些，“叔叔好?！?/br>
    言成儒笑起來，“讓你媽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哪兒不合適了再收拾一下，不然少時不知道要折騰成什么樣子?！?/br>
    言少時已經(jīng)聽到動靜跑了出來，“媽?！彼粗K軟，露出個親近的笑容，“姐？”

    少年人的情感直白又熱烈，他又是個自來熟的性子，恍惚讓蘇軟覺得她一直都有這樣一個弟弟。

    可是她知道不是這樣的，蘇文山和杜曉紅的小兒子蘇明峰和言少時年紀差不多，可對方見到她從來都是惡意滿滿，別說叫jiejie了，不當面罵她雜種都是好的。

    言少昱站在言少時身后，雖然沒說話，但也對著她微微一笑，擺出歡迎的姿態(tài)，蘇軟心底那一點緊張也消散了。

    李若蘭為她介紹，“這是言少昱，少時的哥哥，你也跟著叫哥就行，這個搗蛋鬼就是言少時，你弟弟?！?/br>
    言少時見蘇軟并不排斥他們，高興的來拽她，“姐，我給你布置了房間，你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蘇軟覺得胸口熱熱的，不管以后怎么樣，至少初見他們是認真的準備接納她的。

    這是蘇軟從未感受過的善意。

    房間是一個北面的小臥室，這年代的戶型都不太好，房間雖然不大，但顯然應該是屬于言少時的，墻上還貼著周潤發(fā)和王祖賢的海報。

    書桌和書柜上還有言少時的游戲機和漫畫書。

    蘇軟也終于知道他們剛剛爭執(zhí)的是什么了，只見靠墻放著的單人床上，鋪著粉色的碎花床單，床頭放著一只半人高的毛絨小熊，這些都還正常，然而床上還支著一個花里胡哨的粉色的紗帳，就是童話故事里那種公主床的紗帳。

    因為床小，紗張把前面的空地也圈進去不少。

    言少時得意的道，“姐，這是我送給你的，喜不喜歡？”他還在帳子上撩了幾下，像個武俠里面的大俠。

    言少昱看著他無奈的笑，“少時今天非常大方，把今年的壓歲錢都拿出來了。”

    蘇軟好笑的同時，心中暖意融融，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笑道，“喜歡，謝謝你?！?/br>
    言少時頓時高興壞了，拉著她到處介紹，“這個熊也是我挑的，不過是我哥掏的錢，嘿嘿?！?/br>
    “姐，你想買什么，可以找我哥要，他上了大學可有錢呢。”言少時熱情的推銷，蘇軟有些哭笑不得。

    李若蘭聽到他的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整天就知道剝削你哥！你今天是請假了吧，作業(yè)寫完了嗎？”

    言少時被拎著去寫作業(yè)，李若蘭開始打電話咨詢蘇軟復讀的事情。

    復讀和插班不太一樣，不需要考試，只看高考成績，蘇軟雖然因為拉肚子落榜，但她的基礎(chǔ)在那里，分數(shù)線夠東林三中的復讀班還是綽綽有余。

    這讓蘇軟松了一口氣，要知道重生回來，高中的很多知識她都忘記了。

    聽李若蘭直接找到了負責人，并熟練的報出她的高考分數(shù)，蘇軟覺得她怕是早就想好了幫她復讀的事情。

    也許用不上，但她都考慮到了，像那些寄給她的信，胡嬸子那里留下的電話，都確保在她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能用到。

    李若蘭放下電話，高興的道，“行了，我明天去再去找找高老師，給你分去一班，那個班老師最好，每年都能出幾個燕大華大的學生。”

    言少時從隔壁探出頭來，也興奮的道，“我姐要來三中上學？那是不是能天天見到了！”

    李若蘭瞪他一眼，“趕緊寫你的作業(yè)去，少昱，幫我看著他。”

    然后又對蘇軟道，“你要是煩了就別搭理他，他就是個人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