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今晚叫你來是做什么的么？”

    “知道，我愿意……愿意服侍公……”顏芷覷著他臉色似乎變得有些不對，想起什么，慌忙改口，“霽之?！?/br>
    想來這是他的本名，他雖入宮，也不愿意拋棄自己的過往，因此才更愿意讓人叫他的真名。

    顏芷自覺推測出了真相，又逮著機會問他：“你既然是江家的人，那一定對江家的事所知甚多了？”

    蕭燁并不否認(rèn)：“可以這么說?！?/br>
    顏芷試探：“那公……霽之就不想看看玉景真人所言是否成真，不想試試那法術(shù)的威力嗎？”

    蕭燁望她一眼。

    他看出她心情仍是忐忑，想起她中午時那般梨花帶雨的模樣，估計是恐懼極了，到底是愿意表態(tài)讓她安心。

    “我從不信道。”

    顏芷面色一喜，趁機把怨言發(fā)泄出來：“本就沒什么可信的！若是正兒八經(jīng)地去觀里拜拜神仙，那也沒什么可說的?？梢撌裁磁蚤T左道，做法招魂，還要生生祭奠掉活人的性命，那簡直就是歪理邪說，喪盡天良，算什么修道之人！”

    她這話說得頗為大膽，若是讓旁人聽到，少不得會給她招來禍患。但在蕭燁這里，他還挺愿意聽她說這些。

    蕭燁瞧她語氣活潑，目中不禁染笑，抬手朝她發(fā)髻處伸了伸。

    可他身體還靠著隱囊，一時沒有夠到。

    顏芷因他剛剛的表態(tài)感到雀躍，當(dāng)下也愿意配合，身體前傾，就把腦袋伸了過去。

    美人鬢發(fā)如云，卻不飾釵環(huán)，發(fā)間只有那朵嬌艷的海棠花。蕭燁觸到那顫顫巍巍的新鮮花瓣，手指微動，把它摘了下來。

    “霽之……”顏芷臉頰微紅。

    “比起虛無縹緲的先貴妃，我更看重夫人?！笔挓顚⒑Ｌ幕惖奖羌?，唇角輕輕地勾了勾，“不過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夫人選擇來找我？”

    顏芷一怔，抬頭朝蕭燁看去。

    “怎么不找旁人？”蕭燁問，“比如陳賢妃，比如……皇太孫？”

    顏芷剛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磥磉@也到了她要表明心意的時候，于是半真半假地說：“我白日里才向你說過，如今在這宮中，也只有你是最真誠待我的了。賢妃娘娘久不問世事，一心禮佛，我怎好拿這種事去煩她。至于皇太孫……”

    披散的長發(fā)下，蕭燁耳朵微動，有些好奇她接下來的理由。

    誰知顏芷憤憤地扁了扁嘴，身體前傾抓住了他的手臂。

    “江公公，我要是與你說了，你可別告訴旁人呀?！?/br>
    隔著一層布料，蕭燁感受到臂上溫?zé)岬挠|感，他低眉望著顏芷，平靜地點了下頭。

    “我與皇太孫有些過節(jié)，實在是他過于不近人情，且最是厭惡我這種被采選上來的地方女子。之前有一次碰見他，就被他貶低一番，他應(yīng)是很嫌棄我的?！?/br>
    顏芷說著，順勢往前挪動身體，虛靠在他的肩膀上。

    蕭燁不意竟然是這么個理由，心說怪不得那塊仿制的玉佩送到她手上那么久了，她也當(dāng)沒看見一般，沒個動靜。

    他動了動唇，想糾正一下她的這些猜測，誰知就聽到顏芷繼續(xù)說：“可我也很嫌棄他呀！美丑不分，隨性放蕩，哪比得上江公公你這般貼心真誠。我不知你現(xiàn)在心里怎么想，但我是決定了，從今往后，會以十二分的心意來報答你。”

    蕭燁另一只手臂已經(jīng)伸出，想撫上她的鬢發(fā)，卻因顏芷這番話僵在了半空。

    在顏芷看不到的角度，蕭燁一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

    美丑不分？隨性放蕩？

    他就是這么看他的？

    顏芷轉(zhuǎn)轉(zhuǎn)腦袋，往上靠在了他的頸側(cè)，頭頂貼住了他的下巴。

    她深夜赴約來此，發(fā)髻挽得并不算牢固，又被他摘去鬢邊簪著的海棠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些松散了。鬢邊的幾縷發(fā)絲，柔順地貼在了她的臉上。而大多數(shù)，則落在蕭燁的身上，一半隔著布料，一半在他頸肩，與他溫?zé)岬募∧w相貼。

    “霽之，”顏芷伸出右手，帶著紗布的掌心撫過他的胸膛，順著往他的腰間探去，“我們是不是該就寢了？”

    他深夜讓人把她接到此處，又打扮成這副模樣，穿著一身松散的常服見她，說了這么久都沒有讓她回去的打算，那顏芷想，他的目的應(yīng)該是很明確了。在瑤華宮時，書圓的擔(dān)憂是正常的。

    跟性命比起來，顏芷并不在乎這個。她甚至想探探這個江公公的底線，看他到底會變態(tài)到何種程度。

    蕭燁卻在這時，扣住了她亂動的手腕。

    顏芷咬了咬唇，一臉真誠地望著他說：“我愿意服侍你的……”

    蕭燁臉色微沉，他沒想與她發(fā)展這么迅速。

    “不必?！?/br>
    顏芷意識到什么，隱晦地朝他腰下望了一眼。

    “沒關(guān)系的霽之，我不會嫌棄你的?！?/br>
    第34章 .  主動   可不允許他用完就扔。

    顏芷是覺得, 太監(jiān)大多數(shù)會比較忌諱自己沒有的東西，她說這話，也是想進一步表明真心。

    誰知她話音剛落，蕭燁面色卻猛地沉了下去, 眸光陰郁, 把顏芷嚇了一跳。

    他拍拍顏芷的手背, 語氣僵硬道：“坐起來?！?/br>
    顏芷瞧著他情緒不太好了, 暗想可能是戳到了他的痛處，當(dāng)下也不敢再挑釁, 連忙哦了一聲，低下頭坐直身體。

    蕭燁眉頭輕皺，伸手撫平袍袖上被她弄出的褶皺, 從榻上站起身來。

    “你急什么，”蕭燁低眉看她，神情冷肅，“之后每隔三日，我便會讓王盛去瑤華宮接你過來，屆時你準(zhǔn)備好，如今夜一般安靜等待即可?！?/br>
    顏芷詫異地睜大了眼。

    每隔三日？竟是要形成習(xí)慣的意思么？

    蕭燁又補充說：“若哪天臨時要你過來, 我會讓王盛提前告知于你?！?/br>
    顏芷心尖抽動，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她有求于人，不得不頷首應(yīng)是。

    蕭燁收回目光, 往外走了兩步：“至于今夜, 你先在這里歇下, 熟悉一番。一會兒洗漱用具會有人送過來，沒我的吩咐，不能踏出這間房門?！?/br>
    說完, 蕭燁抬步出了內(nèi)室。

    徒留顏芷望著這滿室的陳設(shè)，氣惱地錘了錘床榻。

    這算什么？每三日過來一次被他軟禁么？這什么變態(tài)癖好？

    -

    蕭燁轉(zhuǎn)出內(nèi)室，步出燈火通明的外殿。

    王盛立在殿外，見狀立時迎了上來：“殿下……”

    “叫一個宮女過來，伺候榮國夫人洗漱。”蕭燁淡聲吩咐。

    王盛連忙應(yīng)下：“早都準(zhǔn)備好啦，那喜鳶嘴特別嚴(yán)，肯定不會往外亂說的。”

    蕭燁嗯一聲，又道：“等明日卯時，你再把榮國夫人送回去，記著跟來時一樣，別叫她看見了，也別被旁人盯上?！?/br>
    前幾日宮外的那場刺殺，他本想除掉錢遠，但錢遠周身護衛(wèi)竟還挺多，只傷了他的胸口，讓他逃掉了。

    等錢遠把傷養(yǎng)好回宮，指不定又用什么下作手段來構(gòu)陷他。蕭燁雖然不懼，但不能牽扯到顏芷。

    王盛笑瞇瞇的：“奴婢明白?！?/br>
    他想起今夜去瑤華宮接榮國夫人過來，讓她蒙上眼睛時，那一瞬間榮國夫人臉上詭異的面色，沒準(zhǔn)兒她還以為這是太孫殿下的特殊癖好，但其實因由很簡單，若是讓她一路上睜著眼，那她就該發(fā)現(xiàn)，她來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御馬監(jiān)，而是東宮了。

    蕭燁吩咐完畢，去書房坐了片刻，估摸著顏芷應(yīng)該收拾完歇下了，才起身回到內(nèi)室。

    內(nèi)室寬敞，被他令人提前收拾過，中間樹立了一道屏風(fēng)，將其隔成兩處。

    蕭燁放輕腳步，立在床榻前，隔著紗帳，看到了榻上隱約的身影。

    他伸出手，緩慢地掀開紗帳。

    月色從窗外冷冷清清地揮灑下來，透著些朦朧的光亮，蕭燁看到她卸去粉黛后清麗的眉眼，閉目安睡著，一副恬靜的模樣。

    蕭燁微微俯身，便有一片陰影籠罩在了她的身上。蕭燁看到她眼睫輕顫，知道她是裝睡，一時輕笑出聲。

    顏芷眼皮跳了兩下，偽裝不成，只好睜開雙目，就看見那張湊得極近的俊美面龐，她想瞪視他表達不滿，卻又想起他剛剛那一副嚴(yán)厲模樣，心念微轉(zhuǎn)，伸出手臂就勾住了他的脖頸。

    “霽之要與我一起睡么？”

    她手臂沒什么力道，卻讓蕭燁險些順著她俯下身去，他抬手撐在她的肩側(cè)，眉頭輕皺了一下，她向來是這般大膽主動的嗎？

    蕭燁冷著臉，把她的手臂掰開，直起身體，強硬地把她的雙臂放回了錦被里。

    “睡你的覺?！备糁\被，蕭燁按住她的雙臂，壓著聲音訓(xùn)斥她，“往后每一次接你過來，我自有主張，你不要妄動?！?/br>
    言下之意就是要聽他的，她主動的不行。

    顏芷輕輕地撇了下嘴角，不服氣地哦一聲。

    看來他果真是個變態(tài)，該不會是自卑吧？

    但這樣倒也好，她不用費心思再想什么花樣討好他?？呻x大典那日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她不能全聽他的，要是他在這中間膩了，不喜歡她了，不打算救她了怎么辦？

    顏芷可不允許他用完就扔。

    顏芷整個身體裹在被子里，又被他用力壓著手臂，一時動彈不得。她索性閉起眼睛，真按他說的醞釀起睡意來。她中午為了見他，都沒有午休，而且今日一整天心情起起伏伏的，早就累得很了，不一會兒功夫，她就陷入了沉睡。

    蕭燁聽著她變得均勻的呼吸，才緩慢地松開了手。

    他站起身，把紗帳放下去，轉(zhuǎn)身繞過屏風(fēng)，走到另一處榻上躺了下來。

    他也得早早休息了，不能再與她胡亂折騰。明日一早還有朝會，殷王、閹黨，還有一幫親近他們的大臣，哪個不是虎視眈眈……

    -

    顏芷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右手傷處有些刺痛，她不安地動了動，睜開眼睛，正看到房內(nèi)燃起了燈燭，一片昏黃的光線。

    而自己右手被蕭燁握在掌心，紗布被去掉了，他另一只手里拿了一個靛藍色的瓷瓶，在往她的傷處上藥。

    顏芷想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到了該換藥的時辰。

    這么說，他在今夜剛見到自己時，問她多久換一次藥，就是為了這會兒親自給她上藥嗎？

    顏芷圓睜著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看向蕭燁。

    而蕭燁察覺到動靜，抬目瞥她一眼。

    “醒了等會兒就收拾一下，我讓王盛送你回去?！笔挓畹?，“馬上就卯時了?！?/br>
    “嗯……”顏芷半坐起身，點點頭，那藥剛觸碰上傷口有些疼，她不安地縮了縮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