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言快語，倒是燕風及預測不到學長的話，有點笨拙地呆住，在學長恨鐵不成鋼地一個手肘碰撞下，點了下頭。

    燕風及試探著看向她，對方央央說：“我送你回去，可以嗎？”

    方央央原本想要拒絕，但她腦中掠過一個念頭，她也正是這個念頭讓她轉變了回答：

    “……好。謝謝你?！?/br>
    換下白大褂，在那位醫(yī)生鼓舞的眼神下，走出醫(yī)務室。

    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話聊——這并不是方央央想要的場面。

    她想要借著談話機會，試探燕風及對“『方央央』和她”的真實感受。

    于是，很快，她隨意地提起了一個話題，涉及到彼此的工作日常。燕風及松了口氣般，低聲地回答起她的問題來。

    “嗯，今天情況特殊，近期基地里流感患者太多，醫(yī)生忙不過來?！?/br>
    青年的聲音低雅平靜，幾分疲倦，幾分習以為常：“我來幫點忙。”

    又正好遇上心臟病患者，他在眾目睽睽下為對方做了心肺復蘇。

    方央央笑著夸了他一句——可能是場面話，燕風及想，可他還是為此高興了起來。

    “辛苦你了?！?/br>
    只是四個字，燕風及的胸口沉積著一種又熱又痛的情緒。他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后，只能沙啞地，很輕地應了一句：“沒有，應該的?！?/br>
    55.  第 55 章   末世第一百四十天：方央……

    醫(yī)務室到住房區(qū), 十分鐘的路程。

    交談的重點寡而精，深夜時分，他們都太過疲倦，一個奔波于實驗室與醫(yī)務室, 忙得不可開交, 甚至在幾分鐘前才結束了一場勞心勞力的心肺復蘇術；一個加班加點, 一人承擔了整個基地的播音工作, 倦意已經(jīng)徹底地將他們兩人包裹。

    方央央連試探的打算都沒有，都在簡單問候后, 隨口般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你覺得我變化大嗎？”

    這樣的問句很少會出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交流對話中，更多時候，是久別重逢的親友在私底下關情脈脈的交談——她問得直白, 燕風及顯然被她的這句話問得驚住。

    他迷惑而沉靜地看著她，口罩沒有摘下，只有那一雙點漆般烏黑深邃的眼，直直地看她：

    “你從來沒有變過?！?/br>
    他回答。

    燕風及的回復太過肯定，這樣的態(tài)度旗幟鮮明地指向了一個答案。

    方央央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她想過很多解釋『方央央』與她未被人察覺出更換靈魂內(nèi)核的借口：也許是她  的演技太好，又或者是她和『方央央』的性格太過相似……

    總總思緒, 在腦中徘徊過千百次。

    他的應答讓方央央瞬間否決了此前所有的想法。

    她想起她與『方央央』在手機密碼等方面上的相同，又想起她曾在燕風及面前親手寫過字，他卻從未驚訝于她的字跡有所更改……如果說, 燕風及了解認識『方央央』, 那么, 作為末世文男主的燕風及，在有勇有謀、智力拔群的屬性前提下，他不會分辨不出她與她的差別。

    方央央閉了閉眼, 她深深吐息一刻。

    她的情緒從來穩(wěn)定尋常，在這一刻，居然泛濫起某種近乎可笑的無奈——這么久，一百多天了，她才從細枝末節(jié)中窺見異狀，才覺得不對勁，才想著主動探尋真相。

    答案呼之欲出，在她胸口蔓延，方央央無言地看著他。他與她對視，也許只有幾秒鐘，他有點慌張地拽下口罩，伸手想要扶住她的肩膀的同時，擔憂地問：“怎么了？”

    方央央怔怔地退后一步，這個動作顯然讓燕風及誤會了，他失落地收回手。

    “沒什么?！?/br>
    方央央對他說，她在他的擔憂眼神下，彎眼笑了起來，她繼續(xù)往家的方向走，她沒有再看他的表情，只是將此前幾刻的不對勁，敷衍而搪塞地解釋說：“只是想到末世之前和現(xiàn)在，很多人都變了，你卻說我沒有變化?！?/br>
    燕風及默默地跟著她的背影，他的聲音很低，在冬日寒夜，納罕得像是一點浪漫的星光，有點羞怯，有點不安：“你一直很好?！?/br>
    他這樣說，方央央半心半意地聽，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想一個問題——既然她和『方央央』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那么她的上輩子，她的這輩子……

    繁雜的思考止在一道熟悉而清朗的男聲響起——

    “央央？”

    方央央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住房區(qū)，而竇清正一臉警惕地望著她——準確說，是她身后半步距離的燕風及。

    燕風及與他在清晰明亮的工業(yè)照燈下對視，兩人在這一瞬間的交鋒，方央央有所察覺，但她實在沒功夫去理睬。

    她的大腦已經(jīng)被她和『方央央』很可能是“一個人”的事實給淹沒。方央央忽略掉竇清如刺猬般豎起尖刺的情緒表達，道：“下班半路上遇到燕風及，他送我回來?！?/br>
    女友的回應太過尋常，不足為奇般，透著幾分少見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了——竇清疑心自己聽錯，他不知道這冷淡是沖著誰，最后，只能把不安和焦慮沖著燕風及。

    他遞過一個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熱水袋，溫柔哄她進屋子里暖和一下。

    她溫順地接過，卻沒有立刻進屋，在進門前，還特別客氣禮貌地對燕風及說了一句謝謝。

    年輕女孩的聲音，溫柔明媚，即便泛著倦意，也有著讓人怦然心動的甜。

    “謝謝你，這么晚還送我回來，”因為臨近家門，所以摘了口罩，完完全全地露出了那張美麗的臉，“早點回去休息吧?！?/br>
    從燕風及口中得到答案，意味著這場同行而歸已獲取了真正的價值。

    方央央往室內(nèi)走，留著門外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竇清先打破了這場怪異的氣氛，他壓抑著情緒，斯文客氣的警告：“謝謝你送央央回來，下次我會親自去接她的。”

    燕風及看著方央央的背影，想著她在他說出那幾句話后，情緒上的微小轉變。他同樣聽到竇清的話，只答：“她工作下班這么遲，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這句搶白讓竇清微微一窒。他不能說是央央沒同意讓他去接她，也不能說央央自信著基地內(nèi)的安全——確實，基地內(nèi)遍布著監(jiān)控攝像頭，很難避開。

    在德牧犬饅頭逃離基地，監(jiān)控卻沒有攝下它離開的蹤影后，基地相關安保人員又在各個盲區(qū)地點重新加裝了監(jiān)控攝像頭，保證整個基地的安全可靠性。

    竇清確信自己從燕風及的口中聽出了譴責的意味。

    這種他人插手他與央央生活的言語舉止，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不悅，竇清忍著情緒，沖他點了點頭，咬牙道：“我尊重她的意見?！毖韵轮猓胍趺醋?，他就如何順從。

    燕風及并非蠢笨，他從這句回答中意會到竇清沒去接方央央下班，是出于方央央的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