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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 第76節(jié)

    畢竟秦家是阻礙他娶她的障礙,他能想到的也全是秦君宜的不足不好,除了會寫許許多多的酸詩,找不到什么值得天潢貴胄學習的優(yōu)點。

    比如音音根本沒有認真打量過秦君宜,是他癡心妄想,又走了天大的運氣得天子惜才,方成就這么一段姻緣。

    又比如他家中有許多人口,分攤到各房也不算富裕,上有婆母刁難,中有妯娌攀比,官夫人的體面維持艱難,下又擔心子嗣,而這些他都要比秦君宜所能給她的好得多。

    他生母早亡,又是宮人出身,便是連母家想要塞一個側(cè)妃來氣她都不會有的,而那幾個妯娌,除了太子妃之外,她也沒必要顧忌任何人,即便是當年的趙婉晴,也不會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難為自己的弟妹。

    至于子嗣,他自己都不會來催她,那些養(yǎng)母與后宮嬪妃面上說幾句也就算了,心里其實也巴不得他們沒有孩子,而他必然更加真心地呵護她,等到御極之后徹底把這份委屈找補回來。

    音音和這個所謂的丈夫也是聚少離多,成婚數(shù)月便被迫分離,能有什么情誼呢?

    他原本是有足夠的自信與優(yōu)勢,卻被音音無情回絕,而后阿爺?shù)某霈F(xiàn),卻幾乎徹底斷絕了兩人的可能。

    哪怕他再不喜歡,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有一大部分來自于他的血脈,這天然賦予了他權(quán)勢和給心愛女子穩(wěn)定保障的財富,然而偏偏阿爺在這上面比他更為強勢,叫音音沒有辦法拒絕,那數(shù)年的寵冠六宮才叫他最為在意。

    他所能給的,除了皇后和東宮之位,阿爺幾乎都已經(jīng)給了音音,她已經(jīng)不再是好哄騙的小姑娘,幾件新衣服新首飾就會覺得開心,所謂權(quán)勢名分地位,她都品嘗過滋味了。

    可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到最后卻并沒有怎么問起上皇的情況,瞧著也是當真放下了,可是當見到秦君宜的時候卻又萌生出求生的意識,這叫他不得不正視起這個曾經(jīng)占有過她第一任丈夫名分的男子。

    “皇帝現(xiàn)在問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

    鄭玉磬默然片刻,她忘不了上一回她難得想要與蕭明稷吐露真心時,皇帝在榻上忽然的肆意,“你叫我閉嘴,欺負我、折辱我,可是又要聽這些,我答得不好只怕又是……何必自討苦吃?”

    蕭明稷之前霸道,獨占欲又太強,無論兩人是好還是不好,從不許她提起旁人,如今又上趕著來問她,而她也早就變了,不會因為昔日戀人的糾纏而惱羞成怒,對他大聲呵斥,說自己的丈夫便是比他好。

    “郎君當時也便是冒失地多進了一寸,誰想到音音便要氣得觸柱自盡,后來才用綢帶綁了你,結(jié)果音音肌膚嬌嫩,便是跪伏一會兒也受不住?!?/br>
    她彼時掙扎得厲害,連額頭都被自己磕青了一片,他被氣得沒有什么耐心,怕她想不開咬舌或是弒君,捆得松快她自己就用牙咬開了,因此才用柔軟綢帶用了力捆好,防止她想不開,換了從后面來。

    晚間昏暗,本來他那夜就耐心服侍她許久,以為該是足夠了的,也能察覺到音音是嘗到快活滋味的,兩人情濃時偶爾她也能完全吃下,就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想換幾個她平時怕羞的花樣欺負欺負她,叫她清楚自己也不會每一個姿勢都順著她來。

    直到瞧見她膝蓋和臉頰紅了一片,才想起來那錦被上鮮艷的刺繡略有些粗糙,滑動拖拽之間傷到了她的肌膚,后悔得不得了。

    蕭明稷察覺到如今也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節(jié),便低頭去握住她的手,溫聲道:“音音若是生氣,回去拿鞭子抽我一頓消消氣,你如今再說什么,郎君絕對不動你的。”

    覺明的話或許有些道理,他是想把鄭玉磬牢牢地鎖在身邊,叫自己高興,然而卻也并非是全部出于那點子床帷間的事情,他也是真心想叫音音歡喜,讓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邊。

    他們一開始的時候也不太明白那些夫妻之歡的樂趣,只是不自覺地互相喜歡,一切水到渠成,做什么都會叫對方喜歡,并不需要去刻意鉆研這些夫妻相處的法門,會想過比唇齒繾綣更能占有對方的方式便是六禮齊備,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他曾經(jīng)自詡最懂她,但是鄭玉磬的反應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所費心做的一切哪怕再怎么驚人,卻也不能叫她歡喜半分。

    不剖明心意時的事倍功半,將他心里那一點別扭也熬沒了,最終還是得低頭來詢問她,她到底喜歡男子為她做些什么,便是像秦君宜那樣去喜歡她嗎?

    “我從來都不喜歡打人,更何況是損傷御體,皇帝忽然問起這些,倒是把人難住了,”鄭玉磬抬頭去看窗外,避開了蕭明稷灼人的目光:“秦侍中討人喜歡的地方自然多了?!?/br>
    蕭明稷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但還是維持面上的笑意,聽她繼續(xù)道:“年少成名,被圣上發(fā)覺覬覦宮中秀女也坦坦蕩蕩地承認了,能正大光明地娶我回家,他家中算不上多么財力雄厚,倒也沒有納妾的傳統(tǒng),幾房妯娌屋里也不見侍妾通房。”

    “我原本便沒有那么許多應對太子妃與皇子妃之間的心機手段,便是連你也自忖未必能抓牢,選一個這樣的夫婿是正正好,甚至還是我高攀了人家,難免婆母不順心,想要磋磨我。”

    她嫁給秦君宜也算是高嫁,不能帶給丈夫岳丈家強有力的支持,在事事都看重兒子的婆母眼里除了美貌和識文斷字一無是處,苦頭總是要受些的。

    鄭玉磬知道蕭明稷想要辯駁些什么,“我若是不狠心,恐怕圣人也未必像是如今這般肯潔身自好。”

    捫心自問,她萬事都順著蕭明稷,最終得到的也就是如上皇待孝慈皇后那樣的情感,或許還不如,因為她并不能像是孝慈那樣為夫君安頓好內(nèi)宅的一切。

    做妻子的退一寸,丈夫便進一寸,他們的開始太順利,他得到她也太容易,她無論是最開始嫁給蕭明稷,還是后來答應與他私通款曲,下場未必會有如今好。

    她這般始終不肯依順,才叫蕭明稷知道原來她也有所不能忍,離開了他也不是不能活,更不會沒有人要。

    “其實我最開始也沒有多喜歡他的,做夫妻嘛,大多是盲婚啞嫁,糊里糊涂也就嫁了,”鄭玉磬回憶的時候莞爾一笑,回頭看向他的眼睛:“是三郎苦苦糾纏,才叫我這般逆反,那么迫切地想給自己的丈夫生一個孩子?!?/br>
    她還是太天真,低估了自己昔日情郎的無恥,以為有了身孕,抑或是做了他的繼母便可以高枕無憂,殊不知有些人視禮法若無物,父子共一人,也在所不惜。

    “本來我一點也不喜歡那樣的日子,哪能比得上和皇帝彈琴說畫來得愜意,家里又有許多事許多人需要磨合,那便更為難了,每日在婆母跟前立規(guī)矩,我也時不時會想一想你的。”

    在知道他并沒有失信之后,她真心覺得蕭明稷并不失為一個好夫君的人選,或許有那么幾天受了委屈沒有人安慰的時候,也會想象自己當時若是放手搏一搏,嫁了他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然而人既然選了這條路,再回頭還不如不回頭,但起碼那個時候她無情歸無情,還是將他當作自己少女時期的一段美夢來懷念。

    “那個時候我心里煩亂極了,我本來也有自己的驕傲,可是好像自從嫁了人,所有人都待我嚴苛,我曾經(jīng)那么愛慕過皇帝,可連你也不體諒我的難處,嘴上說心疼我,可實際上卻要我和你沒名沒分地在一塊?!?/br>
    人心隔肚皮,現(xiàn)在看他那樣做來自然是完完全全的真心,是真心想要她忍耐之后再做皇后,但是任何好人家的女兒都不肯背棄道義,瞞著一個并無什么過錯的丈夫和前情郎私通,那看起來不過是男人誘哄女子身子的話術。

    “我在長安里舉目無親,也只有他才懂得體諒我從宮中出來的難處?!?/br>
    鄭玉磬略有些疲倦地枕在馬車的另一邊車壁:“侍中并不以少年進士為貴,輕慢我的出身,甚至覺得以我的姿容,留在宮中或許反而有更多的榮華富貴,他尊重我,愛惜我,雖說孝順得過分,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母子之心,便連夫妻之事也從不強迫,一切聽憑我的意思,這些圣人與上皇卻都是沒有的?!?/br>
    她本來就是生活煎熬,忽然只剩下一個體諒自己的人,還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那個人相貌清雋,文采斐然,本來就是極優(yōu)秀的男子,兩顆心不自覺便靠攏了。

    少年夫妻,本來便是如此,婚前不過是見了面的陌生人,婚后仔細經(jīng)營,兩人也能長長久久。

    至于后來天子強奪,新君欺辱,令她一身侍父子二人,那份連累秦家的歉疚與對過往僅存美好的追憶也叫人懷念:“皇帝生來尊貴,大概也不懂得平常夫妻之間舉案齊眉的敬重,你當我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也好,皇帝倒也不必多心?!?/br>
    無論是她還是秦君宜,生來便是皇家的臣與仆,而上皇與現(xiàn)在的皇帝,他們與皇后尚且是君臣,即便是妻子也可以隨意廢黜,沒有人告訴過他們平等是什么,她更不會奢求根植于他們內(nèi)心的想法因為自己而改變。

    她與蕭明稷也有那么一星半點的共同之處,上皇若是不在道觀強占了她,或許她和郎君的那一點萌芽的感情也會隨著柴米油鹽的歲月而流逝,但是正因為遇到他們父子,她的痛苦才把那份夫妻間平等的真心襯得愈發(fā)珍貴。

    她的丈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理解她的苦難,不會將他所喜歡的東西強加給她。

    “都過去那么些年了,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鄭玉磬在這樣的檔口,更愿意把蕭明稷哄好些,而不是激怒他對秦君宜做更多的錯事:“我連見都見不到他,難道還有心做皇帝對繼母做下的事情嗎?”

    這些話真真假假,一大半是出自她的真心,但是想來皇帝也不會遷怒無辜,將秦君宜怎么樣。

    這一點倒是叫蕭明稷無法辯駁,他將鄭玉磬看了又看,心中翻涌,卻又有些說不出來。

    明明是叫人痛苦的過往,他聽著她說都會覺得難過,她現(xiàn)在說起來竟然也是如此平靜了。

    他滿心愛她,但是落到她的眼中卻只剩下了占有,貪婪和怨恨折磨,唯獨沒有真心。

    萬福侍候兩人下車,然而他卻覺得十分奇怪,方才車中風平浪靜,可是如今兩人卻失去了出宮前的熱絡,圣人先下了車,卻只是吩咐人送太后回宮,竟然沒有其余溫存的話。

    從臘月二十六到除夕,鄭玉磬再也沒有見到過蕭明稷,她還以為那日自己明明也算得上是心平氣和,不知道又說了什么觸怒皇帝心底哪塊禁地的話,有些擔心那元夕相會他還會不會變卦。

    然而除夕夜宴,皇帝與太后同登五鳳樓與民同樂,接受萬民朝拜,那是他們兩個在萬眾矚目之下站得最近的一次,也是獨屬于他的建昭元年真正到來。

    是夜長安城燈火璀璨,帝王的聲音中氣十足,向叩拜的百姓彰顯新任天子的年輕與威嚴。

    不過鄭玉磬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遙倒是能看得出來,短短幾日,他似乎人消瘦了好些。

    明明這一日該是他一生中難忘的輝煌時光,天子意氣風發(fā)之下,倒有幾分隱隱的頹敗。

    坐擁萬里江山,享受著曾經(jīng)宮中最美麗的女子,明明他江山美人什么都得到了,卻又擺出那樣一副孤獨的模樣。

    “音音,”山呼萬歲的空檔,身穿冕服的帝王微微側(cè)頭,似乎這幾日的隔閡煙消云散,甚至微微笑道:“上元節(jié)那日的時候?qū)⑶赝跛偷角厥讨懈?,你那一日專心來陪我好不好??/br>
    鄭玉磬原本有些微微酸澀的心放下來,這才是正常的蕭明稷,她也不在萬人面前與皇帝含情脈脈地對視,只是面向百姓,低聲道“正月十五,叫人骨rou分離,皇帝倒是做得出來?!?/br>
    她原本就不希望那日元柏會在宮里,但蕭明稷做些什么又不是在與她商量,她就算是冷言冷語,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秦侍中也一個人孤孤單單幾年了,你難道不想叫人陪一陪他?”

    身側(cè)的帝王聞言一笑,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傷感:“說起來上元相會,咱們兩個竟然從無一次,就這樣一次,往后你愿意叫秦王在宮里過也好?!?/br>
    第76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元柏自從除夕之后每日里除了到文華殿進學, 都同自己的阿娘待在一處,面上的笑容顯而易見地多了好些。

    他不太明白為什么那個皇兄不再來找阿娘了,但這總歸是件好事,阿娘又是如從前一般的了。

    有的時候, 阿娘甚至有空閑來接他下學, 她正月里的穿著比前些日子更明艷些, 偶爾雪天枕珠姑姑會替她撐一把傘, 等候在文華殿外,張望殿門口的方向, 人輕快了許多。

    秦侍中待他和善,往往牽了他的手送出來,見到太后才停住步伐, 他每次似乎要看她很久,才遙遙行一個常禮,請寧掌事帶他過去。

    他問侍中為什么不過去向阿娘見禮,往常阿爺召阿娘到御書房去的時候,偶爾遇上大臣,阿爺也不會叫阿娘躲開,而是叫阿娘光明正大地受了臣子們的禮。

    秦侍中每每聽到這樣的話, 只是笑著摸一摸他茂密的頭發(fā),說太后畢竟年輕,臣子應當避嫌, 否則圣人會生氣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許多天, 直到有一天, 阿娘見他過來,非但沒有立刻領了他回長信宮,還上前幾步, 叫住了秦侍中。

    “侍中這些日子一向可好?”鄭玉磬不用宮人跟著,親自撐了傘帶他過來,仔細打量秦侍中的容顏,輕嘆了一聲:“你這些年確實變了好多,叫我都不敢認了?!?/br>
    在蕭明稷的面前,她甚至不敢長時間地打量著他,反倒不如現(xiàn)在,就站在他面前這般,可以肆無忌憚地直視他。

    他清瘦了太多,哪怕這些時日她有心將手伸到文華殿,關懷一下他們父子的飲食,可是他的腰肢依舊顯而易見地細,幾乎比她還要纖弱。

    明明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在外面暢談古今,意氣風發(fā),回到家里的時候雖然過分依順母親,可是在她的面前也是一樣的百依百順,連破身的時候見到她哭泣都會猶豫不決,最后交由她來。

    那個時候她仿佛是做夢一般,忽然嫁了人,雖說決心與蕭明稷一刀兩斷,但收到了他身邊人代筆寫的信,聽聞他知道自己被圣上賜婚,氣得當場嘔了一口血,急于回京辯駁,以至于中途傷口迸裂,反而得在驛館多休養(yǎng)一段時間,心如刀絞,便是嫁了一個如意郎君,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愧疚。

    既是面對丈夫柔情時還會想起旁人的羞愧,也是誤會了昔日情郎的嘆息,因此面對秦君宜理所當然履行丈夫之責的時候害怕極了,盼著新婚之夜早些過去。

    可他又那么溫柔,消弭了她所有的不安與恐懼。

    但是現(xiàn)在兩人被宮墻分隔,不要說重溫舊夢,便是見一面都很是困難,兩人之間無形有了一道天塹,想要小心翼翼維持現(xiàn)在的風平浪靜,誰也不會越雷池一步。

    “臣一向還好,孑然一身,怎么活都是一樣的。”

    秦君宜沒有想到鄭玉磬會主動過來,外面天氣寒冷,他的呼吸比以往更急促些,但是卻沒有退避的意思,他苦笑了一聲,“一別經(jīng)年,娘娘倒是還好,只要您與殿下安康,臣也就能放心了?!?/br>
    他被皇帝取了肋骨,又被迫聽見妻子與自己曾經(jīng)景仰的君王親昵低語,夜夜繾綣,甚至親眼看著那一場冊封典禮,天子是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韙向朝野宣告那聲勢浩大的愛情,哪里會不恨不惱。

    可是他過后又會想起鄭玉磬,想起她面對母親時的柔婉孝順與和自己在一起時的大膽嫵媚,想起她后來知道自己授官非但沒有高興反而因為離別而哀傷的神情,兩人的境況是同樣的無能為力,她其實也不過是個沒有什么能力反抗的可憐人。

    若不是他唐突冒昧,鄭玉磬會是宮中名正言順的鄭貴妃,不必到道觀去受那一段苦楚。

    而就是這樣小心翼翼求生的日子,她還是將兩個人的孩子生了下來,甚至險些令上皇冊立為太子。

    “我其實一直過得都很不好,”那撐了傘的女子忽然放開她的孩子,叮囑元柏先去宮門口那里找枕珠他們,對他道:“我曾經(jīng)覺得死在青陵臺下的女子太傻,如今才發(fā)現(xiàn)那樣的結(jié)局或許也沒什么不好。”

    青陵臺是宋康王為臣妻息氏所筑,而息氏不從,丈夫韓憑上吊,她墜樓身亡,雙雙殉情而死,死后化為相思樹上兩只鴛鴦,交頸悲鳴,令人嘆息。

    “可是我那個時候總還是存了一分想活的怯懦,我想,他總有厭了的那一日,到那個時候,或許我還能從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逃出去見你?!?/br>
    她后來果然是逃出去了,但是見到的只是秦氏一地的尸首,“總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你受了許多苦楚,把你原本安安穩(wěn)穩(wěn)的人生毀了?!?/br>
    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她死了便會成為貞潔烈婦,無論是蕭明稷還是秦君宜,大抵都會懷念她一輩子,但是活下來卻很艱難,她得到了多年的奢華生活,卻也遭受了許多折磨。

    “娘娘請慎言!”

    秦君宜不知道鄭玉磬今日為何會忽然這般大膽,但是聽她這般說來,本來以為古井無波的內(nèi)心卻平地生波,克制著不對她說出那心頭的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臣從未怪過您,這并非虛言,”他坦然平靜道:“縱然臣愿意為了自己的妻子粉身碎骨,但臣當年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談何來保護您?”

    將心比心,他的怨恨也不該對著鄭玉磬,換作是他,他也愿意活下去。

    “你還是那般好,對我一直都很好,”她嘆了一聲,“我本來只想遠遠地瞧著你,可想著以后萬一若是見不到了,還不如趁著現(xiàn)在光明正大同你說幾句話?!?/br>
    蕭明稷這幾日并不約束她,甚至也不來見她,她雖然警惕,但試探了幾回,身側(cè)確實沒有人將自己的一舉一動報給皇帝,才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最后來看一看他。

    或許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君臣有別,臣實在是不敢領受娘娘好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