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惑君 第38節(jié)
馬車內終于傳出聲音,祁明軒拿著一把折扇,清越的嗓音漫不經(jīng)心道:“信陽王盛情相邀,不去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了,那就去一趟吧?!?/br> 他敲了敲馬車壁,侍從才收了刀劍,重新拉起韁繩。對著徐峰開口:“既然公子答應了,就帶路吧?!?/br> 徐峰也不生氣,重新上馬為一行人帶路。 到了別院,祁明軒才緩步從馬車中走出來,下車后他對著馬車內囑咐:“你稍等片刻,要是悶就讓侍從陪你去四處看看?!?/br> 姜貞娘看不懂祁明軒的想法,有些后悔昨天沒有直接問清楚祁明軒的打算。她瞥了徐峰一眼,搖頭道:“妾身還是與郎君一起吧?!?/br> 所有的侍從還是跟在祁明軒身邊為妙,這樣要是真出變故,以他們的身手至少能把祁明軒帶出去。 祁明軒也沒反對,攜著姜貞娘往涼亭中走去。 “說吧,信陽王到底有什么事情讓你轉達?”祁明軒的語氣透著些許不耐煩。 徐峰知道祁明軒是瞧不上他的身份,也不氣惱只是說道:“榮王殿下是奉了皇命去禮縣查案的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您聰明絕頂就沒想過,禮縣接連出事,皇帝卻派您來此是有什么用意嗎?” 姜貞娘看了一眼徐峰,他這話是在暗示皇帝是故意想要除掉榮王了。 “我此行只是利州江銘,不管信陽王與陛下有什么打算,都與我無關?!逼蠲鬈幩菩Ψ切Φ目粗旆澹拔疑揭伴e人一個,徐大人就不用在我面前賣弄聰明了?!?/br> 果然與王爺猜想得一樣,榮王一行人腳程不快,到了太原城后更是整日游玩,沒有任何探查禮縣情況的舉動,榮王他也不是真心想為皇帝辦事,不過是面上敷衍,打著明哲保身的主意。 “原來殿下心中早有丘壑,是小人賣弄了。”徐峰道歉,隨即話鋒一轉,“只是殿下你想要安寧,上面那位可不一定能容得下您呢。先帝在位上時,那一樁樁一件件抬舉殿下打壓那位的事情,旁人看了就覺得錐心,那位他真的能放得下?” 祁明軒嘴角的笑意收斂,神情透著點冷淡。 徐峰見祁明軒也不是全然沒有芥蒂,又下了一劑猛藥:“就算那位既往不咎,那先帝大行時的事情要是被那位知曉了,殿下您就是有太后的庇護也無濟于事?!?/br> 祁明軒眼神忽然變得銳利,目光如電得看著徐峰,笑意透著冰冷:“我怎么不知道先帝大行時有什么不能讓陛下知曉的事情發(fā)生?” 徐峰從祁明軒的目光中感受到殺意,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響起女子的驚呼聲。 姜貞娘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杯中的水濺濕了她衣裙。 祁明軒收了冷意,關切的看向姜貞娘:“怎么了?有沒有被燙到?” 姜貞娘搖了搖頭:“我沒事,水不燙?!?/br> 祁明軒見她神情有些不自然,觸碰到她指尖的冰涼出聲道:“你先去換衣,免得著涼了,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徐峰知道祁明軒支開姜貞娘說明他的態(tài)度松動了,忙使喚婢女帶姜貞娘下去更衣,后面的話確實不適合其他人聽到。 姜貞娘看了祁明軒一眼,還是跟著侍女離開了。 有了這么個小插曲,祁明軒與徐峰之前的態(tài)度沒那么緊繃,徐峰也開門見山的說道:“殿下,你說要是皇帝知曉,曾有一道圣旨上傳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榮王,你說皇帝還能容得下你嗎?” 祁明軒低垂著眼睫,他的神情冷肅,半晌后才說道:“不可能,先帝駕崩前親口傳位于太子,也留下了遺詔,父皇要是真想傳位于我,不可能這樣做的。再說若有這道旨意,恐怕信陽王也不會讓你告訴我。我說過了,二哥與陛下恩怨我不想?yún)⑴c?!?/br> 聽到祁明軒的稱謂變了,徐峰的山羊胡子微微上翹,他壓低聲音道:“那道旨意確實不是先帝留下的,是太后矯詔了!” 徐峰滿意的看到祁明軒出現(xiàn)震驚的神情,他緩了緩繼續(xù)說道:“殿下,您比我家王爺還了解皇帝的性子,你說皇帝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生母為了您矯詔,想要讓您稱帝,那時候他還能容下你嗎?太后還能保住你嗎?” 祁明軒抿著唇,握著茶杯的手收緊,他望了一會兒池塘邊的柳樹,半晌后才說道:“二哥叫你過來,不單單是讓你說這些的吧?” 徐峰正色道:“殿下,你應該也猜到了王爺?shù)挠靡饬耍俏蝗绱瞬活櫮钚值苤?,冷血殘酷致使民怨沸騰,一旦他被暴民遇刺身亡,我家王爺就會撥亂反正,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br> 祁明軒姿態(tài)放松,他輕輕嗤笑:“就憑信陽王府的三千私兵?你們未免也太小看京中的兵馬了吧?!?/br> “可現(xiàn)在皇帝并不在京中不是嗎?”徐峰胸有成竹的說道,“再說,我家王爺手中可不止三千的人馬?!?/br> 為了防止藩王謀反,歷來分封的藩王只能擁有三千以下的私兵護衛(wèi)安全,信陽王早有不臣之心,先帝在世時,他不敢妄動,但這兩年他私下里養(yǎng)了些人馬,并不出奇。 徐峰也看出了祁明軒的不以為意,來之前信陽王就說過了想要說動榮王與他們一起造反,可以透露些消息給他。 “殿下你看亭外駐守的兵馬如何?這樣的士兵我家王爺有這個數(shù)?!毙旆灞攘艘粋€三的手勢。 “怎么可能?”祁明軒是真真切切的驚訝了,他比誰都清楚養(yǎng)兵是多費銀錢,不然他也不會大費周折的來太原一趟,無非就是顧忌著國庫空虛,邊外有異族虎視眈眈,不想在大雍內起兵戈。 徐峰口中的數(shù)量必有水分,祁明軒心思一動,信陽王敢反,至少手中有一萬兵馬。 “我雖不通軍務,但也知道養(yǎng)兵,要人,要錢,還要隱秘的地方。我記得二哥一年的食邑也不夠這些人馬的吃喝吧?!闭f完,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禮縣。 禮縣地處偏僻,多山林,適合養(yǎng)兵。地動后百姓驚慌受災四散,也是收納人馬的最好時機。這樣一看,幾月前的那場地動,也可能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徐峰敬佩的看了祁明軒一眼,為他的敏銳稱奇,難怪王爺一直想要說服榮王與他聯(lián)手。 “殿下謙虛了,您不是要來查禮縣的事情,現(xiàn)在小人就可以告知您所有的隱情——其實禮山下藏有金礦?!?/br> 第五十三章 夢醒 祁明軒的手指在折扇柄上輕點, 原來信陽王的軍餉是從這里得來,難怪禮縣縣令和他派來的人會被沒滅口。 祁明軒垂下眼睫遮住了他深沉的眸光:“原來是這樣,不過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向京城泄密嗎?” 徐峰看出了遺詔事情對祁明軒的影響,他笑著反問:“那么殿下你會嗎?” 祁明軒輕笑一聲:“就算我想, 徐先生也不會放我離開吧?!?/br> 徐峰沒有反駁祁明軒的猜測, 信陽王把性命攸關的事情告訴榮王怎么會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等著祁明軒的反應。 祁明軒說道:“既然二哥已經(jīng)胸有成竹, 我就提前祝二哥心想事成?!彼哪抗饴湓谕ピ捍蛄苛艘环?,“這院子風景不錯, 在這住上幾日也沒什么不好,信陽王心胸寬廣應該是不會介意的吧?”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 “殿下你這是何意?難不成是真的相信皇帝會心慈手軟?”徐峰問道,沒想到這時候榮王還是打算作壁上觀。 祁明軒的手指一點點推開折扇:“無妨, 我一個未就藩的王爺,論心中刺的程度肯定比不過信陽王?!彼聪蛐旆?,“再說,龍椅換不換人對我又有什么影響?” 徐峰也明白過來,榮王要是不愿意下注就不會說這么多話,他現(xiàn)在是要看到信陽王能給出的籌碼了。 “殿下放心,只要王爺坐上寶座, 下旨讓殿下帶著太妃一起去吳地就藩?!毙旆逭f完見祁明軒不為所動,他思索了片刻后問道,“那殿下不如直說你想要什么?” 祁明軒拋出了條件:“我不信什么江山共享的胡話, 我要滄州涼州這兩塊封地。”祁明軒用折扇止住徐峰想要說得話, “你先別拒絕, 陛下就算對我心懷芥蒂,只要太后太妃還在,他就不會光明正大的動手, 而且比起我,信陽王的處境更艱難吧,我是沒興趣查禮縣的事情,今天我聽到的一切都不會向京城稟告。但以皇帝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下一個朝廷命官很快就會到,不知道到時候你們還能不能瞞得住?!?/br> 唰,祁明軒展開扇子:“而且你們找上本王,為得是本王和太后對尹家的影響吧?” 徐峰眼里閃過一道精光,之所以信陽王一直想要拉攏榮王就是為了尹家身后的兵權,雖然不能為他們所用,至少要讓尹家承認王爺?shù)恼y(tǒng)地位,保證尹家不反。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小人得稟告王爺后由他做決定?!毙旆逭f。 “我再加上一個籌碼。先帝在世時曾給我留下了一隊人馬,這些人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只要信陽王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把這隊人馬借出。我言盡于此,這筆買賣你讓家主子好好合計一下?!?nbsp;祁明軒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去尋尋我家夫人?!?/br> 徐峰強壓下激動的心情,沒想到這次竟然從榮王身上試探出這么大的驚喜,他拿定了主意一定要說服王爺答應下這樁交易,同時也對暗藏實力的榮王有了更深的警惕。 不過不急,一切都要先助王爺?shù)巧洗髮氃賮砜紤]。 祁明軒找到姜貞娘時,她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水紅色長裙,看著花圃的方向出神。 姜貞娘聽到祁明軒的腳步聲響,她轉過頭:“郎君你與那個徐先生談完了?” 她暗暗觀察著祁明軒的神色,剛才徐峰告訴祁明軒的肯定是與榮王生死攸關的事情,她想從祁明軒的表情上看出端倪,看了半天,最后還是讓她失望了。 “方才你怎么突然失態(tài)了,是害怕了嗎?”祁明軒摸著姜貞娘的鬢發(fā)。 姜貞娘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是我不小心走神了?!彼龘崤ǎ撇唤?jīng)意的問道,“我聽那位徐先生話中的意思,似乎想挑撥皇室的兄弟間情誼?!?/br> 祁明軒明悟的看了姜貞娘一眼,他捏了捏姜貞娘的掌心,只說了兩個字:“放心。” 姜貞娘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侍女,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就不再提這件事情。 祁明軒摘了一朵芍藥簪在姜貞娘的鬢間,他開口:“此地景色不錯,夫人可愿意陪我在這里住上幾日?!?/br> 姜貞娘看了祁明軒一眼,壓下?lián)?,點了點頭:“妾身都聽郎君安排?!?/br> 上次在太原城中祁明軒的行為太過分,這幾日夜里她都有些回避祁明軒,與他錯開時間入睡,唯獨今天她心里記掛著事情,盼著天黑早點到來。 姜貞娘陪著閑適的祁明軒在別院里逛了一會兒,見天遲遲不暗,她等不下去了,也管不了周遭的丫鬟會如何看待她,扯著祁明軒的衣袖把他往房內拖去。 “郎君,我有些累了,今日我們就早些安置吧。”姜貞娘含羞帶怯的看向祁明軒。 祁明軒忍笑低頭:“這么著急?” 姜貞娘瞥見別院中的丫鬟真偷偷看著兩人,姜貞娘兩頰生暈:“去還是不去?”說完她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她就被祁明軒從身后抱起:“我又沒說不和你去,你莫要著急走呀?!?/br> 視線旋轉,姜貞娘已經(jīng)被祁明軒打橫抱在懷中,她仰著臉看向祁明軒,只見他眼中帶著笑意,神情舒朗開闊,沒有一點不虞之色。 姜貞娘的視線落在祁明軒的眉眼上,有些分不清此刻的祁明軒是真的開心,還是只是偽裝。 祁明軒把姜貞娘抱進內室的床榻上,屋頭的丫鬟都被他趕了出去,他把姜貞娘圈在身下,拉下床幔漸漸俯身—— “公子,禮縣的事情不查了嗎?”姜貞娘用極低的聲音問道,用手抵在祁明軒的胸膛。 祁明軒看向姜貞娘的手臂:“現(xiàn)在不急了?” 姜貞娘在祁明軒的手臂上擰了一下,他明明知道她的真正用意,還故意逗她。 “不用查了,徐峰已經(jīng)把所有的真相都說了?!逼蠲鬈幍_口,在姜貞娘耳邊把禮縣的事情簡單說說了。 姜貞娘非常驚訝,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祁明軒一開始就打得應該就是這個注意,直接從信陽王處下手查清真相。 “那徐峰說得話其實都在公子你的意料之中了?”姜貞娘問,想知道祁明軒到底有沒有被徐峰挑撥 祁明軒眉梢微蹙了一下:“那也不是,我也沒想到能從信陽王那里知曉一件秘事?!币笫撬福麉s從來都沒有看懂過尹太后的所思所想。 “公子你不會把徐峰挑撥離間的話當真,真的聽進心中吧?信陽王就是想要你們反目成仇,這樣他才有機可乘?!?/br> 姜貞娘難得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看法,祁明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的指尖刮了刮姜貞娘的鼻子,“你別擔心,信陽王的計謀太淺,我不會上當?!?/br> 姜貞娘得到保證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她從祁明軒的手臂下鉆了出去,把自己裹緊了被子中,動作好像游魚般靈活。 祁明軒都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姜貞娘說道:“郎君,我困了,先睡了,你也早些安置?!鄙袂榧儩崯o辜。 “過河拆橋可不是什么好習慣?”祁明軒唇角輕輕牽起。 姜貞娘想著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與祁明軒平分春色,自從進宮后祁明軒的技藝就突飛猛進,讓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剛才她在祁明軒臂彎下時,隔著衣物她都能感受到祁明軒身上透出的熱度,她不拆橋,被拆的人就是她了。 權衡了下,姜貞娘還是堅定的抓緊了被角,毫不妥協(xié)。 祁明軒看著姜貞娘動作,曲腿坐在床榻上,低低笑開。他發(fā)現(xiàn)十三娘在他面前越來越隨性自在了。低頭吻了吻姜貞娘的額頭,他溫聲說道:“我不鬧你,睡吧?!?/br> 姜貞娘聞言立馬閉上眼睛,做出安心入睡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她就沉入了夢鄉(xiāng)。 祁明軒在別院住下的第三天,徐峰接到信陽王的密信后,帶著一紙結盟手書來找祁明軒。 信陽王答應了與榮王結盟,只是為了防止榮王背叛,他要榮王親筆寫下一封與他共謀大事的書信,有這封幾乎是造反鐵證的信在手,他才信榮王的誠意。 祁明軒心里算了一下信陽到禮縣的距離,猜到此刻信陽王肯定不在信陽了,不然不會等到第三天才回有回信。 他同意了信陽王的要求,同時也把調用私兵的信物交給徐峰。 徐峰拿到信物,對著祁明軒拱了拱手:“那就委屈殿下你此處多住幾日了,時機成熟后,還要麻煩殿下與新武侯好好談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