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說著對上秦雪昭直勾勾盯著周氏肚子的眼神，頓時噤了聲，看大小姐的眼神她似乎并不為周氏感到高興。

    “娘，你懷孕了？”秦雪昭神情驚訝的看向周氏。

    周氏摸著肚子笑得一臉溫柔：“對啊，以后你就有弟弟或者meimei了。”

    秦雪昭看著周氏的笑容，被子下的手悄悄攥緊，她撇開視線，聲音低低的說：“娘，你繼續(xù)講賞花宴的人吧?！?/br>
    ——

    第三日，姜貞娘聽到了秦雪昭醒過來的消息，十六的消息靈通，把秦雪昭身子骨可能要壞了消息也告訴了她。

    姜貞娘聽見之后，懸著沙袋練字的手平穩(wěn)得運(yùn)著筆，沒有一點(diǎn)被影響。

    秦雪昭她為了徹底除去趙婷婷，選擇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就應(yīng)該早預(yù)料到后果，她這算是自食其果，所以沒什么好驚訝的。

    姜貞娘揉著酸軟的胳膊，她只是略微有些奇怪，同樣是落水，她沒事，趙家姐妹也沒什么大礙，怎么唯獨(dú)被尹太后重點(diǎn)看待的秦雪昭病得最為嚴(yán)重，不過不同的人體質(zhì)不同，姜貞娘也沒有深想。

    十六拿著混合著草藥的鹽袋敷在姜貞娘的手腕上，昨天陛下走后，姜貞娘就讓她尋來兩個沙袋，然后綁在手臂上練字，連睡覺都沒有取下來，一整天下來姜貞娘的手臂酸軟都要抬不起來了。

    “夫人，練字和習(xí)武都是日積月累練就的，你又何必急于求成，萬一傷了你的身體就得不償失了？”上次陛下來的時候，聽到十六叫了姜貞娘一聲二少奶奶，入夜姜貞娘安寢后，她就被常桉拉著去校場cao練了一天。經(jīng)過她師父的提醒后，她就自覺把對姜貞娘的稱呼改為了夫人。

    “我想盡量多學(xué)一些，”姜貞娘忽然就發(fā)現(xiàn)了練字的魅力，不僅可以靜心養(yǎng)神，修煉心性，更重要的是，它不會辜負(fù)她，她的每一份付出都體現(xiàn)在她的字跡上。

    “主子空了就會來教你的，夫人你何必著急呢。”十六以為姜貞娘是想祁明軒了，她雖然不知道兩人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但她還是出聲安慰姜貞娘說道。

    姜貞娘的目光落在她和祁明軒的字跡，慢慢對比著，聽見十六的話，她緩緩搖了搖頭：“可我待在宮里的時間不多了，我不可能一直賴在這里不走。”最晚秦雪昭離宮的時候，她肯定也會離宮。

    十六怔?。骸胺蛉耍悴幌氪趯m中？是宮里有什么地方不好嗎？”

    姜貞娘輕輕笑了：“沒什么不好的，只是這里不該是我待的地方?！彼侵仪诓亩倌棠?，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宮中，“而且，我也該回去了。”回去把受到的欺辱還回去了。

    十六越來越看不懂姜貞娘了，難不成她真對秦壽楠這個四體不勤的紈绔子弟感情深厚。

    太陽西偏，雄偉的宮殿群上空是一片顏色絢爛的晚霞，映襯著這座有著百年歷史的建筑除了威嚴(yán)外，多了些令人目眩的美麗。

    第三天，祁明軒還是來了，他踏著斜陽，身穿一件水藍(lán)色竹葉暗紋的錦袍，又踏進(jìn)了姜貞娘的這件屋子。

    姜貞娘見到祁明軒的第一眼就注意到祁明軒的衣衫，心里奇妙的直覺告訴她，祁明軒的這身衣服和他上次夸他寶藍(lán)色衣袍有關(guān)，所以她把想要夸贊祁明軒說他這身衣服襯托著他氣質(zhì)出塵容顏似仙的話給默默咽了回去，免得他有別扭起來。

    這次姜貞娘沒主動提練字的事情，她的手有些酸，今天實(shí)在是寫不動了。

    祁明軒進(jìn)來后，就坐在與姜貞娘位置相對的圓桌旁邊，他安靜坐著格外的沉默。

    姜貞娘讓十六去上些茶點(diǎn)，茶上了兩盞，兩盞都是花茶，點(diǎn)心是咸口的松瓤鵝油卷和椒鹽金餅。

    宮人把茶盞放到祁明軒面前時都有些遲疑，沒想到祁明軒神情自若接了過來，還淺嘗輒止的飲了一口。

    姜貞娘嘴角彎起一點(diǎn)笑意，與遇到祁明軒之前她都不知道會有人挑剔到這樣地步，喜歡喝花茶，卻不能接受任何用花做得糕點(diǎn)。

    祁明軒是一個習(xí)慣掩飾情緒的人，如果不是這幾天，她偶然注意他各種情緒時的小動作，她都不會發(fā)現(xiàn)祁明軒這些小癖好。

    姜貞娘垂眸，就算沒有榮王的身份，他也是一個可愛的人，難怪那么多女子都對他芳心暗許。

    瓷盤中的點(diǎn)心被祁明軒吃了一大半，花茶也續(xù)了兩杯，他從寅時忙到酉時，午膳根本沒有用幾口，看著姜貞娘上了點(diǎn)心，他才后知后覺感覺到了餓?，F(xiàn)在胃里了東西，他的動作也從容了很多，他讓姜貞娘把字拿出來給他檢查。

    姜貞娘卻支著下巴，笑意盈盈得看著他：“公子，我們今日不練字了，好不好？”

    祁明軒的心頭一跳，想著姜貞娘與他接觸的目的，其實(shí)他這幾天對這一幕發(fā)生心里都有些準(zhǔn)備了。

    他的眸光暗了一下，卻鎮(zhèn)定自若得說道：“哦，那你想做什么？”

    第四十二章 （捉蟲）   為什么他要克制……

    祁明軒的話讓姜貞娘在心里嘆息一聲, 她自己就是自身難保的溺者，看到祁明軒時卻忍不住想要伸手渡他。姜貞娘的眼眸把祁明軒過分挺拔的姿態(tài)盡收眼中，言語能說謊，他握緊的的手掌卻泄露了他的真實(shí)想法。

    姜貞娘輕咬著朱唇, 裝作深思的樣子：“是啊, 做什么呢？”

    祁明軒眉間微蹙一下, 他如墨的眼眸把姜貞娘鎖在視線里。

    在琉璃燈中透出的光暈下, 祁明軒發(fā)現(xiàn)今天的姜貞娘特別令人驚艷，烏黑的長發(fā)挽成了慵懶風(fēng)情的墮馬髻, 美人尖下是一張芙蓉面，她上了淡淡的妝容，柳眉彎彎, 纖長睫毛下眼眸汪著盈盈的水，上揚(yáng)的眼尾就是鉤子一樣，讓祁明軒本來就不多的定力更是搖搖欲墜。

    這幾天，他一直在忍，克制著身體出現(xiàn)惱人的反應(yīng)，他以為他能忍住心里的情意，但每次他到姜貞娘的西暖閣時, 理智似乎也最多能維持兩刻鐘。

    比起在書案前教姜貞娘寫字，他更想把姜貞娘壓在書案上教她些更不可言說的東西，他想聽姜貞娘喚他一聲夫子, 不是在明亮靜謐的書房間, 而是在暖香軟玉的床笫之間。比起讓姜貞娘的手日日握著練字, 他更想讓姜貞娘吃些其他苦頭。

    無論他跪在蒲團(tuán)前跪了多少次，無論他再在心里堅定奪人妻子不是明君所為，可當(dāng)他一看見姜貞娘那刻后, 理智就土崩瓦解。他也想過不去見她，可他發(fā)現(xiàn)只與她分離不到一日的時間，他就開始思念她。

    祁明軒炙熱的眼神像是暗藏著一把火，曾經(jīng)冷清的眉眼帶著些許欲色，像是被拉下神壇的仙人，徹底跌落于有情有欲的人間。

    祁明軒的指腹帶著熱意拂過姜貞娘的唇角，白皙的指尖沾上了爛熟的玫紅，他的嗓音熱?。骸澳憧梢煨┫肓??！辈蝗坏脑?，他就幫她做決定了。

    “那公子，你想做什么呢？手談？賞月？還是做什么其他事情？”姜貞娘觸到祁明軒的目光后，不敢再挑逗下去，生怕玩得太過火，她的唇角被祁明軒拂過的地方有些發(fā)燙，她露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只要公子想做得，我都可以呀。”

    姜貞娘的話還沒說完，祁明軒徹底把理智英明扔在腦后，他忍夠了，他承認(rèn)他對姜貞娘迷了心竅了，他對她食髓知味，對她欲罷不能，也對她動了真情真心了。

    他不想再忍了，全天下都是他的，他不過是對一個女人動了心，為什么需要他克制？

    祁明軒攬住了姜貞娘纖細(xì)的腰身，低下頭肆意輕薄那張隨隨便便就能挑動他情緒的紅唇，帝王的本性就是掠奪，他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難不成還比不過一個小小的伯府公子嗎？

    姜貞娘閉上眼溫柔的承受了祁明軒的熱情。

    ……

    祁明軒把鬢發(fā)微濕面色潮紅的姜貞娘摟在懷里，他揉捏著姜貞娘柔軟的耳廓，似乎有些愛不釋手。

    姜貞娘張口想要對祁明軒說話，只是嗓子又干又啞，話還沒說出口她就蹙著眉，咽了咽喉嚨。

    祁明軒拍了拍她的光潔的肩膀：“你先別說話，我去給你拿杯水。”

    姜貞娘側(cè)身想躲開祁明軒的手，她眉頭微微蹙著，眼眶周圍都透著濕紅，她預(yù)想到祁明軒想要做得的事情，但沒想到今日的祁明軒和往日完全不同。

    祁明軒知道姜貞娘對他的排斥是因為他把人折騰得太狠了，也不介意，他在姜貞娘的發(fā)間落下一吻，然后下了床榻，端著一杯溫水喂到姜貞娘的唇邊。

    姜貞娘把一杯茶水喝完后，干啞的嗓子才算緩過勁來，只是她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祁明軒不知道從哪拿了一個雕刻精美的檀木盒過來，推開盒蓋，里面躺著一根做工精妙栩栩如生的蝴蝶金釵。

    “這是你這幾日苦練書法的獎勵。”祁明軒拿著金釵，“你看看喜歡嗎？”

    姜貞娘的視線看了一眼釵子，金色的蝴蝶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蟬翼，有三小束紅寶石黃寶石做得小花流蘇樣的綴在下面，一看就知道不僅價值不菲而且還透著別具一格的靈動美感。

    見姜貞娘沒接，祁明軒說道：“這釵是我閑暇時隨意畫著圖紙，讓人做著玩的。”

    聽到是祁明軒親手畫的圖紙，姜貞娘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后說道：“公子這根釵子我不能要?！?/br>
    祁明軒：“你覺得它不好看嗎？好像是有些小氣了，等你能把字練得有三分像我了，我再獎勵你其他的東西?！?/br>
    說著祁明軒想把金釵簪在姜貞娘的發(fā)間，姜貞娘用手擋住了，她直視著祁明軒，神情溫柔而堅持：“公子，這個金釵你送給其他人吧，我不能要?！?/br>
    “為什么？”祁明軒嘴角笑意平了下來。

    姜貞娘微微笑著，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公子，你不是知道嗎？我是忠勤伯府的二少奶奶?！彼趺茨艽鳂s王送她的首飾呢？

    在和祁明軒的相處中，她已經(jīng)慢慢放棄用這件事來報復(fù)忠勤伯府了，在她眼中秦家是瓦礫，而祁明軒是美玉，不值當(dāng)?shù)摹?/br>
    她會用她自己的方式讓忠勤伯府付出代價。

    祁明軒抿起唇，他語氣冷然的問道：“忠勤伯府的二少奶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公子，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該出宮回府了?！?/br>
    出和回這兩個字刺到了祁明軒，他問道：“你，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嗎？”

    姜貞娘滴水不漏的回道：“公子，我嫁人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br>
    祁明軒不滿意這個答案，他想問姜貞娘就那么舍不得她的夫婿，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姜貞娘嘆息了一聲。

    “阿容，我讓你不開心了嗎？”姜貞娘看著祁明軒的眼睛，她的手拉著祁明軒的袖子，“我們相聚時，只想些開心的事情，做些開心的事情不好嗎？”

    祁明軒聽出姜貞娘話里的潛臺詞，她只想維持現(xiàn)狀，根本沒想過離開忠勤伯府，他神情怔忪的站在原地。

    姜貞娘以為祁明軒會像上一次那樣失望生氣，這次祁明軒卻什么都沒有說，而是回到床榻上，手臂以一種霸道的姿態(tài)把姜貞娘禁錮在懷里。

    見姜貞娘睜著眼看著他，祁明軒蒙著她的眼，不讓她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用命令的語氣說道：“睡覺！如果你不想再做點(diǎn)什么的話?！?/br>
    ——

    姜貞娘坐在平緩行使的馬車上，伴隨著嗒嗒的馬蹄聲，她走出了威嚴(yán)的西華門，徹底離開了皇宮。

    馬車內(nèi)寬敞舒適，裝飾物樣樣都是上品，宮人說這是吳太妃特意派出的馬車，但是姜貞娘知道是祁明軒派人送她的。她與吳太妃只在辭行的時候見到了一面，不可能是吳太妃的好意。

    祁明軒他明明因為她要出宮而生氣，但最后還是隨了她的心愿把她送出了宮。

    十六坐在姜貞娘的對面，她忍不住問道：“夫人，你為什么要出宮？你是不是不清楚主子的身份，他是——”皇帝，而且還是不愿意受人轄制的皇帝，只要他想讓姜貞娘進(jìn)宮，不要說姜貞娘成親了，而是夫君還只是一個紈绔子弟，就是她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夫婿是什么位高權(quán)重的權(quán)臣，他都能把她迎進(jìn)宮來。

    十六作為一個旁觀人都感受到了祁明軒的松動，她不明白為什么姜貞娘要選擇這樣一條路。

    姜貞娘打斷十六的話：“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你不用說了，我已經(jīng)下定決定了?！?/br>
    姜貞娘透過馬車窗簾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宮，神情流露出一絲復(fù)雜，明軒到底是什么，阿容真的是榮王的名字？生為榮王生母，吳太妃為什么對他們的來往沒有一絲反應(yīng)，有些太無動于衷了？還有榮王在宮中的權(quán)勢真的有如此大，能讓她住進(jìn)珍寶堆砌的西暖閣嗎，每日都如同閑庭信步般進(jìn)宮來看她？

    進(jìn)宮后與祁明軒相處的種種都透著太多太多的不尋常了。

    姜貞娘捏緊手帕，制止自己再想下去，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她遇見的人是榮王，也肯定是榮王。

    她收回視線，目光向前看去，她該在意的是忠勤伯府的事情。她提出要回宮的第二天，秦雪昭也以身體康復(fù)為由向尹太后辭行了。

    以秦雪昭的性子，她吃了這么大的虧，怎么可能會主動提出要離宮，姜貞娘稍稍想了想就明白了過來了，應(yīng)該是尹太后不想留她了。

    不管是什么導(dǎo)致尹太后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但這次秦雪昭皇后的位置應(yīng)該是沒戲了，不然秦雪昭在皇宮里出事，要是真要立她為后，完全可以留她在宮里備嫁以示恩寵。

    姜貞娘想著懷孕的周氏和鎩羽而歸的秦雪昭，她進(jìn)宮這一趟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

    姜貞娘的馬車和周氏她們的馬車一前一后的到達(dá)忠勤伯府的正門口，姜貞娘走下馬車時，恰好看見穿著狐貍斗篷的秦雪昭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

    真見到落水后的秦雪昭時，姜貞娘還是微微有些吃驚，明明是風(fēng)和日麗的五月，秦雪昭卻把厚厚得斗篷披上，臉色與她身體最差那段時間的臉色相差無幾。只不過她的眼神，或許是因為正在病中，看人的時候透著陰郁。

    看來秦雪昭是真的吃了大苦頭，只是不知道經(jīng)過落水事件后，周氏讓秦雪昭進(jìn)宮的想法變了嗎？還有秦雪昭會改變主意不去爭那個皇后的位置了嗎？

    想起之前因為那個巴掌的事情，周氏母子都鬧得不可開交，現(xiàn)在周氏又懷孕了，要是這次母女倆再意見不和，不知道又會起怎么樣的爭端？

    就在這時姜貞娘感受到一道惡意滿滿的目光，她抬起頭，大方的對上秦雪昭的視線，完全不受影響得回了一個淺笑。

    秦雪昭看清姜貞娘的臉，眼里閃過驚艷，然后就有些茫然了，她忽然有些懷疑視線中這個光彩照人頷首淺笑的女子真的是她唯唯諾諾蒼白瘦小的二叔母嗎？

    這幾日盤旋在她腦海里卻一直沒被她抓住的想法，終于清晰的浮現(xiàn)出來——那日的賞花宴，姜氏也去，陛下要找的女子會不會就是她？

    這個想法像一道驚雷劈在秦雪昭的腦海里，她一面覺得難以置信，陛下怎么可能會看得上連他二叔都嫌棄的女人，對啊，姜貞娘都已經(jīng)嫁人了，嚴(yán)肅守禮的陛下怎么可能會和一個有夫之婦糾纏在一起，一定是她搞錯了！

    只是想到剛才姜貞娘那讓人驚艷動容的一笑，秦雪昭的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她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心緒起伏下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周氏忙放開攙扶著她的丫鬟，擔(dān)憂的走到秦雪昭身邊，她拍著秦雪昭的背：“昭姐兒，你怎么了，是有哪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