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她嘆氣，只得無奈轉(zhuǎn)移話題：“咸陽又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地震，那地震到底是什么情況，你難道不記得了？其他不說，那么大的動靜，咸陽所有人怎么也該察覺到一陣連續(xù)的晃動吧？”

    嬴政頓住，順著林阡的話慢慢回憶之前的細節(jié)。

    他皺眉：“寡人好似察覺到了一些晃動……”

    雖然微不可查，且只是震了一下而已，但確實是有晃動的。

    若不然，他也不至于急匆匆地從咸陽宮出來。

    林阡提醒：“不是一下，是一陣，連續(xù)的晃動?！?/br>
    第一次地震都不可能只震一下，何況在地震之后還有許多余震。

    再者……

    林阡看向嬴政：“你不覺得之前那聲巨響，并不像是房屋或者其他建筑倒塌了？”

    嬴政聽完，慢慢理出了其中的可疑之處。

    似乎，確實不是地震？

    兩人正說話呢，卻見林阡之前一直遍尋不得的墨家鉅子頂著一張黑乎乎、分辨不清五官的臉，還有一個爆炸頭乘坐在三輪車后面被人載了回來。

    剛下車，他就急匆匆地往工坊大門走。

    一邊走還一邊喊：“大家不要擔(dān)心，不是地動，只是那些方士在做實驗！”

    他正要進去，卻被門口的墨數(shù)一把攔住。

    墨家鉅子急吼吼地瞪他：“你小子干什么？我進去通知大家后，還要入宮找陛下呢！別耽誤我時間！”

    墨數(shù)尷尬地指了指林阡與嬴政二人站立的方向：“陛下在那兒！”

    墨家鉅子瞬間全身僵直。

    他不敢置信地回頭，對上嬴政看過來的視線后，當(dāng)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容稟，微臣本想第一時間去找您匯報此事來著，只是微臣如今衣冠不整，唯恐讓陛下受到了驚嚇，故而想著先回到工坊洗漱一番、再換一身衣服……”

    他真要頂著這幅尊容入宮，人守門的士兵也不見得認識他啊！

    鉅子咽了咽口水：“而且徐市等人向微臣保證，他們定會第一時間入宮向陛下稟報詳情，微臣只需之后進去為他們證明事情真假……”

    【可是，陛下您不在咸陽宮，怎么跑墨家工坊來了??？】

    【老天爺啊，我這幅尊容讓陛下看到，陛下不會嫌棄我，覺得我有礙觀瞻，以后都不許我入宮了吧？】

    這般想著，墨家鉅子立刻低頭將自己的臉藏了起來。

    嬴政：“……”

    倒也不必如此自作多情，他對大臣的外表沒那么在意。

    他咳嗽兩聲，開口道：“今日谷豐侯有事到墨家工坊，故而……”

    【原來如此！】

    【我就說陛下平白無事的怎么出現(xiàn)在墨家工坊，原來是為了尋找谷豐侯??？這就正常了！】

    嬴政即將說出口的話瞬間咽回了肚子，而后意味深長地看了墨家鉅子一眼，并在他察覺到自己的注視抬起頭之前，移開了視線。

    林阡將兩人反應(yīng)收入眼底，對嬴政的異常反應(yīng)有所猜測。

    不過……

    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先去化學(xué)研究院，看看那些方士到底研究出了什么東西？”

    雖然林阡心里已經(jīng)有所猜測，但這么危險的東西，果然還是要親自看上一眼……

    嬴政看向林阡：“你猜到那些方士到底研究出了什么？”

    林阡抬頭對上嬴政的視線，猶豫之后開口：“確實有所猜測。”

    【如果我猜測得沒錯的話，那些方士研究出來的應(yīng)該是火、藥……】

    【不對，單純的火、藥應(yīng)該沒有這么大的殺傷力才對。】

    【或者是炸、藥？】

    ……

    事實與林阡的想法有所關(guān)聯(lián)，但……關(guān)聯(lián)好像又沒那么緊密。

    因為，徐市等方士確實研究出了火、藥——

    這玩意兒的配方并不困難，他們會研究出來實在再正常不過。

    但……

    這些方士會搞出來這么大的動靜，卻并非是因為他們在火、藥的基礎(chǔ)上研究出了炸藥，而是用火、藥研究出了……

    咳咳，爆竹。

    是的，爆竹。

    林阡站在嬴政身邊，看著鋪滿了整個化學(xué)研究院空地的一大堆碎紙筒，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眼前的畫面雖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可不得不說……

    這很華夏人！

    嬴政疑惑地看向林阡：“怎么了？”

    林阡在心里給他解釋了一遍火、藥與爆竹的關(guān)系，以及華夏明明是第一個發(fā)明火、藥的國家，卻在長達一千三百多年的時間里面從未想過將其運用到戰(zhàn)爭中，反倒將其用來制作了煙花爆竹的事實。

    嬴政：“……”

    他視線落在地上那一大堆紙筒上，響起之前的聲音與些微震動，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般威力強大的東西，發(fā)明出來后竟從未有人想過用于戰(zhàn)爭？

    嬴政有些不可思議。

    但想到秦軍在戰(zhàn)場上向來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的情況，他又有些裂解：如果以后朝代的軍隊也都與秦軍一般勇猛無畏，火、藥的存在似乎確實沒有必要。

    畢竟威力越大，造成的傷亡也會越大。

    林阡不知嬴政想法，視線已經(jīng)完全黏在了那些已經(jīng)“粉身碎骨”的紙筒上面：“你們?yōu)楹瓮蝗蝗挤拧?/br>
    徐市小聲提醒：“爆竹?！?/br>
    【名字沒有變？】

    林阡頓了頓，開口道：“為何會突然燃放爆竹？”

    徐市尷尬地看了眼林阡與嬴政，遲疑著開口道：“我們原本沒打算在咸陽城內(nèi)燃放爆竹來著，之前想的是讓人將其搬到咸陽城外的僻靜地方做一下實驗?！?/br>
    林阡愣?。骸澳銈冎辣竦穆曇艉艽?？”

    徐市小心看了眼嬴政，點頭：“之前除夕的時候，咸陽城內(nèi)不是有不少人燃放爆竹嗎？我們當(dāng)時正在做一個實驗，聽到聲音后便想著將剛研究出來的火、藥用紙筒卷起來當(dāng)爆竹燃放。”

    “可能是當(dāng)時火藥的用量少，雖然聲音不算大，但也沒有鬧出其他的動靜?！?/br>
    “但也正是那次隨手的小實驗成功了，所以我們便想著要做一些效果更好的爆竹出來，這樣的話，說不準等到今年年底就能靠著這些爆竹賺一些錢?！?/br>
    “誰知道我們將所有爆竹做好，正準備運送到城外的時候，有人在院子里面搬運爆竹的時候不小心將火折子掉了出來，然后就……”

    ==·西羌·==

    爆竹在華夏的歷史源遠流長，幾乎已經(jīng)找不到最初出現(xiàn)的源頭。

    不過徐市口中的爆竹其實是兩種東西，鞭炮和最初的爆竹。

    最初的爆竹并非人們印象中的鞭炮——

    畢竟在幾千年前的時候，火藥與紙張可都沒有發(fā)明出來，鞭炮自然也就根本不存在。

    當(dāng)時的爆竹“物如其名”，就只是會爆的竹子而已是。

    因為竹子本身中空，所以將其扔進正燃燒的火堆中時，竹節(jié)里面的空氣會快速膨脹，等其體積達到竹子本身無法承受的地步后，便會發(fā)出“嘭”的一聲巨響。

    若是竹子足夠長，還會發(fā)出一陣“噼噼啪啪”如鞭炮的聲響。

    ——人們以此驅(qū)邪，后來以此驅(qū)趕年獸。

    爆竹的名字，本就是沿襲自竹子。

    ……

    因為周圍百姓都在燃放爆竹，所以有人心癢用火藥做了個爆竹出來，之后還想要做出效果更好的爆竹來賣？

    這聽起來倒是沒什么，但想到這群方士們造成的后果……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單個的爆竹殺傷力有限，即便是最開始掉落火折子而導(dǎo)致了這一切事情發(fā)生的那個士兵，因為逃脫及時也只是受了一點兒輕傷，包扎之后便沒了問題。

    但咸陽城內(nèi)的所有人，又確實因為那聲……

    啊不，應(yīng)該是無數(shù)分不清的聲音混合到一起后，發(fā)出的巨響而受到了驚嚇，甚至影響到了正常生活。

    嬴政揉了揉眉心，叫來王鏘：“立刻去軍營調(diào)遣足夠多的士兵分隊到咸陽城各處敲鑼打鼓地轉(zhuǎn)幾圈兒，將之前不是地龍翻身，而只是方士們?nèi)挤疟竦南⒎懦鋈??！?/br>
    王鏘不敢耽誤，立刻告辭離開了化學(xué)研究院。

    徐市早在聽化學(xué)研究院周圍的百姓叫嚷著“地龍翻身”的時候便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等人闖禍了，等嬴政出現(xiàn)后更是明白他們闖下了大禍，可即便如此，聽完嬴政的吩咐后，他仍舊不免為此感到惴惴不安。

    嬴政深吸一口氣：“你們先將院子整理好，然后入宮說明情況?！?/br>
    說完，嬴政便與林阡一起回了宮。

    不回不行，這么大的事情，李斯等大臣必然早已經(jīng)去了咸陽宮。

    事實也正是如此。

    當(dāng)兩人出現(xiàn)在咸陽宮門口的時候，果然看到無數(shù)馬車、自行車、馬匹、三輪車等交通工具排隊擠在咸陽宮門口。

    兩人出現(xiàn)后，一群人瞬間涌到了他們面前。

    嬴政擺手：“進宮再說?！?/br>
    于是直接與林阡一起騎著自行車（嬴政在墨家工坊找了輛自行車）回了咸陽宮，其他人在他們進宮后才紛紛跟上。

    ……

    “爆竹？”李斯有些不敢置信，“爆竹的聲音有這么大？”

    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大臣的徐市有些肝顫，卻還是硬著頭皮點頭，并將火藥與新版爆竹的關(guān)系解釋了一遍，期間著重解釋了會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并非爆竹，而是其中的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