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蕭何想起之前看到的，這個部落普通人的生活狀態(tài)，直接將最后一個問題排除了。

    族長正色道：“我們部落與烈陽部落緊挨著，很清楚他們?nèi)缃竦纳?。因為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好，我們部落很早就有人動了投奔秦國的心思，但真正有人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卻還是在九原郡的郡城學(xué)校開始招生之后?！?/br>
    “烈陽部落的年輕人全去讀書了，回來后不但個個變得懂事有禮，還能出口成章，給我們部落的年輕人講故事。”

    ——故事來源于新三百千等書中的典故。

    一個民族的精神想要傳承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編寫蘊含著民族精神的故事，并將其流傳下去。

    匈奴也有屬于自己的故事。

    但……

    這些故事用文字記載在了羊皮紙與石板、木板等物上面，但遷徙是非常容易丟失東西的，所以匈奴手里的故事數(shù)量早已屈指可數(shù)。

    人是精神需求的。

    所以當(dāng)小伙伴帶著那么多的故事回來后，部落的年輕人很容易就對小伙伴兒生出了崇拜，進而對所謂的學(xué)宮與學(xué)校，都生出了幾分好奇與向往。

    大部分父母，都會很愿意滿足孩子的需求。

    于是之前被壓制下來的種種想法便直接被孩子們的懇求點燃，他們再也忍不住，紛紛找到了族長。

    族長嘆氣：“從一開始，投靠秦國的想法就不是在下做的決定?！?/br>
    他是被所有不甘現(xiàn)狀的族人逼著，給秦國送去了那封信。

    蕭何失笑：“原來如此。”

    族長看著他：“那么，秦王看到信件之后，是何種想法？”

    蕭何認真地看著族長，半晌起身走到一旁，從懷里掏出一份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

    等蕭何與劉季二人走遍所有的匈奴縣，見過所有匈奴部落的族長，他們帶來的一大車草種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

    十幾封投誠信，以及再次增加的秦國疆土。

    ==·縱火·==

    嬴政很快拿到了投誠信，看過之后當(dāng)即下令命九原郡與隴西郡等地郡守為這些剛投誠的草原部落修路，同時準(zhǔn)許對方送孩子到學(xué)宮讀書。

    不過，嬴政并未太過高興。

    林阡有些好奇：“秦國的疆土再次擴張，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嬴政拉著她坐到一旁，遞給他一封蒙恬送來的信件。

    林阡有些猶豫：“我看了沒問題嗎？”

    嬴政無奈地看著她：“這有什么大不了？”

    林阡失笑，這才將信件打開。

    而后……

    她臉上的笑容飛速消失：“頭曼部落已經(jīng)帶人回到草原？冒頓這段時間一旦放假就經(jīng)常到集市與互市閑逛，似乎想要與那些匈奴搭上關(guān)系？”

    嬴政點頭：“頭曼倒是不足為懼，這個冒頓……”

    嘖，果真是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

    林阡想到歷史記載中的冒頓干過的那些事兒，遲疑著建議：“要不，讓他從學(xué)校退學(xué)？”

    冒頓到底是匈奴太子，若學(xué)成后回到匈奴奪位……

    嬴政看著她擔(dān)心的模樣，不由好笑：“雖然讓人有些失望，但這倒也不曾出乎寡人預(yù)料。你不用為此擔(dān)心，寡人早有安排。”

    林阡看向嬴政：“什么安排？”

    嬴政笑著搖頭：“謎底揭開之前，可就沒什么意思了?！?/br>
    林阡：“……”

    【不是吧，說話說一半，專門吊我胃口？信不信我以后也這樣對付你？！】

    嬴政看著她：“拭目以待？”

    林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嬴政。

    嬴政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見林阡氣得狠了，趕緊將人抱在了懷里，而后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林阡一頓：“你確定要這么做？他還那么小！”

    嬴政眼神暗了暗，牽著林阡的手來到床邊，一邊走一邊說：“小？十來歲可不算小，早該知道輕重了。”

    -

    冒頓是在蕭何與劉季二人來到九原郡一個多月之后，才知道又有十多個匈奴部落投靠了秦國的。

    原因在與，各種集市上出現(xiàn)了大量不曾見過的草。

    售賣這些草的人大多是匈奴，他們在賣的時候還會將牧草的草種來自于谷豐侯的事情廣而告之。

    這樣的人多了，冒頓就算想不知道也難了。

    但一開始冒頓還以為這些前來售賣牧草的人是那些已經(jīng)投靠了秦國的匈奴部落，所以沒有放在心上，可很快，他就在與同學(xué)們一起到集市上閑逛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人——

    他的小舅舅。

    雖然頭曼單于如今的閼氏是個將冒頓視作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但他又不是從石頭縫兒里面蹦出來的，自然有自己的親生母親。

    而既然有親生母親，就會存在外祖。

    但從頭曼單于與其閼氏對他肆無忌憚的做法，以及毫不隱藏的惡意就可以知道，冒頓的外祖并不能壓制頭曼單于，甚至連一點兒威脅都做不到。

    至于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他外祖所在的部落太弱了。

    可即便他外祖的部落很弱，他外祖也好歹是一個部落的首領(lǐng)。

    一個首領(lǐng)，為何會甘愿對別人俯首稱臣呢？

    冒頓一個激動之下，直接跑到了對方面前與之認親。

    小舅舅見到冒頓有些意外：“之前父親去頭曼部落找你，卻被告知你已經(jīng)被送到了月氏部落，后來更是聽說你叛逃來了秦國。我們還以為是頭曼編的瞎話來騙我們，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小舅舅非常激動，立刻就想要帶著冒頓去見自己的父親。

    韓信與其他人卻趕了過來。

    韓信好奇問道：“冒頓，這人是你認識的人嗎？”

    冒頓下意識想要反駁。

    但他小舅舅已經(jīng)開了口：“你們與冒頓認識嗎？怎么和冒頓這臭小子穿的是同樣的衣服？哦，你們是學(xué)校的學(xué)生對吧？我聽說只要交幾個錢，學(xué)校就會發(fā)好幾套衣服給學(xué)生?！?/br>
    韓信看了冒頓一眼，小心回答道：“對，我們都是學(xué)校的學(xué)生?！?/br>
    冒頓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與小舅舅的關(guān)系瞞不住了，于是直接為兩人介紹道：“他是我母親最小的弟弟，也是對我最好的舅舅?！?/br>
    又介紹韓信等人，“他們都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韓信則是我最好的朋友?！?/br>
    小舅舅驚喜地看著他們：“你竟然真的入學(xué)了嗎？”

    想到自家部落那些還在學(xué)宮學(xué)認字兒的孩子，小舅舅立刻沖著他們發(fā)出了邀請，“你們今日放假，應(yīng)該有很多休息的時間吧？不妨一起到我們部落去玩啊，你們應(yīng)該還未到草原上去玩過吧？”

    雖然小舅舅很熱情，草原也對這些孩子非常有吸引力，但……

    大部分學(xué)生還是在一番糾結(jié)之后，選擇了拒絕。

    一則他們從小聽著匈奴的各種兇殘事跡長大，對匈奴有不少防備心，不太敢跟著匈奴離開；二則……他們與冒頓其實沒有特別熟。

    所以到最后，就只有韓信與冒頓兩個人跟著小舅舅回了部落。

    回去之前，兩孩子還主動幫忙將牧草給賣了個干干凈凈。

    ……

    一大兩小騎著馬，很快來到了部落——

    這部落并未與九原郡接壤，兩個少年一眼便看出了他們并不是最開始投靠了秦國的那一批部落。

    韓信好奇：“你們居住的這片草原不曾與九原郡接壤，應(yīng)該沒投靠秦國吧？那你之前是怎么進入郡城，還去了集市的??？”

    小舅舅當(dāng)即哈哈大笑：“誰說我們不是秦人了似？一個多月前我們就是秦人了，而且郡守已經(jīng)給我們修了水泥路，只是還沒干透，不能騎著馬在上面跑。”

    冒頓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小舅舅：“你們也投靠了秦國？”

    小舅舅一頓：“對啊，你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

    韓信看向冒頓，有些奇怪：“冒頓，你的反應(yīng)是不是太大了點兒？能在秦國周圍放牧的的部落本就參與之前討伐頭曼部落的戰(zhàn)爭，他們長時間生活在秦國周圍，看著秦國百姓的好，自然會想要投靠秦國啊，這有什么奇怪的？”

    冒頓閉緊嘴巴，心中有些焦躁——

    秦國都沒有派兵去攻打這些部落，他們就投靠了秦國，這難道還不奇怪嗎？

    但對上韓信澄澈的眼睛，冒頓抿唇，到底沒有開口。

    不料小舅舅直接開口：“對嘛，我們就是看到其他人日子過得好，確定投靠秦國之后不會被算舊賬，也能與其他百姓擁有一樣的待遇才決定投靠的。若是在秦國的日子不好，我們瘋了才會投靠秦國?！?/br>
    他笑著看向冒頓，“倒是你這小子，頭曼那混賬東西都想要你的命了，你難道還惦念著他？要我說，你也投靠了秦國才好呢?！?/br>
    韓信眼神閃了閃，笑道：“冒頓早就投靠秦國啦，他如今不但在學(xué)校讀書，還會跟著我父親一起學(xué)兵法，穿的是秦國的衣服，說的是秦過的話，走出去誰會懷疑他是秦人？”

    小舅舅先是一怔，而后暢懷大笑：“合該這樣！冒頓你既然是秦人，那可就徹底與頭曼沒什么關(guān)系了！”

    冒頓眉心一跳，卻到底沒有開口否認。

    小舅舅許是太過高興，又拉著他們?nèi)チ俗约翰柯浞N植的牧草前：“你們瞧這些快有一人高的牧草，只是割下一茬兒我們部落的牛羊都吃不完，聽說之后沒隔一個半月就能割一茬兒，有時候甚至可以割兩茬兒。”

    “父親說了，為了不浪費，我們今年要多養(yǎng)一些牛犢羊羔，之后割下來的牧草也要按照谷豐侯提供的方法貯備起來，等到冬天也不用擔(dān)心牛羊會因為沒牧草餓死了?！?/br>
    韓信對此沒什么概念，所以不曾說話。

    冒頓卻意識到了什么：“這些牧草都是你們種的？種一次就能收獲一整年？你們以后不游牧了嗎？”

    小舅舅擺擺手：“不了不了，只要這牧草真能長一年，我們就定居了。不過具體定居在什么地方還要仔細商量一下，我還挺羨慕郡城的繁華，想著要不要多找?guī)讉€部落一起建一座城出來呢。”

    冒頓瞬間如遭雷擊。

    小舅舅不曾注意冒頓反應(yīng)，仍自顧自地說著對未來安定生活的暢想，但旁邊的韓信卻將其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