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各地的雪災變得日益嚴重起來，往年的取暖方式與衣物數(shù)量已經(jīng)不怎么管用了。

    再一次凍得瑟瑟發(fā)抖的楚軍哨兵看著秦國士兵身上厚厚的棉襖，差點兒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汪”的一聲哭出來。

    好冷、好想穿棉襖、好想變成秦軍不挨凍嗚嗚嗚……

    第48章 105～108

    ==·逃跑·==

    項燕都快要氣死了。

    尤其是看到手下士兵個個眼巴巴地望著秦軍身上的棉襖時，心里更是氣憤憂慮難當。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一則他根本不知道秦軍身上那些衣服是用什么做的，為什么不但看起來鼓鼓囊囊，似乎還格外保暖，讓那些原本凍得面色發(fā)白的秦軍很快就氣色紅潤了起來；二來他也很清楚，楚國大后方根本不可能再給他們送來更多御寒的衣物。

    因為除了動物皮毛，還有穿更多衣服外，這年頭真沒有太好的御寒手段。

    可布料這東西，是真的稀缺啊。

    他站在城墻上，完全無法理解印象中幾個國家中最窮的秦國為何能突然拿出那么多的衣服出來——

    秦國的士兵不是一向連甲胄都需要自帶的嗎？聽說以前打仗遇到嚴寒天氣，只能讓士兵寫信回家找家人送衣服到前線，秦國的驛站也正因此才辦得格外紅火。如今，秦國朝廷已經(jīng)富裕到可以包攬這么多士兵的衣服了？

    他們的布料哪兒來的？那么多衣服是誰做的？秦國為什么突然這么有錢？

    項燕滿腦子的疑惑，怎么都想不明白。

    以前想不明白，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扇缃裣氩幻靼祝瑳]辦法拉平兩國士兵待遇上的差距，楚軍士兵可是有可能發(fā)生嘩變的。

    因為兩國軍隊的制度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秦國士兵可以用軍功換爵位，他們一方面和楚軍一樣是在為秦國王室打仗，另一方面也是在為自己打仗，所以即便上戰(zhàn)場的時候需要自備甲胄，他們也毫無怨言；楚國士兵卻多是貴族私兵，純純的打工仔，所以士兵的甲胄、馬匹與衣物等一應待遇，都需要貴族全權(quán)負責。

    否則誰愿意拿命給貴族拼地盤？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秦國士兵出來打仗不但可以掙爵位，朝廷還負責他們的衣服；楚國士兵打仗不但不能掙爵位，貴族們送來的衣服還參差不齊、根本不能御寒。

    等氣溫越來越低，楚軍不嘩變都對不起自己受的苦。

    項燕從城墻上退下后，便焦躁地在自己的房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等副將過來商討該如何恢復士兵們被影響的士氣時，他一個沒忍住，直接沖著副將大吼起來：“你告訴我除了拿出更多的衣物給士兵們御寒外，還有什么辦法恢復士兵的士氣？嗯？”

    副將嚇了一跳，訕訕不能言。

    項燕看著副將的樣子，半晌深吸一口氣：“你可知道秦國士兵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秦國不是一向很窮？”

    副將訝異地看了項燕一眼，遲疑片刻后，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冊子：“這是卑職家鄉(xiāng)的商人從秦國買回來的東西，上面記載了一些秦國的情況，將軍看后應當可以有所了解?！?/br>
    項燕看著手中巴掌大的一卷紙，皺了皺眉：“這是什么？”

    副將小聲道：“好似是秦墨最新研究出來，可以取代竹簡木牘的一種記錄工具，他們?nèi)∶麨榧垺④婍樦磔S拉開就能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雖然上面并未詳寫，但也提到了土豆玉米紅薯……還有棉花，以及棉花與苧麻混合紡織而成的粗布。聽說產(chǎn)量很高，所以秦國的布匹糧食價格相當?shù)?，朝廷與百姓都比過去富足了不少?！?/br>
    土豆玉米項燕聽說過，自家田里甚至還種了一些，但紅薯和棉花是什么？

    他打開，一目十行掃過去后當即面色大變：“這東西你是從什么地方得到的？”

    副將不解：“從商人手中高價買來的?！?/br>
    “商人賣得可多？”

    “那倒是不多，”副將看了項燕一眼，“但那些商人特意開了個鋪子，專門讓人在鋪子里宣講上面的內(nèi)容，每次都能吸引不少老百姓過去聽講。”

    “什么？”

    副將以為項燕不相信，解釋道：“卑職之前巡視兵營，還曾聽手下士兵與同袍提及上面的故事，應該有許多人都聽過才是，將軍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找?guī)讉€士兵詢問?！?/br>
    嘩啦——

    項燕手中的小冊子滑落在了地上。

    副將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去撿，卻在視線觸及項燕可怖的臉色后僵直了身體：“將軍？”

    項燕大步流星沖了出去。

    副將趕緊撿好冊子，寶貝地放進衣襟當中后又拍了拍，這才追了出去。

    沒跑多遠，就見項燕正站在幾個聊天的士兵背后，似乎正聽著士兵們說話，他趕緊走了過去。

    然后……

    “都說秦律嚴苛，但聽那些商人講的故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嘛?！?/br>
    “對啊，他們還說秦國對士兵很不好，士兵連甲胄都要自己花錢購買，可如果真是這樣，秦王怎么可能給士兵們送衣服呢？我之前在城墻上看過，那衣服很厚，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看起來好暖和。”

    “這個我知道，那些衣服肯定是用棉花做的。那棉花是秦國新發(fā)現(xiàn)的一種作物，不但可以和苧麻一樣紡布，還可以填充到衣服中間保暖?！?/br>
    “啊，我們國家沒有嗎？”

    “應該沒有吧？不然楚王為什么不將棉花做的衣服給我們？我們都要凍死了！”

    “可是他們有皮毛做的衣服，也沒給我們吧？”

    “對喔，那些貴族本來就吝嗇，不會把真正的好東西給我們這些大頭兵。”

    “唉，秦國多好啊，還發(fā)衣服……”

    ……

    副將走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項燕的表情已經(jīng)完全不能看了。

    他嚇了個半死，立刻大聲呵斥幾個士兵：“你們不去訓練在這兒干什么？秦國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打過來的，還有心情在這兒聊天打屁，也不怕秦軍沖進來割了你們的腦袋！”

    幾個士兵聽到聲音立刻起身回頭，見到項燕瞬間白了臉。

    想到他們之前說的話，幾個士兵嚇都要嚇死了。

    但意外的是，項燕明明都快氣得冒煙兒了，卻并未追究幾個士兵，而是轉(zhuǎn)身往其他方向走了。

    副將見項燕沒追究的意思，趕緊追了上去。

    但是……

    副將一路跟著項燕，就聽了一路士兵的聊天內(nèi)容，對那些眾口一詞的吹捧秦國而貶低楚國的內(nèi)容簡直觸目驚心。

    他甚至懷疑，若非秦國士兵在戰(zhàn)場上過于兇殘，這些士兵與秦軍在戰(zhàn)場上相遇后，說不準能直接投降。

    這都什么事兒??！

    副將摸了摸自己胸口，只覺得摸著一個燙手山芋——

    他看過那冊子上的內(nèi)容，卻只當是個樂子，除了對玉米土豆等作物的產(chǎn)量格外眼饞外，根本沒被上面的內(nèi)容影響，沒想到這冊子對尋常士兵的影響竟然這么大。

    副將心慌地看向項燕。

    項燕卻一路沉默，等將兵營逛完后，直接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

    一直到一天后，他才從里面出來。

    但不等他出手整頓軍紀，就聽手下來報，說是秦軍已經(jīng)在平輿城外列陣，準備攻打他們了。

    項燕沉默片刻后，不禁仰天長嘆一聲：“時不待我啊！”

    不等副將詢問，項燕立刻去了城墻上。

    ……

    這場攻城戰(zhàn)，王翦帶兵正面壓陣，蒙恬與李信二人負責從兩側(cè)進攻，再派一個小將帶兵到最后一個方向sao擾以分散楚軍兵力。

    因為有數(shù)量壓制，秦軍這場攻城戰(zhàn)打得并不急迫。

    一開始仍舊以sao擾為主，并不強行攻城，基本都是先派人叫陣攻城，一旦楚國將兵力集中到某一個方向后就迅速撤退，等楚軍兵力轉(zhuǎn)移后又再次進攻，而且八十萬士兵輪流休息，日夜不歇地sao擾楚軍，很快就將平輿城的守城士兵折騰得苦不堪言。

    偏偏秦軍還不著急，仗著有足夠的保暖衣服，攻擊節(jié)奏一直慢悠悠。

    楚軍卻隨著氣溫越來越低，身上的衣物越來越?jīng)]辦法為他們保護體溫而生了不少怨氣，再加上秦軍日夜不停的sao擾，導致他們得不到良好的休息等原因，士氣越發(fā)受影響。

    王翦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等到了天氣最冷的臘月，秦軍對平輿城的sao擾越來越頻繁。

    而就在楚軍已經(jīng)被sao擾得不堪重負，幾乎要放棄抵抗，楚軍手中的箭矢等物也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王翦終于抓住時機，在大寒這日發(fā)動了總攻。

    密密麻麻的秦軍帶著無數(shù)的長梯沖到城墻前，如同會輕功的俠士一般踩著梯子飛速爬到了頂端，有心急拿人頭的士兵立刻沖上去和疲憊不堪的楚軍交戰(zhàn)到了一起，但更多秦國士兵為了保險仍舊選擇停在原地等著同袍上來，再一起沖上去收割楚軍性命。

    楚軍一開始還能仗著人數(shù)優(yōu)勢與秦軍打個你來我往，但等越來越多的秦軍爬上城墻，削減了楚軍的數(shù)量優(yōu)勢后，身強體壯的秦軍瞬間壓制了楚國的守城士兵。

    等項燕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便看見了自己手下士兵被一群兇殘的秦軍攆著跑，爭搶人頭的場景。

    項燕大駭，忙轉(zhuǎn)頭看向副將：“去將其他士兵調(diào)過來增援！”

    副將苦著臉：“將軍，其他城門方向同樣受到了攻擊！”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更不好的消息傳了出來——

    有一些這段時間受夠了楚軍sao擾的百姓趁亂沖到的城門處，趁著楚軍與秦軍交戰(zhàn)的時候，直接將城門給打開了！

    項燕得知這個消息，差點兒沒厥過去。

    副將慌了：“將軍，以如今局勢，楚軍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我們還是趕緊跑吧！”

    見項燕似乎不想放棄，甚至眼底閃著幾分兇悍之氣，似乎想要與秦軍決一死戰(zhàn)一般，當即大驚失色：“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剀娨褎莶豢蓳?，我們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立刻回援壽春，保護楚王！”

    項燕這才回神，立刻命人整頓剩余軍隊，尋了個秦軍兵力最薄弱的地直接帶著人沖了出去。

    被留下的楚軍見狀心防失守，紛紛掉頭就跑。

    秦軍還想再追，王翦看著徹底失去戰(zhàn)斗力的楚國士兵，擔心秦軍死咬不放會激起對方血氣，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于是果斷下令：“活捉一個楚國士兵，也可換取與首級同樣的功勛！”

    秦國士兵這才不再執(zhí)念楚國士兵的腦袋，而是三五成群地四處抓捕楚國士兵。

    而那些楚國士兵得知秦軍不會殺人了，根本就不逃的，直接撂下武器站到顯眼處等著秦國士兵將他們“抓住”。

    王翦下令后立刻帶兵追擊項燕。

    ==·楚亡==

    李信也馬上帶兵追了上去。

    蒙恬留在后方坐鎮(zhèn)，順便安撫平輿的百姓與俘虜?shù)某勘?/br>
    項燕帶人很快逃向壽春，誰知楚王負芻得知秦軍追擊在后，竟緊閉城門不愿迎接項燕入城，還特意命項燕在城外死守。

    項燕簡直要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