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隊長看了一眼人群，“這里實在太危險了，陛下，您和議會都需要保衛(wèi)。”

    “我現(xiàn)在正身處于我忠誠的臣民當(dāng)中，這世界上難道還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嗎？”國王指向他身后的人群。

    國王陛下的話立即又引起了一陣贊同的歡呼聲。

    “帶著您的人回去吧，他們需要休息和治療?！眹跤种赶蛐l(wèi)隊的士兵們，他們許多已經(jīng)遍體鱗傷。有人已經(jīng)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呻吟著。

    衛(wèi)隊長猶豫了片刻，終于，他向陛下鞠了一躬，“謹遵您的命令?！?/br>
    在議會的窗前，議員們瞪大眼睛，看著衛(wèi)隊列隊從議會的大門離開。

    “陛下這是做什么……”加德納主教渾身顫抖著，用變了調(diào)的聲音說道，“那衛(wèi)隊是我們和那些暴徒之間的唯一屏障……”

    “而他現(xiàn)在把這屏障撤除了?！弊o國公的聲音辨不出喜怒。

    “這實在是太危險了。”有議員不贊同的說道。

    護國公又微微冷笑了一聲。危險僅僅是對于議會而言，國王可安全著呢。而如今陛下站在門外，他只要說一句話，那些暴民就會為他沖進這座建筑，把議會這個機構(gòu)徹底摧毀。

    他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加德納主教，不知道這個白癡在開始興風(fēng)作浪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今天的局面？以他的智力水平八成是沒有的吧。如今可好，貴族們在亨利國王的腳下跪了三十年，如今又要跪在他兒子的腳邊，而且這一次之后恐怕是永遠也爬不起來了。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國王走進了議會的門廊。當(dāng)大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時，國王長吁了一口氣?！皠偛趴烧媸且挥|即發(fā)?！?/br>
    羅伯特捧起國王的手，拿出一塊絲帕，把那之前被龐森比親吻過的地方擦了好幾遍?！澳阍趺聪氲饺ズ湍羌一镂帐值?？這太危險了……如果他想對你不利怎么辦？如果他在身上藏了一把匕首呢？”

    “但是效果很好，不是嗎？”愛德華笑了笑，“人民是最簡單的存在了。你用真誠對待他們，他們就會用忠誠來回報你。權(quán)力的本質(zhì)不就是讓其他人為你效勞嗎？無論是出于恐懼還是愛戴。我父親選擇了恐懼，我想試試另一種方法?！?/br>
    “如果你想要他們愛戴你的話，那你已經(jīng)成功了?！蓖饷娴臍g呼聲隔著墻壁依舊清晰可聞。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眹觞c了點頭，看向走廊盡頭議事廳的大門?！艾F(xiàn)在我擁有了這權(quán)力，我該怎么使用呢？”他低聲說道。

    國王一行來到議事廳的大門前，黑色的大門緊閉著。

    愛德華冷冷的笑了笑，“敲門。”

    拿著黑杖的傳令官，在大門上用力敲擊了三下。

    大門紋絲不動。

    “接著敲?！眹趺畹?。

    傳令官在門上猛擊了四下，象征君主親臨議會。沉重的敲門聲回蕩在走廊里，那被敲擊的地方已經(jīng)有了凹痕。

    大門終于開始不情不愿地打開，國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lǐng)，昂起頭，向大廳里走去。

    第72章 一致通過

    當(dāng)國王走進議會大廳時，整個議事廳當(dāng)中陷入了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國王在大廳的門口停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環(huán)視了一眼兩旁座椅上的議員們，他們都站起身來，向國王鞠躬。

    國王徑直走到議長面前，脫下帽子，議長也向國王行禮。

    國王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議員們說道，“各位，請原諒我冒犯各位和這個機構(gòu)的特權(quán)，但我不會耽擱諸位太久的?！?/br>
    他又轉(zhuǎn)向議長，“議長閣下，請容我暫時借用您的座椅?！?/br>
    議長連忙退到一旁。

    國王走到議長的座位前坐下，他環(huán)視著大廳里的議員們，他們?nèi)缤蝗悍噶隋e的學(xué)童被帶到了老師面前，一個個低著腦袋，不敢直視國王的目光。

    “哪位是威廉·布里特先生？”國王的聲音十分平靜，與他銳利的目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廳的一角立即傳來一陣嘈雜聲，那附近的議員們連忙向四周躲去，只留下可憐的布里特先生孤獨地渾身顫抖著坐在那里，如同他患上了某種危險的傳染病一般。

    愛德華打量了一下布里特先生：此公看上去四十幾歲，一張胖臉上掛著兩只綠豆般的小眼睛和一只碩大的鷹鉤鼻，稀疏的頭發(fā)耷拉在腦門上，看上去如同是假發(fā)。這位議員此時已經(jīng)站不起身，癱軟在自己的椅子上，如同一只吸在海底的蛞蝓。

    “您就是布里特先生，圣吉爾斯街區(qū)的議員？”國王臉上雖然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但在布里特先生眼中看上去如同一只即將咬斷獵物脖子的獅子。他看起來已經(jīng)面無人色了。

    “布里特先生，您的國王在和您講話！”站在國王身后的羅伯特用洪亮的嗓音對布里特先生斥責(zé)道。

    布里特先生用兩只手撐著扶手試圖站起來，但他的屁股剛剛離開座位，雙腿就一下發(fā)軟，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

    “陛下……”布里特先生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他臉上硬擠出的微笑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他的臉因為恐懼而變了形，看上去如同一副正在因為高溫而融化的蠟質(zhì)面具，“我很榮幸見到陛下……”

    汗珠從他的發(fā)根流出來，在那張肥胖的臉上肆意流淌著，如同夏日暴雨后決堤的河流。

    “您是怎么被選為議員的？”國王依舊笑容可掬地問道。

    “布里特先生是東區(qū)最大的地產(chǎn)商，陛下?！弊h長試圖為布里特先生解圍。

    “啊，原來是這樣?！眹跤檬治⑽⑴牧伺淖h長坐席的扶手，“那想必那些昨晚大火中化為灰燼的貧民窟住宅很多都是您的產(chǎn)業(yè)了？”

    “是的……陛下。”布里特先生的臉因為恐懼而面如土色。

    “您可真是迫不及待啊，今早就已經(jīng)派人去您那些活著的租戶那里要求他們賠償損失？”國王轉(zhuǎn)過頭，看向羅伯特，“布里特先生要求每間房子賠償他多少錢來著？”

    “二十英鎊，陛下?！?/br>
    “布里特先生，您蓋一棟這樣的房子，成本是多少錢？”國王接著問道。

    布里特先生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講話的能力，他的嗓子眼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哀鳴。

    “如果您記不清楚了，那我就派人去請您的財務(wù)主管來?！?/br>
    布里特先生絕望地看著國王，“大約……五英鎊，陛下。”

    “所以您為什么要那些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的可憐人給您二十鎊呢？難道是說，作為一個有頭腦的商人，您從國家所遭受的這場災(zāi)難當(dāng)中看到了商機，所以打算從這場大火的灰燼里扒拉出一點融化的金子，是這樣嗎？”

    “陛下，陛下！”布里特先生俯身撲在地上，“我是一時鬼迷心竅，請您開恩??！”

    “您是在哀求我嗎？”國王站起身來，走到布里特先生面前。

    “是的，陛下！”布里特先生如同一只肥胖的鱷魚一般向前爬行著，試圖去親吻國王的腳，被國王嫌惡地躲開?！扒竽_恩吧……我再也不敢了……那些土地我都捐出去……分給東區(qū)的那些可憐人們，求陛下饒恕我！”

    “那些付不起您要的二十英鎊的人哀求您的時候，您是怎么回答的呢？”

    布里特先生蜷縮在地板上哭泣著。

    “布里特先生讓他的打手們打斷了他們的腿，把他們剩下的家當(dāng)都搶走了。”羅伯特在國王身后面無表情地說道。

    “既然您不愿意給予別人恩典，又為什么會覺得別人會給您恩典呢？”國王轉(zhuǎn)過身，走回議長的座位上坐下，他指向依然匍匐在地上的布里特先生，“把他送到倫敦塔里去。”

    兩名衛(wèi)兵把已經(jīng)無法正常行走的布里特先生從大門拖了出去，他的哀嚎聲回蕩在走廊里。

    議員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國王注意到自己。

    議長咬了咬嘴唇，他走上前來，再次向國王鞠躬，“陛下，請允許我提醒您……”他有些畏縮地說道，“布里特先生是一位議員……而議員的權(quán)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逮捕他的行為從法律上講……并不合法?！?/br>
    “布里特先生的所作所為，玷污了議會的尊嚴。”國王冷淡地回答道，“難道他有資格被認為是這個機構(gòu)的一員嗎？”他逼視著議長的臉，知道對方被迫低下頭去。

    “您說的有道理，陛下?！弊h長終于不再堅持，他再次鞠了一躬，議會向君主投降了。

    國王向他點了點頭，對議長的知情識趣表示滿意。

    “諸位大人，諸位先生們?！眹鯇φ麄€議會發(fā)言，“這場因為所謂《克拉倫登法案》而引起的混亂已經(jīng)把國家推到了失控的邊緣。作為君主，我本不打算干涉諸位的立法權(quán)，然而在過去的幾個月里，這個機構(gòu)一直處于半癱瘓的狀態(tài)?！?/br>
    “當(dāng)整個國家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陷入混亂時，諸位卻依舊忙于政治爭斗，這件大廳里充斥著黨同伐異的無聊攻擊，而在外面，國家正因為你們的不作為而流血！”

    “在昨晚的悲劇之后，你們在做什么呢？不是忙于拯救那些受災(zāi)的人民，而是依舊沉迷于你們無聊的政治游戲當(dāng)中。這不由得不讓我得出結(jié)論，你們的顢頇和麻木不仁，已經(jīng)抵達了令人無法忍受的程度！”

    “因此，今天我作為國王，只能拋開本該作為我與人民之間橋梁的議會，走到他們中間，親自去與我的臣民們對話?！?/br>
    “他們告訴我，他們渴望和平，渴望安寧，渴望被公平公正的對待。議會本該是他們的代表，然而你們卻辜負了他們。”

    “因此，今天我要站出來為他們發(fā)聲。我站在這里，不但代表了我的意志，還代表了人民的意志，整個國家的意志！”

    “這場混亂應(yīng)該得到一個了結(jié)了。”國王揮了揮手，大門外走進來一隊侍從，他們手里都捧著一大摞文件，這些文件被分發(fā)到每一位議員的手里。

    “你們現(xiàn)在手里拿到的文件，叫做《宗教自由法案》，”國王的手里也拿上了一份同樣的文件，“這份法案的主旨，是要在天主教徒的利益和新教徒的利益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天主教徒將享有舉行宗教活動的自由，也能夠擔(dān)任公職，但天主教會的財產(chǎn)不會被發(fā)還。從此以后，一切的宗教迫害都是非法行為，將被視為叛國，并受到最嚴厲的懲罰?！?/br>
    “我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看完，”國王又轉(zhuǎn)向議長，“之后就請您開始投票表決吧?！?/br>
    護國公從開始以來一直一言不發(fā)，此時他終于站了起來，“陛下，且不說您的要求是否符合法律，這樣的一份影響深遠的法案也是需要充分討論的，走完整個立法程序至少需要幾個月?！?/br>
    “國家可等不了幾個月?！眹鹾敛煌丝s。

    “那么，作為您的攝政會議的領(lǐng)導(dǎo)者，我只能遺憾地通知您，攝政會議不能支持您的這項舉動?！弊o國公深深鞠了一躬，如同在一場決斗之前向?qū)κ中卸Y一般。

    終于要撕破臉了嗎？愛德華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加德納主教，主教的臉上掛著有些為難的笑容，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與護國公站在了一起，作為攝政會議的成員，主教自然也要維護攝政會議的權(quán)威，否則這所謂的攝政就不過是名存實亡了。

    “那么，依據(jù)我父親的遺囑，這就要交由議會表決了?！眹趵涞鼗貜?fù)道，毫不在意護國公隱約的威脅。

    “很遺憾，陛下?！弊h長似乎從護國公的舉動里重新獲得了一點勇氣，“您所要求的是不可能的。一份議案首先要經(jīng)過議會的一讀，二讀和三讀，需要充分的辯論來讓所有的議員們對這一法案的影響有最充分的了解，之后才能提交投票。正如護國公閣下所說的，這一程序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br>
    國王一言不發(fā)地坐在那里，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上的獅子雕像，看起來似乎要退讓了。

    當(dāng)許多人認為國王會后退一步時，國王終于開了口，“議長閣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有一種投票方式是可以跳過這些繁瑣的程序，直接通過一項法案的?！?/br>
    “您說的沒錯，陛下?！弊h長有些不情愿的回答，“根據(jù)古老的傳統(tǒng)，如果所有議員高喊同意，而沒有反對意見的話，那么法案即告通過?！?/br>
    “我能夠期待諸位拋棄自己和黨派的私利，以國家的利益為先，一致通過這份法案嗎？”國王環(huán)視著大廳里的人群。

    議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多人露出尷尬的表情。

    護國公冷笑起來，年輕的國王不懂得什么時候該見好就收，于是就只能自取其辱了。

    “我想諸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眹趺偷卣酒鹕韥?，“在諸位和外面的人民之間，沒有一兵一卒，你們?nèi)缃襁€安然地坐在這里，只因為我許諾外面的人民，要讓你們通過一份妥協(xié)案。你們有些人可能會說我缺乏耐心，然而恰恰相反，我對此很有耐心，是外面的人不愿意再等待了?！彼焓种噶酥复皯?，“如果你們一意孤行，我恐怕就沒有能力繼續(xù)保護諸位和這個機構(gòu)了！”

    如同是回應(yīng)國王的話一般，外面又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國王陛下萬歲！”

    “我的上帝啊，又出什么事情了？”議長哀嘆了一聲。

    議員們蜂擁到窗戶邊，觀察外面的情況。

    原來是布里特先生被押上了囚車，剛剛從議會大門里被押送出去。囚車剛駛出大門，石子和垃圾就如同雨點一樣向被逮捕的議員飛去，不一會他已經(jīng)全身是血，躺在囚車里一動不動了。

    “上帝啊，他還活著嗎？”有議員輕聲問道，而大多數(shù)人則一言不發(fā)，只是瞪大眼睛看著這可怕的場景，想象著自己身處布里特先生的位置會是一個怎樣的噩夢。

    當(dāng)他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時，許多人的臉色都如同白紙一般，他們看向國王的眼神也比之前更加怯懦了。這些議員們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經(jīng)被握在了國王的手掌之中。

    議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看向加德納主教，對方看上去已經(jīng)完全屈服了。

    議長又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面色鐵青的護國公，對方氣的發(fā)紫的臉上的肌rou正在顫動著。

    經(jīng)過了快半分鐘的時間，護國公終于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議長長吁了一口氣，“諸位議員，應(yīng)國王陛下的要求，現(xiàn)在對《宗教自由法案》進行表決。如果所有人全部同意，則這份法案自動成為法律，同意的人請說‘同意’！”

    “同意！”議員們爭先恐后地喊道，呼喊聲幾乎要把威斯敏斯特宮的屋頂掀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