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受到冷落，這種感覺讓她暴躁。

    她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就去清空蘇雪住的房間，想要據(jù)為己有。

    蘇雪哪里肯，姐妹倆你抓我頭發(fā)，我抓你的臉，蘇茹歇斯底里指責蘇勝利：“你當時為什么要換孩子，我現(xiàn)在離了婚，工作沒了，我有多慘你們知道嗎？”

    打斗停止下來，他們?nèi)齻€驚訝得不得了：“你離婚了？”

    蘇雪感覺大事不妙，蘇霜那么好的婚事都沒了，她還能找到條件好的對象嗎？

    蘇茹指責不停，各種惡毒的咒罵悉數(shù)出口：“你們說我沒有工作，以后怎么辦？你當初不換孩子，也不至于有今天?！?/br>
    蘇勝利開始跟她對罵，后來覺得竟無法反駁，當初不換孩子，他把蘇茹帶到城里，她也是非農(nóng)業(yè)戶口，吃供應(yīng)糧，當時糧食供應(yīng)點好歹能買到一些糧，也餓不死，找個工廠上班，找個普通對象，肯定比現(xiàn)在離婚又丟工作過得好。”

    ——

    周日，蘇顏一家四口去了江市烈士陵園，他們住的是南面郊區(qū)，烈士陵園在北面，跨越整個城市開到烈士陵園。

    蘇顏拿了兩盆菊花，路上買了點紅香蕉蘋果。

    “我都沒給他們掃過墓，都是蘇茹去，有時候我想跟著去都不讓?！碧K顏緩緩地說。

    大概把他們安置在江市就是因為蘇茹在江市吧。

    蘇勝利可真缺德。

    她當時跟著去掃墓又能怎么樣呢！

    路上，蘇顏跟倆娃解釋了一下他們的親外公外婆已經(jīng)去世，不是現(xiàn)在的蘇勝利夫婦。

    前前這個小家伙追問個不停，為什么以前把蘇勝利叫外公。

    蘇顏跟他們說家里的親戚關(guān)系，至于發(fā)生了什么她想等倆娃長大再說。

    她跟倆娃說：“我們現(xiàn)在去給外公、外婆掃墓，蘇勝利只是我二叔，蘇茹是他閨女，胡雅芬、蘇霜、蘇雪都不是咱們親戚，咱們以后不用搭理他們?！?/br>
    倆娃理解起來肯定吃力，不過他們能記在心里，以后就能明白了。

    天氣晴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喬藝跟蘇明城的墓地挨著，蘇顏把兩盆菊花跟蘋果放好，說：“爸，媽，我是蘇顏，你們親閨女來了，這是我的家人，我們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br>
    她的語氣很輕快，顧野在旁邊站著，突然覺得這事兒沒那么沉重了。

    顧野身姿挺拔得像白楊，站得筆直，給倆人敬了軍禮，說：“爸、媽，兩位前輩，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閨女?！?/br>
    前前也學他的樣子敬禮，說：“我一定會照顧好mama，我長大也要參軍?！?/br>
    蘇顏被他們倆很正式的舉動感動到了。

    朵朵揚起小腦袋說：“mama我也會照顧好你?！?/br>
    蘇顏摸著她柔順濃密的長發(fā)說：“你才是我們?nèi)胰硕家亲o的小丫頭?！?/br>
    女孩要養(yǎng)得精細，男孩可以養(yǎng)得糙點兒。

    掃完墓，他們?nèi)I地附近的山上玩兒，“今天天氣好，咱們?nèi)ド⑸⑿摹！鳖櫼罢f。

    蘇顏知道他是特意想要陪她在野外玩兒。

    “看，春筍。mama我找到筍了?！倍涠渫Ｏ聛砜粗厣蟽扇迕赘叩墓S驚喜地說。

    “我來挖?！鼻扒叭絻刹脚芰诉^去。

    山上已經(jīng)有零星的竹筍冒頭，剛冒土的筍并不好挖，他們拿著鋤頭要挖的很深才能把整根筍挖出來，兩個小時才挖了小半竹籃。

    不過很有成就感，前前跟朵朵玩得很開心。

    站在山峰上，山腳下的營地、村鎮(zhèn)、農(nóng)田盡收眼底，蘇顏頓時覺得心情開朗，微風拂過，有整個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二月的筍最為鮮嫩香甜，回到家，他們一起做了豬rou竹筍餡的餛飩，湯里放了紫菜跟蝦皮。還把春筍焯水，放鹽跟芝麻油，做了涼拌春筍。

    一頓簡單的飯鮮美無比。

    ——

    蘇茹沒有別的工作可以做，蘇勝利肯定要動用權(quán)力，把她安置進紡織廠當紡織女工。

    紡織廠現(xiàn)在烏煙瘴氣，王廠長把重要崗位都安置的自己親信，廠里效益卻一天不如一天，職工們怕企業(yè)倒閉，紛紛去找早就退休的張廠長，甚至直接去商業(yè)局門口堵局長，把他們收集到的正副廠長失職行為向局長舉報。

    王廠長跟蘇勝利自然要對職工進行批評教育，這天正在食堂里開職工大會，正副廠長跟他們的親信正在臺上給職工訓話，他說：“廠里效益為什么不好，都是人心浮動，你們不好好干活效益能好。這段時間誹謗廠領(lǐng)導的職工，我們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廠里決定嚴懲不怠，去揭發(fā)我，先要搞清楚你們有幾斤幾兩……”

    就在這時，現(xiàn)場突然來了多名公安，把王廠長、蘇勝利他們?nèi)チ诉€帶上手銬。

    蘇勝利被突入其來的場景嚇懵了，馬上朝王廠長看去，平時這個趾高氣揚的人竟然毫無辦法，對方連說了幾個他認為能把公安鎮(zhèn)住的名字，可是公安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心突地一沉，那些人可都是江市的實權(quán)人物，公安連那些人的面子都不看？還是王廠長的靠山壓根就靠不?。?/br>
    肯定是他們做得那些事兒被查出來了，看這情況，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們。

    蘇勝利感覺如墜冰窟。

    職工們終于出了口氣，都激動壞了，站在原地齊齊鼓掌。

    震天的掌聲幾乎把食堂的屋頂震塌。

    太振奮了，這些人被抓，他們廠就有救了。

    胡雅芬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現(xiàn)在是八三年，正是嚴打的時候。

    王廠長別說在工廠里各種違法行為，就是他的男女作風問題就足夠木倉斃，最后他判的是死刑，立即執(zhí)行。

    蘇勝利犯得是冒名頂替罪、瀆職罪、侵占國有財產(chǎn)罪，數(shù)罪并罰，判了二十年。

    原來的楊廠長重新?lián)螐S長，退休的張廠長也被請回廠里，收拾之前留下的爛攤子。

    吃著窩窩頭，踩著縫紉機，蘇勝利后悔了，當時只是靈機一動想出這個辦法，后來得到好處他更要保住這個秘密，誰知道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幾年還逐步走向違法的深淵。

    他脫離農(nóng)門，進城當工人，轉(zhuǎn)非農(nóng)也戶口，吃供應(yīng)糧，已經(jīng)讓很多人羨慕。如果當時沒有那一念之差，蘇顏跟蘇茹各自安好，他也當著廠長，一家人過著讓人羨慕的生活，不但不會有牢獄之災，而且他會是兄長戰(zhàn)友家的坐上賓，受人尊敬。

    本來所有人都可以過得很好。

    他揚起手臂，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但他感覺不到疼，有的只是麻木。

    蘇霜想不到王廠長這么快就倒臺，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現(xiàn)在如行尸一般，瞬間像老了十歲，臉上滿是滄桑的細紋。

    要知道王廠長靠不住，她為什么要嫁過來。王廠長人沒了，留給她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該怎么辦？

    王廠長住的兩層樓房被廠里收回，自從嫁給王廠長，她就在機械廠辭了工，專職在家?guī)Ш⒆印?/br>
    她沒地方住，只能帶著兩個孩子回蘇家住。

    蘇家氣氛冷得像冰窖一樣，胡雅芬大病一場，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可沒人理她，姐妹三人忙著掐架。

    王廠長的兩個少爺難伺候得很，他們對所發(fā)生的的事情并不懂，大的天天抱怨是蘇霜害了他爸，小的又哭又鬧，又不聽話又招人煩，蘇霜以前還能忍，現(xiàn)在厭煩得不得了。

    “我又不是你們親媽，你們爸爸都要沒了，我為啥要帶著你們兩個拖油瓶！”

    蘇霜直接把倆孩子送到他們叔叔家，自己收拾東西去了廣市謀生。

    蘇茹不是經(jīng)過正規(guī)流程進廠，自然不能在廠里繼續(xù)呆下去。這個城市完全對她關(guān)上了大門，她自知在城里待不下去，收拾行李回了鄉(xiāng)下老家。

    坐在回鄉(xiāng)下的長途汽車上，她深深嘆了口氣，當年如果不進城，在鄉(xiāng)下嫁個老實人，說不定比現(xiàn)在過得好。

    就好像做了一場夢。

    這幾年，她一邊享受不屬于自己的一切，一邊受到良心的譴責，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不是她的錯，慢慢的她的想法跟三觀就發(fā)生扭曲，本來平和的人變得滿身戾氣，行為舉止也變得怪異。

    如果那時候她不是貪圖好工作跟好對象，有勇氣說出真相，他們會原諒她，她現(xiàn)在也能有個差不多的工作，找個條件跟她般配的對象，不至于走投無路只能回老家。

    而蘇顏，如果她當時從鄉(xiāng)下回來，她就不可能有機會嫁給顧將軍的孫子，應(yīng)該會嫁給徐峰那樣普普通通的人吧。

    她當時的決定反而成就了蘇顏，想到這兒，一口氣梗在心口，憋悶得要死。

    蘇勝利住的三居室自然也被廠里收回去，廠里給胡雅芬跟蘇雪安排的房子是十平米的筒子樓舊宿舍。

    娘倆之前著實風光過一陣子，現(xiàn)在感覺到巨大落差，廠里幾乎沒人搭理她們，都用鄙視的眼光看他們。

    倆人機械地在廠里上班，像過街老鼠一樣過日子。

    蘇雪非常絕望，這下她徹底找不到好對象了。

    ——

    喬安收到蘇顏寄來的信，了解事情經(jīng)過，先是震驚，然后是心酸還有高興。

    放學之后，她馬上帶著信回家，跟正在寫稿子的喬棟梁說：“爸，這是外甥女寫的信，那個討厭的蘇茹不是我姐的孩子，蘇顏才是，蘇勝利把倆孩子給換了。怪不得蘇茹想霸占兩套房子，原來她是個自私的冒牌貨?！?/br>
    喬棟梁一聽到這話，覺得大腦差點卡殼，他怎么都想不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兒。

    他趕緊把老花鏡扶正，把信讀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蘇勝利真是無恥?！眴虠澚簯嵖卣f。

    喬安說：“多虧顧伯伯主持公道?！?/br>
    喬棟梁點點頭：“你跟她1華說，他們一家什么時候來都行?！?/br>
    他原本是一家雜志社主編，因為寫的文章被打成□□，這么多年被下放一直呆在農(nóng)村，二十年左右，根本就沒見過蘇茹，知道蘇茹不愿意跟他們來往，平反后這幾年雙方也沒見過面。再后來就是房子的事兒，因為完全不理解蘇茹的做法，心里也膈應(yīng)得慌，沒想到外孫女另有其人，簡直是個驚喜。

    他很激動，看著娟秀的字跡說：“看文字就知道蘇顏是個很平和，讓人感覺溫暖的人?！?/br>
    很期待見到外孫女。

    “好，爸，蘇顏留了電話號碼，我明天給她打電話?！眴贪颤c頭說。

    作者有話要說：

    第67章

    下午, 蘇顏畫好一張圖紙，又從車間轉(zhuǎn)了一圈回來，電話鈴響, 蘇顏把電話接起來。

    溫和的聲音傳過來：“你好, 我是蘇顏的親戚, 幫我找下蘇顏好嗎？”

    蘇顏微微有些激動, 應(yīng)該是小姨吧。

    她說：“是小姨喬安嗎, 我就是蘇顏。”

    “是我，我是喬安?！睂Ψ秸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