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積了硬幣那么厚的灰塵，幾人走上去留下一串串雜亂的腳印。

    窗戶上蒙著厚厚的灰塵，遮擋了陽光進(jìn)入，屋子里顯得空曠又陰暗。

    溫度似乎都比外面低了幾度。

    家具都是老式的實木家具，數(shù)量不多，散發(fā)出暮氣沉沉的味道。

    說實話，要是蘇顏?zhàn)约哼M(jìn)這樣的房子，她會害怕。

    趙振說：“蘇顏，看來你外公家曾經(jīng)的家境不錯，只是很可惜這樣的房子自家人都不能來住?！?/br>
    蘇顏點(diǎn)頭：“看樣子是的?！?/br>
    勤務(wù)兵說：“這到處都是塵土蛛網(wǎng)，要打掃一下嗎？”

    蘇顏想了想，就不麻煩趙振他們動手幫忙，于是說：“反正也不住人，以后我有空再來打掃吧?！?/br>
    鎖門的時候，蘇顏?zhàn)詈罂戳诉@套房子一眼，以后要是能跟顧野一塊來申城，她會把房子好好打掃一下，起碼讓房子看起來不那么陰森森的。

    蘇茹站在大門口張望，看得眼睛都酸了，終于見一行人從房子里走出來，她看蘇顏腳步輕快，表情放松唇角向上，原本到手的東西又被剝奪的空虛和失落感揮之不去。

    她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

    蘇顏鎖大門的時候，她突然發(fā)出一陣?yán)湫?，說：“蘇顏，你以為我愿意換孩子嗎，你有沒有想過是你代替了我的身份！”

    蘇顏被她的話驚到，手一頓，還是完成鎖門的動作，轉(zhuǎn)過頭來冷冷地說：“你說?！?/br>
    就連趙振都神情肅然地等著蘇茹開口，難道還有什么隱情？

    蘇茹臉上帶著悲哀又凄涼的表情，聲音高亢又尖利：“你們都說我頂替你烈士子女身份，可是你外公是□□，我一直擔(dān)心別人把我跟□□扯上關(guān)系，誰愿意有這樣的親人！結(jié)果你用著我爸貧農(nóng)加工人子女的身份，根正苗紅，多少人羨慕這樣的身份。等你外公平反，我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結(jié)果你現(xiàn)在倒好來接收房子，接收烈士子女身份，你才是占盡便宜的人?！?/br>
    蘇顏真是震驚無比。

    想不到蘇茹的腦回路竟是這樣的，從她下鄉(xiāng)到現(xiàn)在，蘇茹的世界觀竟然這么扭曲了嗎？

    知道真相前她是無辜的，可知道真相后她這么壞。

    從顧野告訴她真相到現(xiàn)在，她其實一直還算平靜，可蘇茹的這番話，徹底激怒了她。

    她高高揚(yáng)起手臂，所有力氣集中于右掌，手掌迅疾移動掠起一陣風(fēng)。

    “啪、啪?！?/br>
    兩聲脆響，在空曠的門前激起一陣回響，連門鎖都發(fā)出輕微的顫音。

    蘇茹的臉紅腫得要沁血，臉火辣辣得像要著火一樣。

    “你打人？”蘇茹捂著臉，聲音顫抖。

    “打你怎么了，以后再讓我聽到這種話還要打你?！碧K顏憤怒地盯視她。

    她揉揉震麻的手，盡力讓自己平靜：“我問你，我外公是□□，給你帶來負(fù)面影響了嗎？你爸貧農(nóng)加工人的身份給我?guī)硎裁春锰幜藛幔?/br>
    你爸跟你想法一樣嗎，所以你們不只擔(dān)心事情敗露，還擔(dān)心□□身份影響到你才不認(rèn)親戚的嘛！

    那你們別換孩子??！你們既然這么困擾你說出真相不就好了，你那么嫌棄親戚知道真相后為什么又不把房子分給人家？你配得到這座房子嗎！

    你們苛待我也就罷了，我的家人做錯了什么，就要受你們的鄙視？”

    換做是蘇顏，可能也沒能力去下放的地方看外公，但總會對小姨表示關(guān)心，不至于對人家是這種態(tài)度。

    蘇茹神色癲狂，她自然無話反駁，反復(fù)說著一句話：“為什么壞的身份我來承擔(dān)，所有好處都是你的，剝奪我所有擁有的東西，還不如當(dāng)初不換孩子?！?/br>
    蘇茹心臟絞痛，知道真相后他們都這樣對她，為什么把錯處都?xì)w到她頭上。

    趙振心寒不已，他都想不到蘇茹會這樣想，那么多人的關(guān)愛也沒把她培育成善良正直的人，他冷聲說：“非法手段取得的東西肯定要退回來。到現(xiàn)在你跟你爸還只考慮自己，從來沒想過對蘇顏道歉，你心里就沒一點(diǎn)愧疚一點(diǎn)歉意？”

    “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我道什么歉！”蘇茹瘋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喊。

    蘇顏已經(jīng)平靜下來，理智重新歸位，她想著外公跟小姨，蘇茹沒怎么跟他們來往過，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她今天不想去找，想要先寫封信說明這個情況再說。

    “咱們回江市吧，趙叔叔?！碧K顏說。

    上車后，趙振帶來的團(tuán)長跟著蘇茹一起坐在車輛最后排。

    到了飯點(diǎn)，他們隨意找了家飯店吃了午飯，他們坐一桌，蘇茹自己坐里面那桌，吃完飯，開車返回江市。

    到了江市把蘇茹放到接她的地點(diǎn)，蘇顏問趙振的行程。

    趙振說先去給蘇顏父母掃墓，然后問問顧老爺子沒什么事兒的話他先回南城。

    他說：“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都沒法跟你父母交代?！?/br>
    他有很多的愧疚，這些天，各種復(fù)雜情緒在他心頭翻滾，但又不善于表達(dá)，實在說不出來，他想以后只能對蘇顏好一些。

    蘇顏點(diǎn)頭：“我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謝謝趙叔叔，這件事麻煩你這么多。”

    “你抽空也去你爸媽墓地看看?！壁w振說。蘇顏一直很平和平靜，這倒讓他歉意更重。

    蘇顏點(diǎn)頭：“我等周日去?！?/br>
    “以后有什么事兒都可以找我，等有空我到你家看看。”趙振叮囑她。

    “好的，隨時歡迎趙叔叔。”蘇顏回答。

    回到家，蘇顏立刻給顧野辦公室打了電話，告訴他房產(chǎn)證明已經(jīng)更名讓他放心。

    顧野一直惦記著這事兒，他說：“在家里好好歇會兒吧。晚飯我從食堂買回來?！?/br>
    蘇顏笑道：“我不累，我給咱們做頓好吃的?！?/br>
    打完電話，她就躺下補(bǔ)覺。

    傍晚，蘇顏貓在被子下正睡得香甜，聽到說話聲，睜開了眼睛。

    前前、朵朵跟得得都在床頭，朵朵的小手還搭在她額頭上，見她醒來，朵朵驚喜地問：“媽，你沒發(fā)燒？”

    蘇顏看了眼手表，坐了起來，說：“我只是想小睡一會兒，結(jié)果睡過頭了，你看你們幾個小家伙，擔(dān)心什么！”

    “mama，你沒生病太好了?！倍涠潴@喜地說。

    “我沒那么容易生病。”蘇顏縷了把頭發(fā)，笑著說。

    前前很嚴(yán)肅地說：“我們家一定發(fā)生了重要的事兒，我媽最近幾天很累，還有心事?！?/br>
    朵朵點(diǎn)頭：“是這樣的，媽到底有什么事兒。”

    聽著倆人小大人一樣的話，蘇顏邊穿鞋邊說：“你們倆還真是cao心，你們寫作業(yè)，我去做飯了?！?/br>
    得得看著蘇顏，說：“蘇阿姨，要不你再躺會兒，我來給你做飯，我做飯可好吃了。”

    前前說：“是啊，mama，你歇會兒，我們來做飯?！?/br>
    三個小家伙堅決不讓她做飯，蘇顏說：“好吧，那你們?nèi)プ鲲?，我來看著你們?！?/br>
    她可不放心三個孩子在廚房。

    “那吃什么飯呢，要不就做臘rou炒米粉吧，簡單，做一鍋就夠咱們吃了。”蘇顏說。

    得得說：“我會做，交給我吧。”

    三個小家伙很快做了分工，得得去切臘rou、煮米粉，前前跟朵朵去地里拔霜打過的葉子菜，還有掐屋里花盆中養(yǎng)的蒜苗。

    蘇顏拉了把竹椅，就坐在廚房門口，看得得拿菜刀切rou那熟練的樣子，她放心了。

    前前跟朵朵把菜拔來，在院子里水龍頭下洗了半天都沒洗凈，她這才發(fā)覺，她很少讓倆孩子干活，只有他們的內(nèi)衣跟鞋子自己清洗，做飯的事兒她不讓他們插手，覺得倆娃幫倒忙。

    家務(wù)活他們倆干得也不多，以后得多鍛煉他們。

    得得熟練地把臘rou切好，米粉下鍋煮過，又到水龍頭邊上說：“我來洗吧?！?/br>
    他翻著菜葉根部，很快把菜洗好，又進(jìn)廚房開火炒臘rou。

    蘇顏跟前前、朵朵說：“去吳阿姨家，告訴她得得在咱們家吃晚飯?！?/br>
    “好的，mama，我們很快就回。”倆娃說。

    鍋里米粉很多，可得得翻炒起來并不算費(fèi)勁兒，他轉(zhuǎn)過頭來，朝蘇顏甜甜一笑。

    這臭小子！

    甜美的笑在他的俊美的小臉上那么好看。

    蘇顏的心都快融化了。

    他比前前會撒嬌，現(xiàn)在前前性格越來越像顧野，很硬氣，很少撒嬌。

    有爸媽呵護(hù)的人才會撒嬌，希望他能夠一直幸福下去。

    得得看到蘇阿姨的笑容，很滿足，抿著薄唇，轉(zhuǎn)回頭繼續(xù)用鏟子翻炒米粉。

    米粉炒好，顧野也回了家，倆娃跟著他一塊兒進(jìn)院兒。

    前前手里端著搪瓷盆，說：“剛做好的水煮五香花生米，里面還加了木耳跟冬筍，吳阿姨給的?！?/br>
    蘇顏對顧野說：“咱們嘗嘗得得的手藝，有人給做飯吃感覺真不錯?！?/br>
    顧野看了眼得得，夸獎道：“這小子不錯?！?/br>
    除了炒米粉，得得還做了個紫菜雞蛋湯。

    他炒的米粉得到蘇顏一家一致夸獎，小家伙開心極了。

    吃完飯，回到家，得得跟父母說蘇阿姨家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蘇阿姨跟顧叔叔吵架了？”江副團(tuán)長問。

    “哪能呢，他們兩口子感情那么好。”吳連枝說。

    得得說：“不是吵架的事兒?！?/br>
    吳連枝站起來往外走說：“我得去蘇顏家看看?！?/br>
    走到門口，她又轉(zhuǎn)了回來，說：“算了，有什么事兒的話她想說的話肯定會跟我說，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去問了?！?/br>
    她摸摸前前的發(fā)頂，說：“還是你去多看看蘇阿姨吧?！?/br>
    得得點(diǎn)頭：“mama，我會的?！?/br>
    ——

    蘇顏這些天精神高度集中，松弛下來就覺得有點(diǎn)累，等倆娃睡后，她不到十點(diǎn)也躺到床上。

    顧野很體貼地陪她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