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31節(jié)
李澤旭愣了下,以為水星是輸怕了:“沒事兒,勝敗乃兵家常事,輸兩局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去后邊做一會兒題。”水星溫聲說,“要不然今天回家作業(yè)都寫不完,熬夜第二天又起不來了。” 水星之前就是因為熬夜沒起來遲到了一次,當(dāng)時還打掃了一個星期的衛(wèi)生,李澤旭聽她這么說也沒強留下她繼續(xù)玩。 閻格跟林雪他們幾個老師現(xiàn)在都不在,這邊班級的大部分是亂的,向司原坐在后邊的草地上陪席悅跟郁晴兩個人,盛沂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 水星低頭,往身邊看了一眼,從地上又拿起數(shù)學(xué)卷子,墊著練習(xí)冊寫了兩道題。 他們中間沒有向司原坐著,也沒有多余的椅子,反而方便身子微微挪動些,水星的腳尖不自覺地偏向林右邊,做完一道題,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盛沂為了避開陽光也朝向了這邊。 這一片區(qū)域里,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格格不入,好學(xué)生似的做題,等林雪跟閻格兩個人從外邊回來,夕陽都快落了山,林雪手里捧著一杯奶茶,視線又掃到了兩個人:“你們倆怎么又做題呢?閻老師說給你們放一天假沒聽見嗎?” “聽見了?!?/br> 寫題反而成了虧心事,水星忙不迭地把練習(xí)冊往下塞,嗯了一聲。 “那怎么還寫?不跟同學(xué)們?nèi)ネ鎯海俊?/br> 盛沂垂了下眸,低手去蓋手里的筆,肩膀莫名緊了下。水星笑了笑,先解釋起來:“我玩了好幾次,游戲總輸?!?/br> “盛沂呢?沒玩一會兒?” 男生個子高,坐著的又是閻格辦公室里提出來的折疊凳,兩條長腿朝前伸了伸,從凳子上起身,背后是一片火紅的天,余暉鋪在他身上,他轉(zhuǎn)頭,看向后邊的老師:“玩了?!?/br> 如果說去了趟小賣部也算是玩的話,盛沂確實是玩了。 林雪都拿他們兩個人無奈:“行吧,行吧,但一會兒別寫了,馬上沒燈了,小心眼睛看壞了?!?/br> 水星跟盛沂點點頭。 推算下來離高二最后一組還有半個多小時,林雪又拉著一班去學(xué)校cao場后邊的空地走了一遍隊形,三十號人又壓低了聲音合了回聲,鼓勵了鼓勵。 一班排練的時候大多有閻格在,席悅沒怎么跟過,這次仗著天黑人又多也蹭到了cao場后邊,坐在一邊的鐵柵欄邊上聽。 臺上唱到倒數(shù)第三組,閻格才組織一班的同學(xué)們相繼往主席臺上去。 學(xué)校主席臺上開了燈,兩側(cè)裝飾了星空的閃燈,一眨又一眨眼睛,水星跟盛沂站在隊伍最前邊的中間,天色太暗,僅憑最后邊鐵欄的燈光提供亮度,水星在暗淡的光線下看向盛沂。 舞臺上又空了,燈光再次變暗,一班的成員按照排練的順序相繼往主席臺的中央走去。 大約是因為黑暗,人群中一點兒的摩挲聲也會放大,水星跟在盛沂后邊,腳下的光也是暗的,一時間沒看清下邊的臺階,不小心被絆了一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腕已經(jīng)被前邊的人抓了起來,有風(fēng)吹過,他的掌心涼涼的,水星能感覺到她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涌了過去。 盛沂沒松手,在黑暗里,帶她走向了舞臺中間。 耀眼又奪目的光再次亮了起來,前邊的彩燈也相應(yīng)打在漆黑如墨的天空,水星的心也撲騰撲騰止不住地大跳了起來,不止為上臺要摔倒的失誤,不止為臺下烏央成群的觀眾,不止為臺前曖昧之極的牽扯。 更因為她面前的這個人。 盛沂穿了一件白色襯衫,因為過于單薄,肩背僅是微微弓起些弧度還是依稀可見他背部的線條,水星眨了眨眼,有些舍不得挪開視線。 歌聲響起又停下,掌聲濃烈又淡薄,水星忽然發(fā)現(xiàn)跟盛沂在一起似乎總是這樣,她顧不得臺下的歡呼,顧不得心跳的起伏。 她會產(chǎn)生無數(shù)次希望如果時光可以停留在這一刻的念頭。 希望她的喜歡渺小而盛大。 希望他的未來坦蕩而順?biāo)臁?/br> 希望,他們始終可以轉(zhuǎn)過頭,回過身,望向不遠(yuǎn)不近的彼此。 第36章 . 第三十六場雨 順心。 合唱比賽結(jié)束, 一班如愿獲得高二年級組的一等獎,班上前所未有的熱鬧,甚至在把椅子搬回教室的途中都有人討論。 席悅他們幾個人走在前邊,水星整理東西慢了些, 現(xiàn)在只跟在了三個人的后邊, 沒有上前邊去。 校園里的人大批大批往前走, 相繼有人趕超她, 但又在路過她旁邊的時候會回過身夸一句這次表現(xiàn)的真不錯或是一班牛逼之類的話,水星不太知道該回什么, 大部分都是笑一笑。 盛沂對這些夸贊壓根兒不在意。 “星星,等一會兒放完椅子我們一起回家?!毕瘣倧那斑呣D(zhuǎn)過頭,提醒水星, “我來一班找你們?!?/br> 水星嗯了聲,單手又往上拽了拽椅子,悄悄抬眼,又看了眼邊上的人:“知道了。” 盛沂一只手拿著三把折疊凳,視線微微瞥了下來,頓了下,一只手伸了過來。他的手指修長, 微微彎曲,在燈光的照耀下,皮膚白得要發(fā)起光來:“重嗎?” “嗯?”水星呆了一下, 說著就要搖搖頭。 她沒明白盛沂說的話, 以為是嫌棄她走的速度太慢, 跟席悅他們差開了太多距離,連忙比量了一下,想趕超幾步, 率先走進(jìn)了席悅他們?nèi)齻€人的影子陰影處。 學(xué)校cao場上的人所剩無幾,舞臺上的燈光設(shè)備卸了,沒人能看到盛沂皺了下眉,原本伸出的手又撤回來。 一行人在六層中間分開,席悅跟向司原先去三班,盛沂也跟他們一起要到辦公室把折疊凳先放了,水星跟郁晴兩個人先回一班,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又遇見等在邊上的李澤旭。 李澤旭看到水星跟郁晴兩個人把手里的水杯趕忙擰緊,揣在校服里,跟她們打招呼:“你們怎么才回來?要不是我在這兒接了水喝都撞不到,再晚一點兒班門都要關(guān)了?!?/br> 郁晴瞥了眼李澤旭:“在三班呆了一會兒?!?/br> “咦,你跟席悅真的是……..從小就在一塊兒,這都多大了還沒膩,向司原老往三班跑就不說了,你也跟著這樣。” 郁晴嗯了一聲,又像是隨口一答:“用得著你管?!?/br> “三星,今天厲害的。”李澤旭沖她笑了下,夸贊也隨之而來。 椅子又被李澤旭拿了過去,他的動作很突然,又很順手,以至于水星都有些發(fā)愣:“我的…….” “幫你拿了。”李澤旭雙肩抖了下,大概是想習(xí)慣性摸頭又發(fā)覺摸不了,只能傻笑兩下,“走吧,撞都撞到了,好人做到底,一塊兒回班?!?/br> 回一班的路不太遠(yuǎn),李澤旭進(jìn)班就把椅子還給了水星,班上的人已經(jīng)走了一多半,李澤旭跟他們回家的路不順,又知道郁晴會陪水星在教室里等盛沂跟席悅,想了想,先背上書包也就走了。 郁晴等席悅過來了跟他們一起下了樓,郁晴家跟他們在不同的方向,四個人在學(xué)校校門口分開,席悅自然而然地拽過水星的胳膊跟她說下午在班里聽到的八卦。 他們都說李致堃至今還是單身,前段時間又聽說高二辦公室最喜歡拉郎配的年級主任主動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紹給了李致堃,沒想到兩個人沒成。 “你說奇怪不奇怪?按理說李老師也算是青年才俊,年紀(jì)輕輕都當(dāng)上咱們學(xué)校文科重點班的班主任了,還是單身,也一點兒成家的念頭都沒有?!毕瘣傁肓讼?,又補充一句,咦了一聲,“你說李老師該不會……” 水星轉(zhuǎn)頭看向她,疑惑地嗯了一聲。 “不會的,不會的?!毕瘣傔B忙搖搖頭,試圖甩去平常因為小說而起的雜念,“李老師那么紳士的一個人,肯定不會?!?/br> 西城附中臨近市中心,附近又有好多大學(xué),街上的人很多,席悅甩開腦子里奇怪的想法又說起了別的,直到臨近十字街口的水果攤,她才停下腳步。 水星也跟著她停了下來。 席悅小時候就認(rèn)識盛沂,那會兒盛沂經(jīng)常在西城大學(xué)的家屬區(qū),她常常去跟盛沂玩,運氣好的時候也會碰到盛在清。當(dāng)時的盛在清更年輕一些,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zhì)放到哪里也引人注目。席悅從小就愛漂亮,放在周圍的朋友跟家長身上也要求他們漂漂亮亮,她記住盛在清也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 只是自打她上了初中就很久沒見過盛在清再來家屬區(qū)。 席悅看到水果攤前皺著眉頭挑蘋果的盛在清,還有點兒猶豫:“……盛叔叔?” 水星呆了下:“盛叔叔?” 盛在清轉(zhuǎn)過頭,歲月沒有沖刷掉他的英俊,相反整個人更添了一種別樣的韻味。水星沒見過盛在清,但回頭看了眼盛沂忽然就明白了席悅為什么會喊出了人,眼前這個人太像盛沂,或者說盛沂太像他。 兩個人的眉眼如出一轍,又有同樣的淡漠。 沒想到這么快會見到家長,水星不自覺吞了吞口水,聽見盛沂開了口,他叫:“爸。” 盛沂在半路遇到了家里人自然不跟她們再一起走,路燈莫名暗下來,水星跟席悅沒等盛沂,手挽著手先過了十字路口的紅綠燈。 水星正在想在水果攤前發(fā)生的事情,席悅忽然地扯了扯她的胳膊,人也停在了紅路燈邊上,她的視線又翻回去瞄了幾眼街對面,盛沂跟盛在清就在對面的水果攤位:“星星,你有沒有覺得盛叔叔很帥?” “嗯?” “我跟你說,原來盛叔叔跟徐阿姨總帶著盛沂回家屬區(qū)住,那會兒我運氣好遇見了,他們還會拉著我跟盛沂一起玩?!毕瘣傉f,“有時候我覺得盛叔叔跟盛沂真不愧是父子,兩個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不是跟盛沂太熟,而且又遇到向司原,我都…….” 水星的心抖了一下:“你都.......” 席悅收了聲:“都不會發(fā)生什么,我不吃冰塊那么一款。何況盛叔叔太忙了,每年過年都不一定能回來。盛沂跟盛叔叔那么像,我想一想都為未來感到擔(dān)憂。” 兩個人過了十字路口馬上就要分別,西城大學(xué)的家屬區(qū)在路東,水星要朝路西邊去,水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會顯得不那么在意盛沂,干脆抿了抿唇,什么都沒說。 盛沂跟盛在清買完水果,兩個人并肩走到老東門。 盛在清常年在單位,一日三餐都是工作餐,少跟外邊的人接觸,連買水果都顯得倉促,到頭來東西是盛沂挑的,價格是盛沂砍的,袋子也是盛沂負(fù)責(zé)提。 晚上沒課,西城大學(xué)的學(xué)生總愛出來玩,從正門出離附近娛樂的地方太遠(yuǎn),有些學(xué)生不按規(guī)章制度,也愛從家屬區(qū)進(jìn)出。 盛沂微微向上提了提袋子,蘋果圓圓地在滾動。 盛在清回來實屬意外,已經(jīng)有兩年了,盛在清都沒有回過家,逢年過節(jié)也最多是打個電話,發(fā)條短信,家庭關(guān)系靠科技連著。 父子兩個人的話都少,這么久沒見過,話更缺了些,直到進(jìn)到家屬區(qū)樓下,周圍有亂跑躲貓貓的小孩不小心撞在了盛沂腿邊上,盛在清才停下腳步,回過頭,問他一句:“怎么了?” “沒事?!痹鞠肜^續(xù)走,盛沂又覺得手上的塑料袋輕了不少,他垂眸,發(fā)現(xiàn)塑料袋破了一角,袋子里的蘋果也接二連三地掉落出來。 兩個人沒辦法只能相繼彎下腰去撿。 父子倆太久沒見,說什么都顯得生疏,盛在清想了一會兒,撿起一顆蘋果,試圖以一個不太尷尬的話題開頭:“剛剛旁邊的女孩兒是悅悅嗎?” “嗯?!?/br> “好像長高不少?!?/br> 盛沂發(fā)現(xiàn)他們大人就愛說這個,好久沒見過的人不是說高了就是說瘦了,總之都會變樣子,相反,他們每天在一起其實看不出什么變化。 地上的蘋果又少一顆,盛沂淡聲道:“喝牛奶了吧?!?/br> 盛在清哦了一聲,又問:“旁邊的小姑娘也是你們班同學(xué)?” 盛沂抬頭,看著盛在清,頓了一會兒,盛在清不知道席悅跟他早已經(jīng)不是同班同學(xué),他這話刻意到連自己都聽出了破綻,盛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想再解釋了,或是別的什么,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袋子破了,書包里又裝滿了課本,蘋果也沒辦法放,兩個人只能各抱幾顆,開門,在話題聊盡前上了樓。 進(jìn)了家門,盛奶奶看見兩個人回來連忙停下整理碗筷的手,小跑著過來就要接盛沂懷里的蘋果:“怎么也不知道問他們要個袋子的?兩個人直接抱回來?!?/br> “袋子破了?!笔⒁式忉尅?/br> 盛奶奶相繼把蘋果放到茶幾上的果籃里,盛在清也彎腰把懷里的東西滾了過去,盛奶奶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身后的盛沂。 總體而言,父子兩個人是真的很像。無論是身上的氣質(zhì)還是說話的字?jǐn)?shù),盛在清小的時候就跟平常的孩子格格不入,寧可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看書,也不愿意去融入其他小朋友打打鬧鬧。盛沂小的時候還好,又跟席悅在一塊少不了玩鬧,到了小升初的時候,盛在清的脾氣跟性情也相應(yīng)地展現(xiàn)在了盛沂身上。 “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了?!笔⒛棠谭胖猛曜詈笠粋€蘋果,推了推兩個人,“等一會兒你爺爺就回來了?!?/br> 盛沂點下頭:“嗯?!?/br> 盛忠群從外邊溜達(dá)完回來,看到盛在清跟盛沂兩個人分別坐在方桌的兩角,家里的桌子很少坐滿人,總是缺著一個角,現(xiàn)在人回來了才徹徹底底地補圓了。 盛忠群坐在主位,等盛奶奶把最后一盤菜端上桌子,才開動,又瞥了眼坐在對面的盛在清:“能呆幾天?” 盛在清回答:“下個月中旬再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