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29節(jié)
但她現(xiàn)在確實是閻格重點的關注對象,也許別人也會覺得她力不從心,覺得她是倒數(shù)。 水星正想著,前邊的齊佳蕊忽然翻過身,把紅筆還了回來,班上還有人做題,她的聲音也不好太大,盡力地壓低:“水星,給你,我用完了。” 筆磕在桌面上,水星的心也震了一下:“哦,好的,謝謝?!?/br> 齊佳蕊又轉(zhuǎn)回身,水星抿了抿唇,猶豫一會兒,又戳了戳她的背:“對了,佳蕊?!?/br> 齊佳回頭看她:“怎么了?” “你還記得你上學期期末考試的總排名嗎?” 齊佳蕊皺了下眉,不太理解水星好端端怎么提這個:“不記得了。你怎么問這個?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誰還會記得?!?/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沒控制好,語調(diào)有些高,以至于半個班的同學都往過瞧,兩個人都是一驚。 水星蹭地一下把頭就埋在了書后邊:“……這樣嗎?” “嗯?!?/br> 按林雪的話講是金子總會發(fā)光,按齊佳蕊的話說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誰還會記得,距離上次考試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這么一折算下來,她很壞的事情是不是別人也早就忘記了,真的是她太在意盛沂,才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班上的邊緣人。 因為她怕永遠沒辦法跟盛沂比肩,干脆連抬頭的機會都選擇放棄。 還有五分鐘下早自習,水星到底也沒做出最后一道大題,合上筆,講臺上又有一個同學報完名字下來。 閻格說早自習結束截止報名,眼見鐘表上的秒針在流逝,水星糾結一下,想把卷子先塞回抽屜里,沒成想先摸到了上午席悅給她的復印件。 她垂眸,又看到了那兩行的字。 復印件緊緊攥在手里,水星抬頭,眼睛都忘了眨,她的心里冒出種很重的沖動。 對啊,她不過是逆行怕什么呢?登高不就是逆行?逆行怎么就不能抬頭?她想要跟盛沂同行為什么不能以一種昂首挺胸的姿態(tài)? 她來西城附中這么久,做什么事情都是被動的,直到現(xiàn)在,她是頭一次想主動做一件事情,主動去報名,主動去跟盛沂說話,主動去證明她也可以。 腳邊椅子來回挪了挪,水星復印件的邊角有些皺了,她又伸手撫平了邊角,起身,終于從位置上起來。 說不清楚身后的人有沒有看她,兩邊有沒有視線注意她,她只覺得兩條腿都是軟的,又努力地拖著它往前,心臟也由不得自己,馬上就要跳出來,水星站在講臺的下邊,手指碰到邊緣,鐵皮涼涼的,通過指腹透過來。 盛沂抬起眸,看了過來。 他的眼皮有顆小痣,垂下的時候看得到,抬起來的時候看不到,別有一番味道。因為光線的照射,他的眼眸的瞳色顯得淺淺的,興許是陽光的溫度太高,他的目光也被照暖了不少,顯得溫暖且柔和。 她總覺得她的嗓子有些啞,說出話的語氣也僵硬,四周靜謐,似乎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輕輕又重重:“現(xiàn)在還能報名嗎?” “能。”她聽見盛沂說。 古人總說萬事開頭難,好像是真的,但凡第一步邁出去,接下來的幾步都沒有那么的難,她很自然地拿過講臺旁邊放著的名單,很自然地低頭去看名單上單人組跟雙人組的記錄人員,盛沂還沒有填,但也恰好是因為盛沂沒有填,水星才能做自己的決定,她不想?yún)⒓与p人組的比賽,不想靠別人的光輝而活。 這一次她想自己試試,憑借自己能走到哪里。 該到記錄名字的時候,水星想拿筆才發(fā)現(xiàn)她沒帶上來,之前每個同學都是拿著的,她太粗心,臉上又燥熱起來,垂眸,看見第一排的郁晴,正想跟她說話,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背碰到了什么。 盛沂的拿著筆,手指微微探了過來。陽光照在他的指尖,指甲亮晶晶的,散發(fā)了一層細碎的柔光,水星的心跳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又錯了,只有她跟盛沂沒有互動的時候,她才不會那么緊張,這會兒他只不過是簡單地遞給他一支筆,她的心里似乎又有了一萬只蝴蝶在煽動著翅膀。 教室里很安靜,水星接過筆,指腹壓在筆套上。 盛沂之前一直在用這根筆做題,筆套上裹著的橡膠脫離了手還是會有余溫,熱熱的,暖暖的,從底層透了出來,蔓延到水星的指腹。 就好像他們在牽手,又要她的名字作見證。 第34章 . 第三十四場雨 時時。 早自習結束, 盛沂把英語比賽的名單報給了閻格,除了水星報了單人組,盛沂、孟子豪還有班上另一個女孩兒也報了,雙人組也只有英語課代表提交了名字, 參加的人還是在少數(shù)。 閻格看見名單先把水星叫到了辦公室, 她拿著盛沂交過來的名單, 看一眼單人組的報名, 又看一眼水星:“確定要報名?” 水星半個身子都靠在桌邊上,猶豫地點了下頭:“我之前參加過單人組跟雙人組的比賽?!?/br> “但你那會兒是雙人組的第一吧?”閻格記得去年盛沂是跟三班一個女孩兒一起拿了第一, “單人組人多,競爭也多,你報這個不保險, 非想報可以調(diào)一下雙人組,到時候想?yún)⒓幼哉惺且粯拥募臃?,沒什么區(qū)別?!?/br> 水星扣了下食指指腹:“我知道。” “那行,老師把你調(diào)雙人組?” 學生主動要求參加比賽總歸是好事,但閻格要按照水星之前的獲獎情況做最壞的打算,因此也不知道水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水星沉默好久,還是拒絕了閻格:“……我不想?!?/br> 兩個人在辦公室面面相覷三分鐘, 閻格也沒想到水星會直接拒絕她,好在李致堃拿著課本從三班回來,一瞧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對, 問了下是什么情況。李致堃相對閻格要好說話的多, 水星重復了下現(xiàn)在的情況。 李致堃有點兒好笑地看了看她們:“還以為發(fā)生什么大事兒, 水星想?yún)⒓訂稳私M你就讓她參加吧。” 閻格白他一眼:“你說的簡單。” “水星的英語成績又不差,在你們班也能算上頂尖的吧。” 閻格回過頭,又看了看報名表:“行吧, 但是我跟你說好了,單人組的競爭真的大,隔壁一中也都盯著這次比賽,前邊的幾名這次還有爭奪國獎的機會,到時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參加比賽是要上心,但你平常的成績也不能耽誤,眼看月底還有合唱比賽,再加上月考,你自己琢磨能不能忙的過來?!?/br> 水星點點頭:“謝謝閻老師,我知道了。” 有了李致堃做緩沖,閻格總算接受了水星參加單人組比賽的事情,臨走前又被她吩咐喊李澤旭來一趟辦公室。 李澤旭昨晚沒睡好,早自習的時候就在補覺,水星回到班里,先走到靠墻那邊兒,輕輕地推了推李澤旭:“李澤旭?!?/br>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水星,臉上的不高興才淡下去一點兒,直起身,身子也朝后仰了仰:“找我?” “閻老師喊你去趟辦公室?!?/br> 水星跟李澤旭說完事情,就又從班后邊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下了課,盛沂早就回到了座位上,看到她回來,很快地又別過臉,頓了會兒,又問:“閻老師跟你說什么了?” 她沒想到盛沂會關心她去辦公室的事情,找書的手一僵,吞了吞口水:“沒什么,就說了一會兒英語演講比賽的事情,她建議我改報雙人組?!?/br> 盛沂安靜片刻,又沖墻那邊的空座位看了眼。 李澤旭在班上的成績屬于中等偏上游,閻格對他們都給予了重望,已經(jīng)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說過希望他們在高三的時候可以去參加一些自招或者推免,而自招跟推免的前提是比賽的獎項,去年閻格就催促李澤旭參加,但沒想到他發(fā)了燒請假好些天,沒辦法只能讓他頂上。 今年不一樣。 盛沂收回視線,又問水星:“你要報嗎?” “不了吧。”水星如實回答,“我準備一個就足夠了?!?/br> 她說完這話,又覺得說的不太對,這么一來完全沒辦法解釋高一的時候她為什么會愿意參加兩項,做重復的工作,心也跟著提了上來。 這會兒還沒上課,班上的同學大多都聚在一起說話,他們周圍是最沒人來的地方,水星怕氣氛尷尬,也怕盛沂發(fā)現(xiàn)她的小心思,試圖不留痕跡地轉(zhuǎn)移話題:“閻老師跟我說這次的月考不能耽誤,早上悅悅還給了我一份你筆記的復印件?!?/br> “嗯。”盛沂對此并不意外。 “謝謝你?!彼钦f。 她知道這份復習用的筆記是盛沂給席悅的,她能沾上一點兒光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開了的緣故,自打水星報名了英語的演講比賽,她跟盛沂的合唱練習也恢復了起來,練習過后,盛沂還會把水星不會的題整理出來教她重新做一遍,他們成了名副其實的一幫一小組。 中午不回家,水星跟盛沂兩個人從食堂回來,盛沂前幾天再次走音的毛病修的差不多,水星從抽屜里掏出物理卷子,在一旁做起了題。 盛沂的理科筆記簡直是十全大補湯,再加上盛沂的指導,水星的做題正確率一天比一天高,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星終于做完了上午空一半的物理卷子,轉(zhuǎn)頭,伸了個懶腰,原本想跟盛沂說一聲,話也卡在了喉嚨里。 水星慢慢收回了動作,垂眸,小心翼翼地看向身邊的人。 盛沂一只手放在一邊的書堆上,另一只手包成一個圈撐著腦袋,他的臉埋在陰影里,屋內(nèi)的陽光溫熱,教室里沒有人,光線斜斜地越過他的手指,一直落到她的指尖,莫名地增添了幾分曖昧的情愫。 太陽有些曬人,水星整理好桌面上的物理卷子,抬手,放到一邊的書堆上,做完這一切,她莫名打了個哈欠,心想困倦這件事大概是會傳染的。 下午還有課,離到校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水星想了想,面對盛沂,學著他的樣子圈起了胳膊,也俯下了身。 她歪頭,指尖輕輕推動到桌子的邊緣。 盛沂的身子似乎也動了動,手指順著光線而來,食指也垂了過來,一滑接連地碰到了水星的手指。 一切來的太湊巧,水星的呼吸一屏,窗外的風也靜止了,只有陽光燙燙的,跟盛沂的體溫一起燒了過來。 預備鈴打響,水星才被齊佳蕊喊了起來,盛沂剛從外邊打水回來,她睡醒沒多久,腦袋還有點兒迷糊。視線里,盛沂將手里的一個水杯放到了她的桌面上,而后才站到她旁邊,等她把凳子往前拉了拉,再從身后的空隙里進去。 中午確實是困了,水星根本都沒意識到自己睡著。 盛沂進來沒多久,老師也跟著進了班里。 下午的頭一節(jié)課是政治,教室的窗簾不知道什么時候拉上了,散進的光都是昏昏的,同學們想不犯懶都難,水星已經(jīng)睡過一中午,現(xiàn)在反而沒那么困,視線清明些,盯著桌面右上角的水杯,忽然反應過來。 盛沂居然給她打了水。 水星最后也沒喝掉那杯水,指尖偶爾碰一碰水杯壁,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郁晴來找她打水,她也不過是抱著一個完整的杯子去,又抱著一杯溫到?jīng)龅睦渌貋?,一直直到下午放學,那杯水也沒被倒掉。 由于合唱比賽要練習,水星基本上每天在家只吃一頓飯,蔣林英對晚上的菜更重視了些,經(jīng)常做些補充營養(yǎng)的食物。 水星吃過晚飯,又跟蔣林英說了要寫作業(yè),這才回到房間里。 正值初秋,是流感多發(fā)的季節(jié),戚遠承每天通風的習慣更勤了些,晚上溫度正好,他也沒上來再關窗戶,涼風習習順著窗邊吹了進來。 水星從書包里掏出盛沂給她改好的物理卷子跟水杯。 大約是盛沂的舉動太震驚,水星擔心沒有下一次,這一下午的喝水都只是抿兩口,杯子里的水位線基本沒變過,盛沂打回來是什么樣,她帶回家還是什么樣。 蔣林英收拾完餐桌上的飯菜,又推開門,另一只手提著暖水壺放到她書桌邊上:“最近流感多,勤通風,衣服也要多穿點兒。” 水星轉(zhuǎn)回頭,坐在位置上嗯了一聲。 “你姥爺還說平常要喝熱水,你看你的嘴,下午是不是沒好好喝?”蔣林英說著就要拿她的水杯,“水杯給我,我給你換一杯?!?/br> 水星心緊了一下:“姥姥,不用,不用,我自己來?!?/br> “那你去廚房把涼水到了,涼水傷胃,多喝熱水好,你們小孩兒都不愛喝,到時候身體又不好了?!?/br> 水星嗯了一聲,打開水杯,在蔣林英的注視下走出了臥室,一路到了廚房,垂眸,看了眼水杯里的涼水,趁蔣林英沒跟出來,猛地灌了自己半杯,水溫涼涼的滑過嗓子,讓她的嗓子都有點兒癢。 從廚房又回去,蔣林英看她留了半杯也沒說什么,又到了半杯熱水,攪了攪,讓水星一會兒就喝完,水星應了一句,等蔣林英出去,才忍不住咳嗽起來,漲得滿臉通紅,難受得緊,但是轉(zhuǎn)頭,余光又瞥見了水杯,越是咳嗽,臉上的笑意也越多起來。 十月下旬,學校如約舉行了之前預定好的合唱比賽,孟子豪代表一班抽取了參賽順序,在高二年級組排了第十三個,壓軸出場。 一班全體同學都有點兒崩潰,畢竟誰都知道壓軸不一定是好的,主席臺下的觀眾都會審美疲勞,但運氣如此,大家也不好埋冤孟子豪,只能相互給彼此打個氣。 閻格提前給班里預定好了合唱比賽的衣服,為了上臺漂亮美觀,全體同學著裝一樣,都是白色襯衫,黑色休閑褲跟小白鞋。 練習了一個多月,林雪在最后一天給同學們還帶了禮物,她大包小包提了一堆的小零食,挨個發(fā)給他們。東西的種類多,選擇多,同學們挑剔的時間也久了些,各個埋頭在兩個大塑料袋里翻找自己喜歡的。 “每個人都有,搶什么呢。”林雪就近拍了下旁邊男生的背,看見水星跟盛沂他們,又從塑料袋里抽出幾包零食。 盛沂不愛湊熱鬧,水星跟郁晴他們也沒有主動先過去,零食那么多,她們原本就打算拿剩下的就行。 林雪提著幾包零食過來,塞到他們手里:“干嘛呢?連吃零食都不積極,還要我給你們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