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27節(jié)
水星原本就是從四班升上來的,超常發(fā)揮進了一班,其實按理來說,她也不算是退步,只是暫時沒跟上一班的速度,但偏偏閻格的質(zhì)問聲太大:“你就慶幸吧,這只是一次簡單的月考,你要是放在期末直接滾蛋,連掙扎的機會都沒?!?/br> 水星不知道該說什么。 閻格那邊兒還沒罵完,水星就聽見門口有盛沂的聲音,他常年進出辦公室,這會兒進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水星就是覺得不自在,捏了捏衣服邊,身子也不自覺地往邊角縮。 “過來了。”閻格看到盛沂先從一邊拿出月考的卷子,又把水星的卷子蓋上去,“這是咱們班這次的考卷,一會兒給放講臺上。” 盛沂的視線偏了下,輕輕掠過角落的水星,她根本沒抬頭,成了一只驚弓的鳥。 他知道閻格訓起人來什么樣,垂著眼,嗯了一聲,接過卷子。 “怎么了?” 閻格朝盛沂看了一眼,他還沒走,一個平常拿了任務就不見人影,今天倒是好好站在這兒,閻格覺得怪怪的,頓了下,盛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看您水杯里沒水了?!?/br> 閻格愣了下,原本發(fā)黑的臉色也因為滿心的疑惑緩和下來:“什么?” “幫您打一杯?” 閻格的臉色更怪了,半信半疑地把水杯交給盛沂,看人動了腳步,閻格才又把目光分給旁邊的水星。 也許是有了緩沖,閻格的語氣也輕了些:“我們再說說你的問題,你知道你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個情況吧?是逆行。從四班來一班本來就不容易,你的起點慢了點兒,腳步不能慢。平??磩e的同學玩,咱們別玩,追上趕上他們,哪怕多用點兒時間,多用點兒力氣,等高考結束給家長們一個漂漂亮亮的成績。” 水星低下頭,總覺得到盛沂還沒有走。 太討厭了。 真的太討厭了,水星偏了偏視線,眼眶都酸了起來,說不清是因為閻格忽然轉(zhuǎn)換了情緒引起的,還是她擔心盛沂會聽到這些。 “知道了?!彼钦f。 “好了?!遍惛窨吹剿劬Χ技t了,從旁邊抽了好幾張紙塞進她手里,“擦擦眼淚,回去努力就行?!?/br> 水星點點頭,出了辦公室門。 她糊著視線來回看了一圈,幸虧盛沂不在。 手里還有閻格給她的紙巾,水星抬手胡亂地擦了擦眼睛,眼淚還是沒止住,一個人又跑去水房撲了兩把涼水,神情才將將好一些。 下節(jié)課是數(shù)學,水星踩著鈴聲才到教室,閻格也正好迎面過來。 兩個人打了個照面,閻格等水星坐回位置,才說話:“考試成績出來了,你們知道吧?一個個還嬉皮笑臉,這次考得多爛,你們心里都沒數(shù)?” 閻格生氣其實不無道理,從高一到現(xiàn)在,一班一直屬于遙遙領先的班級,不止匯集了優(yōu)秀的學生,均分都跟二班他們扯開一大截,這次一班的總排名確實沒變,但均分低了許多,眼看二班就能追了上來。 “放假放了兩個月,人飄了,進了高二還不知道輕重?”閻格在講臺上重重地砸了下卷子,看見后排還在推搡的同學,“賈彪磊,說的還不是你了吧?看你這次都到后十名了,還不急呢?!?/br> 閻格說話的態(tài)度向來硬,看見班里都直挺起背,臉色還是僵的。 她把講臺上的成績遞給第一排的郁晴:“都自己好好看看,自己分數(shù)低了多少,這次的題除了最后一題哪兒是超綱的,都是基礎題,要拿分的?,F(xiàn)在在這兒笑呢,等高考你們看看這笑還能不能在這臉上的笑掛起來。” 班上的人拿到卷子,自然不敢說話,一時間教室里只有刷刷地翻卷面聲。 一節(jié)課很快過去,閻格把卷子上的超綱題講完,又想起什么。 “對了,這次排名也出來了,一會兒看完前十五名到我辦公室挑座位?!遍惛襁€沒忘了之前班上同學的提議,“等今天自習課前換一下座位,接下來一個月就按這個做,以后我們班每次月考結束都改一下座位,也算調(diào)動調(diào)動你們的積極性?!?/br> 下了課,班上的前十五名看完成績,相繼跟閻格去了辦公室,留在班里的只有后邊十五名。 李澤旭這次考砸了,難得沒過去,留在教室擦黑板的時候,轉(zhuǎn)頭看見發(fā)呆的水星。 “三星,想什么呢?”李澤旭走了過來,歪頭察覺到什么:“……不是,你眼睛怎么這么紅?” 水星躲閃了下:“沒有?!?/br> “成績沒考好難過了?。俊崩顫尚窀静恍?,他蹲在桌旁邊,嗨了一聲,說,“這有什么,我這次不是也不行嗎?數(shù)學也考砸了,格格還把我叫過去,一頓亂批,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的?!?/br> 向來最安慰人的話不是我明白你的難處,而是你看我也過的很糟,李澤旭深知其中的道理,但這話對于水星來說不太適用,因為水星已經(jīng)在辦公室的時候看見了全班的成績單。 李澤旭這次排班里的十六名,年級排名二十四,其實不算個很低的名次,尤其是他的數(shù)學,考砸都有一百一十七,更別提其他科目。 “這又不是高考,定不了生死?!崩顫尚癜参克?,“努力唄?!?/br> 水星偏過頭,望著窗戶邊,又嗯了一聲,跟李澤旭道了一聲謝。 出成績的那天班里總是最乖,有了閻格的教訓,水星這一天的時間都過的含含混混的,腦袋也脹。 下午大課間,班里的同學都在陸陸續(xù)續(xù)調(diào)座位,郁晴照例選了中間的第一排,向司原還坐在后邊,盛沂的位置也沒換,就連李澤旭都沒有換位置,第十五名正好選在了他原先的位置。 他們之間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水星,她換到了盛沂的座位旁邊。 教室里好不容易亂一會兒,有同學照顧別的同學直接把桌子搬走,橫豎方便些,水星的東西也多,不過好在只要往后搬一下,站在原位就能解決。 水星看了眼隔壁收拾干凈的桌子,轉(zhuǎn)身先挨個將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在盛沂的旁邊。 盛沂桌子的右上角堆著高高的一摞課本,頂頭的是化學書。水星恍了下神,莫名地想起了高一剛轉(zhuǎn)學來的時候,那會兒她沒留神把化學卷子夾在了盛沂的化學書里,她頭一次被盛沂記住就是因為一份六十二分的成績。 這一年的時間里,她努力學,拼命學,一刻不停,終于進了一班,自以為終于抓住了能被他看見的機會,不想讓盛沂看見她難看的分數(shù)。 可結果還是不如人愿,她和盛沂的差距并沒有因為她進了一班就有什么改變。 他還是這么好。 她還是這么差。 手上的力氣一時間也沒有了,手指一松,她的課本一滑,緊接著連盛沂旁邊的那堆書都跟著歪成了一片。 “對不起?!彼堑椭^,聲音都要聽不見。 水星盯著那堆因為她而倒塌的書,看見盛沂抬起手,又把東西扶正,聽見盛沂的聲音,說了句沒事。 兩個人的視線沒對上,水星走了片刻神,她不知道盛沂的眼神是不是失望,也不知道有沒有弄皺他的書本。 她只是突然覺得很難堪。 她多么希望能以一個漂亮的姿態(tài)坐在他身邊,和他努力,和他并肩,和他為了理想登高處,也許是她太不正大光明,也許是她奢望太深,也許是她這段日子太得意忘了形。 是她太差勁了嗎?居然惹惱了神明。 她明明靠著想跟他在一起的念頭堅持,現(xiàn)在又寧可這些都沒發(fā)生過,她實在不該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同行。 以第一名與倒數(shù)第一名,以優(yōu)秀和殘次。 第32章 . 第三十二場雨 復印。 自打換了座位, 水星總是悶頭做自己的事情,很少真正跟盛沂說些什么。 也許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盛沂有時候只是皺下眉,但水星總能聯(lián)想到她前幾次考試的成績, 擔心他是不是也會在意。 周四下午的大課間, 林雪總算抽出了些時間。 她雖然是閻格請的指導老師, 但畢竟是校外人員, 來學校的次數(shù)總是少,大局還是由閻格把握, 眼看這個月就要上臺,閻格請她多來幾次,算是給同學們好好輔導幾次, 爭取在臺上爭光。 班上的同學都陸續(xù)要下樓集合,水星從抽屜里又抽出卷子,抬頭看了眼他們的背影。 考試結束以后,閻格很少讓水星參與平常的排練,她確實是個很負責的老師,大部分的時間都讓她留在教室,趁著其他同學排練的功夫多做幾張卷子, 在平常拿著卷子又給她講題。有老師的指導,有額外的卷子,這看起來一直都是在為她考慮, 水星應該知足。 教室里真的空了人, 水星垂頭, 額頭壓在書桌上。她面前的卷子也皺了,上邊的題才寫了小半張,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平常熟悉的題她也做不出來了。 盛沂空著手,從二樓又折回來,在進教室前看到了爬在桌子上的水星,停了一會兒,才推開一班的班門。 水星明顯被嚇了一跳,從桌子上彈起來,抬起頭,對上站在門口的盛沂:“怎么了?” 班里沒了人,她說話的聲音似乎也有回應。水星抓了抓筆帽,下意識又想低下頭,盛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也不下去嗎?” 水星看了眼桌上的卷子,閻格今天晚上還要給她檢查:“閻老師布置的卷子我還沒寫完?!?/br> “回來寫不行嗎?”盛沂問。 水星思慮了下:“…….我做題有些慢?!?/br> 其實不太會做,昨天閻格給她布置的卷子簡單了些,她整張卷面都沒什么錯題,今天的難度就提了上去,再加上她的狀態(tài)不好,做題的速度更慢了。 她想這大概算是她的拒絕。 兩個人沉默間的功夫,一班的班長孟子豪上了樓,今天由林雪來組織排練,隊伍整好,兩個領唱都不在,水星他們還能解釋原因,盛沂是真找不到了。 “盛哥,幸虧你在這兒?!泵献雍酪幌屡懒鶚?,現(xiàn)在氣都喘不勻,“林姐來了,正問你干嘛去了?!?/br> 盛沂從抽屜里拿出歌詞的打印紙,舉了一下,解釋:“忘帶歌詞了。” 水星愣了一會兒,抬起頭,去看站在前邊的盛沂。這首歌其實很簡單,之前她跟盛沂練習過很多遍了,再加上盛沂那么聰明很快就記了下來,有沒有歌詞完全不重要。 “拿到了就下去吧,林姐還等著呢。”孟子豪回到座位上灌了一整杯水。 “嗯。” “還有水星也下去吧,林姐也一直找你呢?!?/br> 水星抿了抿唇,想起來又不知道該不該下去。 “等什么呢?”孟子豪沒看出兩個人的小心思,抱著水杯就招手,“走吧,走吧,咱們班同學就在下邊兒呢?!?/br> 閻格不在,水星難得在大課間下一次樓,三個人排序下樓,孟子豪在最前邊,水星在中間,盛沂在最后邊,這么一個走法她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像犯人,一前一后都是士卒,怕她中途跑了,壓著她上刑場。 幾個人出了教學樓,到了教學樓的后邊,同學們都已經(jīng)排好了隊伍,中間空下的位置正是她跟盛沂的。 他們沒有在,但位置仍然在一起。 “怎么你們倆都忘了排練?”林雪拿他們打趣,“一塊兒留教室做什么,還得班長去喊人。” 盛沂又拿出歌詞紙:“沒帶東西。” 他之前連詞都記不住,林雪又不是天天來,也以為盛沂還要用打印紙:“眼看再過幾天都上臺了,水星還沒教你呢?” “…….”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林雪也沒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糾結。 排練比他們想象的要順利,林雪沒有閻格那么嚴肅,班上的氣氛一直很好,嘻嘻哈哈,充滿歡笑,真的有點兒像一個班了,水星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感覺,跟著也笑了兩下,但每次再聽到閻格的名字,臉色難免又沉了一些下去。 總能想到成績。 還有幾分鐘結束排練,林雪提前揮散了隊伍,只留下水星一個人:“最近怎么了?” “什么?”水星呆了下,站在林雪面前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兒,臉都皺成什么樣子,笑都不笑?!绷盅┥舷聮吡藪咚m然上次見她就知道水星靦腆,但眉眼總是帶了笑,這才多久,整個人說是打了霜的蔫茄子也不為過的,“跟同學鬧別扭了嗎?” “沒有?!彼菗u搖頭,“…….我想題來著。” “什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