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23節(jié)
“行了,行了, 你們一會兒再嚇著三星?!崩顫尚窨此堑哪樕忠琢?,揮手散開眾人,又跟旁邊的盛沂商量,“沂沂,要不今天我留下陪你們打掃吧?” 盛沂的眸子動了下,微微地偏向旁邊的水星:“不用了?!?/br> “為什么不用?教室就算了,還有那么大的衛(wèi)生區(qū)呢。”盛沂是班上的優(yōu)等生,犯錯考砸是根本不可能有的事情,但李澤旭不一樣,作為班上的衛(wèi)生委員,他了解得清楚,一班一個值日小組有四個人,兩個打掃班里的衛(wèi)生,兩個打掃校內(nèi)的衛(wèi)生區(qū),平常還好,但只有他們兩個人做,時間就比平常多一倍了,“你不知道你們兩個人打掃要費多久時間嗎?多一個多一份力量。三星,你覺得呢?” 水星瞥了眼盛沂,他的神色淡淡的,對參與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又轉(zhuǎn)頭看向李澤旭。 其實放在平常還好,衛(wèi)生區(qū)再加上教室,不過就是比平時值日多一些的時間,她跟盛沂兩個人耗費在這里也不是不行,但今天盛沂身體不舒服,她不想讓他那么累,水星撓了撓臉,見李澤旭也是好心:“也行,你要是想留下,今天就幫一下我們,但不白幫,等回頭我請你喝飲料?!?/br> “沂沂。”李澤旭又去看邊上的盛沂。 他垂著眸,眉頭很輕地皺了下,又散開,不知道想什么:“隨便你吧?!?/br> 李澤旭點點頭:“好,那我今天留下幫你們打掃?!?/br> 下午下了學,李澤旭跟他們說好了留在了教室?guī)兔Υ驋?,三個人先打掃完衛(wèi)生區(qū)才回到教室,水星跟盛沂先打掃干凈地面,李澤旭提了兩個拖把到水房洗干凈。 “你是不是還不舒服?”水星一邊掃地,一邊問前邊的盛沂,說不清楚怎么回事兒,她總覺得從上午被罰以后,他的臉色就差了很多,又想是不是在下邊吹了風,現(xiàn)在身體不舒服,他不好意思說,道,“只剩這么點兒了,你要不要先坐在下休息,我跟李澤旭兩個人也行?!?/br> 盛沂站在第一排的位置,靠在桌邊,把沒搬上去的椅子翻到桌面上,余光看向水星,沉默很久,才說:“沒事。” “那要不要我給你打點兒熱水?” 戚遠承診所里有胃疼的病人,他都是讓水星先打些熱水過來,或是喝點兒,或是握在手里、放在胃部,都能緩解。 “不要了?!笔⒁室膊恢雷约菏窃趺戳耍袷悄钟|什么,壓下眼底的情緒,頓了頓,又說,“謝謝?!?/br> 水星哦了聲,李澤旭回來看到盛沂怪怪的,也沒讓他幫忙,一個人把班里拖了干凈,現(xiàn)在只剩下黑板還沒擦,水星趁兩個人在班里的時候出去又浸濕抹布。 “三星,我把地拖完了,洗個拖布?!闭茨ú?,李澤旭也過來了,“盛沂沒事兒吧?我看他臉色不好?!?/br> “他身體有點兒不舒服?!彼墙忉尅?/br> “我就說呢?!崩顫尚窨吹剿赐炅耍f,“你洗完了?那你先回去擦吧,等一會兒擦完我們就能走?!?/br> 水星點點頭,從水房回去,發(fā)現(xiàn)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其他班早就打掃干凈,鎖了門,一整個樓道里只有他們一班的門還沒關(guān)。 盛沂站在講臺上,正拿著黑板擦在擦最后一節(jié)課的化學公式:“洗完了?” 水星下意識地揪了揪抹布,嗯了一聲,從他身后先繞過去:“那你……先擦那邊兒,我擦這邊兒?!?/br> “好?!?/br> 李澤旭不在,教室里又只剩下兩個人,陽光太好,拖了地,地上的大理石面泛起層層疊疊的金黃色,黑板上的時針在走動,滴滴又噠噠,水星抬頭,視線落在鏡面上,他們并肩站在講臺上,能看見旁邊盛沂的身影,像極了她的心。 他單手舉著黑板擦,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干凈又漂亮,他的人也高挑,夕陽的光照勾勒他眉眼的輪廓,也許是陽光溫熱,他淡淡的眼底也總覺得溫和。 兩個人沒說話,他大概也沒發(fā)現(xiàn)她很輕地眨了眨眼,又低下頭。 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喜歡懲罰。 不過這哪兒算是懲罰,水星沒忍住,對著黑板就傻笑起來,她想,這是獎勵還差不多。 晚上回到家,水星比平常晚了二十分鐘,她解釋了一句早上起晚了被閻格罰著做值日的事情,蔣林英聽到要一個星期驚了驚:“怎么這么久呢?你平常做作業(yè)的時間就不夠呢,現(xiàn)在又要晚,不行,姥姥去跟你們老師打個電話,怎么能給孩子罰的這么重?” “不用,姥姥,其他同學也是這么罰的?!彼菉A了一塊青菜,放到蔣林英的碗里,“要是打了電話,對別人也不公平?!?/br> 蔣林英皺了皺眉:“其他同學?這次還有跟你一塊兒被罰的嗎?” 水星身子僵了下,咀嚼的動作也停了下,知道自己一時間說錯了話,頓了頓,又糾正:“不是,我是聽之前的同學說的,他們高一那會兒遲到都要被罰,不是只針對我?!?/br> “這樣嗎?”蔣林英將信將疑。 飯桌上安靜了幾秒,坐在一邊的戚遠承總算說了話:“行了,吃飯吧,學校的事情也管那么多,她遲到了被罰是應該的,你給老師打什么電話。” “……” 戚遠承又轉(zhuǎn)頭看了眼水星:“下次注意點兒時間別遲到,知道沒?” 水星抬起頭,戚遠承坐在旁邊,也不再看她了,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 閻格給她和盛沂的懲罰漸漸地壯大了,頭一天是李澤旭留下了,第二天席悅又來幫忙,向司原跟郁晴也留下了,六個人收拾比平常還快,在學校也耽誤不了幾分鐘,懲罰還真的不像懲罰了。 也因為值日,水星每天都跟盛沂和席悅一塊兒回家。 又過了兩天以后,一班才決定了這次的合唱曲目,《最初的夢想》,閻格又找了研究生時期認識的朋友幫忙指導,水星聽班上其他同學說她認識的朋友是一支小眾的地下樂隊,他們都在討論閻格這么的刻板嚴肅是通過什么條件認識的。 訓練頭天,閻格占了周二下午的體育課,先在學校里找了空地,按照個子大小給他們列一個隊形。一班的男生多,女生少,閻格把班上的女孩兒都放在了正中央,任由男生包圍。水星的個子中等,不高也不低,排在了第二排中間的位置,而郁晴跟盛沂他們幾個個子高的都被閻格安排在了后邊,這也讓水星周圍沒有一個跟自己熟悉的。 隊伍排好,閻格讓他們自己再做調(diào)整,先去旁邊借了個電話,李澤旭在后邊跟盛沂劃拉身高:“怎么回事兒?我感覺我跟你也差不多高,格格怎么說我不行呢?” 盛沂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男生總有莫名的勝負欲,李澤旭挺直脊背,又掂了掂腳:“司原,你看看我跟盛沂,我們倆差的多嗎?” 向司原隨手碰了下兩個人的頭,用手比身高,手剛放過去沒一秒,盛沂的頭已經(jīng)偏了下,躲開了,但結(jié)果沒辦法否認,指尖已經(jīng)傾斜到了李澤旭那邊兒。 向司原嘴角翹了翹,把手湊過去,散漫道:“比了,自己看吧?!?/br> 李澤旭盯著那么點兒斜度,哦了聲,嘴硬:“也差不了多少,其實我是想站這兒,顯得高?!?/br> 盛沂頓了下,果真讓了些位置:“行,那你站。” “我不是那個意思。”李澤旭愣了愣,感覺不太對勁,張了張嘴,才開口,“我就是感覺你最近對我怪冷淡的?” 盛沂站回原位的步子慢了下,還沒來得及再說話,閻格回來了,她看見鬧哄哄的同學就皺眉,拍了拍手:“行了,都吵什么吵,剛才指導老師先打了個電話過來,這次不能來了,但她提議我們班回頭可以選個領(lǐng)唱?!?/br> “領(lǐng)唱?”前邊的同學問。 “嗯,等回頭吧,班委問問有沒有同學愿意領(lǐng)唱的,或者有同學私下跟我說也行?!遍惛衲贸鲈敬蛴『玫母柙~,讓同學們挨個傳一下,“現(xiàn)在我們先排練?!?/br> 演出的隊形定下,排練的時間也確定了,除了每周二上體育課要集合排練,每天的大課間同學們要在班里合聲,比賽前的一個星期再進行加練。 程序都確定下來,只是領(lǐng)唱的位置遲遲都是空缺的,沒有人跟班委報備領(lǐng)唱,更別說去找閻格了。 閻格在班上又提了一次這件事,還是沒有人應聲,下了課,李澤旭跑來水星的座位前邊,他手里拿了幾顆大白兔,全都丟給了水星:“三星,吃糖嗎?” 水星接過他遞過來的糖,笑了下:“謝謝?!?/br> “客氣什么。”李澤旭的視線不自覺朝后看了眼,發(fā)現(xiàn)盛沂拿筆的手頓了下,沒再寫題。 就因為上次合唱排位置的事情,他跟盛沂兩個人莫名有點兒生疏,盛沂的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僵了,但這次他又總覺得哪里不太一樣,這才讓李澤旭覺得太詭異,怎么會因為一個位置的事情就搞得這么難堪。 “對了,你吃完這個我跟你商量個事兒,行不?”李澤旭收回視線,沒再看盛沂,水星旁邊的女生正好要出去上衛(wèi)生間,他順勢坐了過去,用胳膊肘頂她,“你還記得格格上次說過合唱比賽要選個領(lǐng)唱的事情嗎?” 水星拆糖紙的手也不動了,有些警惕:“記得,你要干什么?” “你吃,你吃?!崩顫尚翊叽佟?/br> 水星干脆放下大白兔,桌面上幾個也推到了隔壁桌子:“你先說?!?/br>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崩顫尚窈俸僖恍?,抬手摸了圈腦袋,“就是領(lǐng)唱那個事兒,一直也沒人找我們班委報名?!?/br> 水星已經(jīng)預感到他要說什么了。 李澤旭頓了下,拿起桌面上的大白兔,卷了卷:“格格還在催我們找人,你也知道,格格很兇的?!?/br> “嗯?” “我這個班委很難做的,很幸苦的,很不容易的?!崩顫尚襁B說三個很,感覺就像是遇見什么天大的委屈事兒,急需要人幫一把,“你之前在ktv唱的那么好,我跟…….” 李澤旭本身要轉(zhuǎn)過去說盛沂的名字,又覺得現(xiàn)在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不合適。水星好像也聽出李澤旭原本要說的是誰,視線先往后偏了偏,盛沂低頭正在寫一張卷子,他沒應聲,視線也壓根兒沒往這邊抬。 “我們都有耳朵。”李澤旭糾正了自己說,“再說你旁邊的齊蕊佳和馬敏思也一直跟我夸你唱得好聽,我們幾個班委就想請你來當這個領(lǐng)唱。” 盛沂又抬起眼。 經(jīng)過幾次合唱排練,水星會唱歌已經(jīng)是班上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她來一班的時間實在太短了,平常除了跟郁晴他們幾個說話又沒有跟其他人玩,班委里關(guān)系最好的就是李澤旭,幾個人一眾推他來,要他跟水星說來當領(lǐng)唱的事情,李澤旭也屬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水星怔了下,她還沒再大庭廣眾下單獨唱過歌,最多是合唱而已。 正出神,嘴巴里就被塞進一塊兒大白兔,糖衣薄薄的,碰到嘴唇就粘上,抿一下又化得無影無蹤,奶糖的甜味蔓延出來。 李澤旭也不給她機會,起身,連忙向后退,眼見就要跑出班前,跟她說:“好了,好了,吃了這顆糖,我就當你答應了?!?/br> 水星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甚至都忘了還要拒絕的話。 又聽見李澤旭說:“大恩不言謝,等回頭我跟格格說報你上去當領(lǐng)唱!” 第28章 . 第二十八場雨 跑調(diào)。 因為班委們的推薦, 水星成了一班合唱比賽的領(lǐng)唱,值日結(jié)束沒幾天,精力又要放在練習上邊,平常的作業(yè)又多, 以至于水星這幾天睡覺的時間都要沒了, 只能通過課間十分鐘調(diào)整。 李澤旭從外邊放風回來, 發(fā)現(xiàn)水星又在休息, 上去拍了她兩下:“三星,你最近怎么了?缺覺呢?!?/br> 水星半是掙扎從桌面上支起來, 悶悶地搖搖腦袋,又想了想:“嗯,有點兒。” “最近睡不好嗎?” “也不是?!?/br> 是她的作業(yè)實在做不完, 昨天甚至把數(shù)學小卷的事情忘了,直到數(shù)學課代表賀碧收卷子的時候才發(fā)覺,好在那會兒班上同學也有人說沒寫的,賀碧把時間拖到了大課間再收,她緊趕慢趕總算是做完了。 李澤旭靠在桌邊上,人都呆了:“你還真的都是把作業(yè)帶回去寫?” “嗯?不然呢?!彼茄鄣走€有些迷茫,“作業(yè)肯定要帶回去才能寫吧, 不然什么時候才能做完?” 李澤旭答得理所當然:“平常課間,或者語文課,還有政史地, 哪門兒課不能寫?” 西城附中雖然說高一下半學期已經(jīng)分科了, 但該上的課程還是會上完, 尤其是高二下半學期還要進行會考。但一班學生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界限,知道將來考理科,對文科也就沒那么上心, 要么是在這些課上補覺,要么是做完主課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他們只對有用的課上心,但水星初來乍到,所有的課又都一視同仁。 “文科的作業(yè)抄抄答案,再稍微看一下就行,只要會考拿a就行。”李澤旭隔著桌子也沒法過去,又從口袋里扔了顆糖過去,“要不然多耽誤時間,就算是……沒人能真顧過來的。” 李澤旭欲言又止,似乎說的也沒趣,又跟水星閑聊兩句就離開了。 下午大課間,閻格提前進了次班,原本課表上的自習改為了在室外排練。 班上有同學從辦公室回來說是聽見了閻格跟她請的指導老師定好了時間,下午就會來,同學陸陸續(xù)續(xù)在收拾東西,出門集合,水星也走到第一排,準備跟郁晴一塊兒下樓。 他們的集合地點在教學樓背面的小cao場,上次閻格就是在這里排了演出的位置,剛拐過去,水星跟郁晴就看見閻格跟一個短發(fā)棒球服的女生站在一起說話。 水星還沒進隊伍里,閻格就先把她喊了過去:“這是我們班的領(lǐng)唱,水星?!?/br> 水星順勢抬起頭,看了過去,之前她只看見一個背影,這下才算看清正臉,對方化的妝不算濃,很清透,左耳戴了一只黑色十字架耳釘,白色的棒球服下邊兒是黑色內(nèi)搭,脖子上掛了條銀閃閃的鏈子做裝飾,很難相信她跟閻格差不多大,更難相信閻格居然會認識這樣的朋友。 “我大學的學妹,林雪。”閻格介紹,“也是你們的指導老師,你們喊她林老師就行?!?/br> 閻格跟林雪是在大學認識的,兩個人不屬于同一個院,進了同一間社團,又因為脾氣相投,漸漸熟悉起來,后來林雪跟其他朋友們一塊兒組了樂隊,而閻格遂家里的愿望一路讀研,進學校,當老師,兩個人的路也就這么錯開。 好在她們沒生疏,平日里還是會聊天。 “可別?!绷盅[了擺手,“你還不如讓他們喊我林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