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珍，我愛你?！?/br>
    莊城的告白來的猝不及防。

    宋慧珍楞在了臺階上，耳朵里“嗡嗡嗡”作響，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她臉上凝固著錯愕的表情，就這樣傻傻的盯著莊城。

    目光沒有焦距。

    莊城“騰”的起身，長腿一抬就到了妻子身邊。他哭笑不得的把嚇到的宋慧珍抱緊，輕輕拍著她后背。

    “慧珍，說我愛你用的著這么吃驚嗎？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低聲耳語，無奈苦笑。

    “莊城，我是一根筋的人，你知道的?！彼位壅淇恐煞虻男靥?，閉上眼睛呢喃。

    “真巧，我也是一根筋的人。宋慧珍，我愛你?！鼻f城下巴蹭了蹭宋慧珍的發(fā)頂，再次表明心跡。

    愛就愛了，還不敢說出來？

    “好”，宋慧珍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憋出一個好字。至于這個“好”，到底有幾個意思，那就是仁者見仁了。

    “嗯”，妻子簡簡單單一個好字，就足以讓莊城心花怒放。他抓了把宋慧珍的馬尾，這才放開她，“夜深了，早點休息。”

    他實在是柳下惠本“惠”。莊城失笑。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三十號。

    一大清早，宋慧珍還臨時召開了緊急家庭會議。她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到飯桌上，尷尬的撓了撓鼻翼，有些欲言又止。

    還是朱奶奶問起，宋慧珍才想起工資的事。擺攤近兩個月，發(fā)生的事太多太多，她把“忽悠”來的這兩只忘了個干干凈凈。

    還好，現在記起來也不晚。

    宋慧珍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不要交頭接耳。她清了清嗓子，又把信封拿起來，“今天我和莊城去看守所辦事，宋國豪和莊敏放假！”

    “喔！”

    兩個小的拍著桌子歡呼起來。

    放假！多么美妙的字眼，他們還以為要跟這兩個字絕緣呢。沒想到幸福來的這么突然，他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宋國豪把粥粥搶到懷里，狂親著小外甥的肥臉蛋，然后眼巴巴的看著jiejie，希望她給個痛快。

    莊敏雙手合十，做起了禱告。雖然她平時不信教，但……臨時抱佛腳也許有用？

    宋慧珍看了眼莊城，看到他滿是信任的眼神，她不由的露出笑容。把信封打開，她數出十二張大團結，推到宋國豪跟前。如法炮制，她又數出十張，推到莊敏跟前。

    “你們來這里快兩個月了，表現的……越來越好。我一直在觀察你們，也在試探你們。索性，你們都通過了我的考察?！?/br>
    能把忘記發(fā)工資這么low的事，說的這么冠冕堂皇，宋慧珍也是盡力了。

    “根據你們的表現，宋國豪暫定一個月六十，莊敏一個月五十。當然，這些都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據你們的表現上下浮動。同志們，努力吧！”

    宋國豪盯著跟前的鈔票，越看越可愛。至于jiejie講了什么，他根本沒心思聽。這么高的工資，他的心早飛到了半空中。

    他咧開嘴角，一把抓起鈔票，眉飛色舞的數了起來。嘿嘿嘿，他掙的。

    想他老子在廠子里干了三十來年，也不過四十五一個月。他——宋國豪，不過初出茅廬就能掙這么多，他一定是天才。

    跟神氣活現的宋國豪不同，莊敏盯著鈔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雙手捂著臉，哭的眼淚鼻涕一把抓。

    她掙錢了，她居然掙了這么多錢！她夢中的發(fā)卡，很快就能夠擁有啦。

    太高興有沒有？

    她需要好好哭一場，才能平復心情。

    “不是，莊大姐你好好的哭什么？朱奶奶還以為我姐怎么著你了。再說，這賺錢不應該是開心的事嗎？”宋國豪把鈔票卷起來，敲著自己的手掌心。

    “誰說開心就不能哭了！我一高興就愛掉眼淚不可以？”莊敏吸了吸鼻子，沒好氣的懟了回去。

    透過手指縫，莊敏眼珠子隨著宋國豪……手里的鈔票轉動。發(fā)卡要一百二，她還差二十。要是問宋國豪借，不知道這成功的概率會有多少？

    低于百分之零點一，絕對！

    既然借不到，那不如……

    搶！

    說時遲那時快，莊敏伸手“唰”的搶過宋國豪手里那卷成筒狀的鈔票，然后訕笑著把自己跟前的推了過去。

    “嘿嘿嘿，宋國豪，我問你借二十。下個月一定還，我發(fā)誓?！闭f著，莊敏信誓旦旦的豎起三根手指。

    “你真要去買那個發(fā)卡？”宋國豪一把抓過鈔票，立即塞進褲兜，“那玩意死貴，還沒多大用處，我覺得還是算了吧？不如……買條裙子？”

    “要你管！”莊敏心里熨帖，臉上卻寫上嬌縱。她把搶來的鈔票妥帖收好，然后托著下巴開始幻想自己帶上發(fā)卡以后……

    美滋滋！

    見兩個小的對月工資多少一點都不關心，反而在打算怎么花錢，宋慧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當然，她也不會虧待他們就是了。

    算了算了，他們自己掙的錢，愛怎么花就怎么花。

    交代他們注意安全，宋慧珍一家三口就出門去了。

    早上八點，安城市第二看守所門口空蕩蕩的。宋慧珍和莊城拉著粥粥，頂著公交車上乘客異樣的眼光，在這一站下了車。

    看守所鐵門緊閉、圍墻高聳。

    宋慧珍站在遠處看了幾眼，就感覺一陣壓抑感排山倒海般朝她撲來，她捂著胸口，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真是可怕的地方。

    平時活蹦亂跳的粥粥也白了臉，攥著粑粑麻麻的手，不敢松開。

    把粥粥帶來，是宋慧珍和莊城深思熟慮的結果。為此，她已經失眠到今天。帶與不帶兩可，但最終她還是選擇帶。

    她并不希望粥粥長成溫室里的花朵，而是希望他成為能經風雨能抗責任的那種……參天大樹。

    “麻麻，壞人都要被關在這里面嗎？”粥粥仰頭望著圍墻上拉著的鐵絲網，好奇的問道。

    “對?！?/br>
    “粥粥害怕，粥粥覺得這里面好闊怕?！?/br>
    “那是當然的呀。所以粥粥，你一定一定不要做壞事?！彼位壅涠紫聛?，把粥粥抱進懷里，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安慰孩子。

    好吧，其實……其實是她需要從粥粥身上汲取勇氣。

    “嗯嗯嗯，粥粥是乖孩子，粥粥才不干壞事呢。麻麻，我說的對不對呀？”粥粥無比乖巧的眨眨眼睛。

    “對。粥粥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要保持噢?！彼位壅淠罅四笾嘀嗟谋橇?，笑著站起來。

    “粑粑麻麻，你們也不要做壞事噢?！?/br>
    “知道啦，小管家公?！彼位壅錈o奈的和莊城對視一眼，對今天的教育成果感到滿意。

    幾分鐘后，一輛白色的小面包車停到了看守所門口，車門上寫著“安城市青山精神衛(wèi)生醫(yī)院”。

    醫(yī)院的人來的到早。

    宋慧珍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不會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吧？”當然，這也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斷。

    面包車還沒停穩(wěn)，一輛邊三輪就前后腳趕到。兩個穿著公安制服的年輕人跳下車，這應該是負責胡愛蘭案件的警察吧。

    “咔咔咔”，緊閉的看守所大門開啟，發(fā)出沉重的聲響。就像沉睡的惡魔被驚醒，張開了血盆大口，準備擇人而噬。

    胡愛蘭帶著手銬跟在兩個獄警身后，跨出了看守所大門。她頭發(fā)散亂，眼神呆滯，身上還穿著事發(fā)時的衣服。

    即使隔了很遠的距離，宋慧珍依然能聞到那股濃烈的酸臭味。她掏出手帕交給莊城，示意他照顧好兒子，有些事情她出面比較好，

    見三方開始交接，她不再遲疑，抬腳走了過去。

    “公安辦案，請不要靠近?！?/br>
    一個公安局的女同志伸出手，攔住了宋慧珍的去路。小姑娘一臉嚴肅，但明顯有些緊張，顯然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宋慧珍停下腳步，低下頭笑了笑。今天她也是有備而來，特意穿了一件老土的的確良襯衫，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土布鞋。這樣一打扮，她就成了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婦女。

    她抬起頭，怯怯的鞠了一躬，“公安同志，我是被搶孩子的mama宋慧珍，今天特意趕來……”

    說著，她的眼睛瞟向胡愛蘭。

    “噢”，女公安不好意思的放下手臂，熱情的挽上宋慧珍的胳膊，“是宋大嫂啊，剛才真不好意思。閑人免進這是我們公安辦案的規(guī)矩，可不是針對大嫂你啊?！?/br>
    女公安說話間，已經帶上了幾分同情幾分小心翼翼，還有幾分隱藏很好的疏離。

    奇了怪了，女公安在疏離什么？

    宋慧珍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名堂，索性就丟到一邊。

    宋慧珍拍拍她的手，沒有接話，而是死死盯著胡愛蘭這個該死的人販子。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呆呆的站在獄警身后，身邊蚊蠅亂飛，看著挺像精神不正常的。

    可當她看到宋慧珍時，突然瘋狂的扭曲掙扎，眼神更是淬了毒，像要把人活剮一樣。

    獄警反應不及，差點被她掙脫。宋慧珍邊上的女公安立即上前幫忙，這也是她參與進來的主要目的。

    宋慧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出一身白毛汗，她拍著胸脯趕緊的躲到了面包車旁邊。高大的面包車阻擋了雙方的視線，掙扎聲才越來越小。

    等心跳平復，宋慧珍又找到了青山醫(yī)院的隨行醫(yī)生，開始找他了解情況。

    精神病院，一個傳說中的“秘境”。

    第38章 隔離病區(qū)   “醫(yī)生您好，我是宋慧珍。”……

    “醫(yī)生您好, 我是宋慧珍?！?/br>
    “噢，我知道我知道，這胡愛蘭住院的錢是你出的?！边@是個三十多歲的男醫(yī)生, 略胖，帶著副金絲眼鏡，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

    “醫(yī)生你好, 我想來了解一下咱們醫(yī)院的情況。你知道, 你們醫(yī)院有些……”宋慧珍訕笑，捋著鬢發(fā)。

    “外面把我們醫(yī)院妖魔化了吧？哈哈哈, 其實跟普通醫(yī)院沒多大區(qū)別?！贬t(yī)生單手叉腰, 小拇指微微翹起, 苦笑著搖頭。

    “那胡愛蘭需要接受治療嗎？”

    “嗯，這么跟你說吧，我們醫(yī)院分普通病區(qū)和隔離病區(qū)。胡愛蘭目前還比較正常, 并沒有失去自我意識，也沒有什么攻擊性, 按照常規(guī), 她只需要住在普通病區(qū)。”

    胖醫(yī)生談性很高, 或許難得遇到一個沒躲著他的正常人, 他傾訴欲爆棚。

    當然, 更有可能是為了滿足出資人小小的好奇心？

    “噢”，宋慧珍做洗耳恭聽狀，不停的點頭附和，“那醫(yī)生, 這普通病區(qū)和隔離病區(qū)有什么區(qū)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