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第一個(gè)發(fā)現(xiàn)死者嗎？”裴卿回?fù)P眉反問。

    “是啊……”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裴卿回毫不遲疑，直接做出了一個(gè)請的手勢。

    “好，那就帶大家伙去案發(fā)地點(diǎn)看看吧?！?/br>
    許大娘回頭看了眼老村長，老村長摸了摸胡須對著許大娘點(diǎn)頭，見此許大娘這才應(yīng)下帶路去了。

    許大娘指著面前的小路口，對著裴卿回道。

    “就是這了?！?/br>
    “今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我就見到那王二趴在那兒不動(dòng)彈，走過去聞著有些酒氣還以為是喝醉了，沒想到翻過來一看居然是沒氣了……”

    說到這時(shí)，許大娘似乎又想起來清晨時(shí)分，路上無人，她瞅著王二那張死氣沉沉的臉時(shí)的森冷場景，不禁還心有余悸地打了個(gè)寒顫。

    裴卿回抬眸看去，雨夜后泥巴小路上，風(fēng)極靜，她抬手拭去飄散到額前的碎發(fā)，目光落在了地上好些個(gè)蓄水小泥坑上。

    她來到近前，比較了一下水坑大小位置，再聯(lián)系著許大娘的證詞，與驗(yàn)尸所得結(jié)論相結(jié)合。

    隨之嘴角淡漠勾起，笑了。

    老村長被她這笑得背脊發(fā)涼。

    “小姑娘，你可是看出什么來了？”

    裴卿回問向老村長。

    “不知村里有人養(yǎng)牛嗎？”

    老村長點(diǎn)頭。

    “有的，那個(gè)周寡婦的小叔子王二家里，就養(yǎng)了幾頭牛，前些日子王二還經(jīng)常牽牛去放，每日都會(huì)走這條路，只不過我聽說昨天他才把牛給賣了來著?！?/br>
    “是啊，聽說他去縣城里賭錢輸了不少，回家把牛啊豬啊的都給賣了……”

    說到后面，大家伙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變成了喃喃自語。

    裴卿回卻聽得神情一肅。

    “那就是了，死者是溺亡?！?/br>
    她聲音不大，原本嘰嘰喳喳的現(xiàn)場就是一靜，比得那山野里冷風(fēng)還涼的可怕。

    “胡說！”

    說話的是那個(gè)被裴卿回用石子擊中手的高頭大漢。

    “這里離河邊可遠(yuǎn)的很呢，按平日里的腳程，少說都要一個(gè)多時(shí)辰才到得了河邊，誰會(huì)把人淹死了又把尸體丟在這。”

    “就是就是！”

    許大娘連聲附和。

    “我也沒見那王二肚子鼓起來，按理說淹死的肚子里頭該都是水才是啊?！?/br>
    裴卿回?fù)P眉看向這二人。

    “你們所言不假，溺水而亡的原理有二，其一是因?yàn)樗疀]入口腔，導(dǎo)致缺氧身亡。其二是人瞬間吸入大量水，擾亂肺胃平衡，這也是許大娘所說的有些人溺水死亡后肚子里積水?！?/br>
    說到這，她話鋒一轉(zhuǎn)，冷眼掃過尚還因她的話語詫異至極的眾村民。

    “不過，你們別忘了一點(diǎn)，別說是一條河，就算是一碗水，乃至幾滴水，也能讓你死！”

    裴卿回死字方落，許大娘和那大漢仿若如鯁在喉，終于在少女的凌厲目光下被嚇得無力反駁。

    見聒噪的幾人終于住嘴，裴卿回昂頭問。

    “許大娘，從你的證詞中可知，王二當(dāng)時(shí)是趴在此處，臉對著地面，可對？”

    許大娘瑟縮了下脖子，點(diǎn)頭。

    “是……”

    “你可注意過，他的臉對準(zhǔn)的是何處？”

    許大娘回憶一下，可能是當(dāng)時(shí)沒注意，又可能是被死人嚇傻了，總之她有些茫然。

    裴卿回卻是勾唇笑了。

    “不必你細(xì)想，這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大家看，此處有一個(gè)人形淺印，與死者身形相差無二，加上許大娘的證詞，可證明死者當(dāng)時(shí)的確趴在此處，臉對地。”

    女子說著，漫步上前，指著地面上那未干水坑。

    “死者不過是出門時(shí)，借著酒氣，又逢大雨，腳下落滑，不小心栽倒臉正好對著這牛腳踩出來的水坑。”

    “對于這一點(diǎn)，死者口鼻間泥土皆可作證，這便是證據(jù)其三！”

    裴卿回話語幽幽落地，現(xiàn)場頓時(shí)靜若寒蟬，她冷眼掃過一眾面色各異的村民，看著逐漸退卻的天際烏云。

    “世間之事，凡有因才有果，案情與否，也并非你一句二句方可斷定！”

    正巧烏云退卻時(shí)，天邊出現(xiàn)了一抹五彩霞光，全數(shù)將她籠罩其中。

    明明她那張臉蠟黃蠟黃的極丑，甚至與美字毫不沾邊，可落在了眾人眼中，卻覺她宛若神人降世，剎那間壯美如斯！

    正帶著小桃在人群外槐樹下坐著的殊王，他那永遠(yuǎn)含笑的眼眸中，似乎終于有了些許別樣波瀾。

    殊王抬手，捂住自己突然悸動(dòng)的心口，低頭瞬間嘴角余溫卻似化作了一把利器，逐漸冷卻……

    言落，現(xiàn)場寂靜如死，無人再坑聲一句。

    裴卿回目不斜視，迎面走來，周寡婦拉著小桃飛奔上前，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下磕頭。

    “謝謝姑娘為我們母女二人洗脫冤屈！謝謝姑娘！”

    “小桃，快來跟著娘磕頭啊，若不是這位好心姑娘，你和娘親就已經(jīng)下去見你爹爹了……嗚嗚嗚……”

    裴卿回有些微的詫異，立即把周寡婦母女扶起來。

    “此事已然塵埃落定，今后無人會(huì)再來找你們麻煩，快回去洗個(gè)臉換身衣服，明日一定會(huì)是艷陽天?！?/br>
    小桃抱著小黑走上前，拉著裴卿回的衣袖，一雙大眼睛里還有淚光閃爍。

    “jiejie，我知道出山去京城的路怎么走，今日你和大哥哥去我家，明日我?guī)銈內(nèi)?。?/br>
    裴卿回看著她，像是看到了上輩子蹲在馬路上無措哭泣的自己，未當(dāng)法醫(yī)之前，她孤苦無依總是被人欺負(fù)。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連裴卿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微笑，她摸著小桃懷中嗷嗚嚷著的小狼崽。

    “好?！?/br>
    后頭的老村長抬眸，看了眼女子跟隨著周寡婦一家緩緩離去的背影，又仰頭看了看這烏云退卻后天際。

    感嘆道。

    “天，終于明了?！?/br>
    **

    破了命案，還無辜者清白，周寡婦自然把裴卿回和殊王二人當(dāng)成了天降神人，一路將他們迎回了自家小屋，說是今夜要好好款待他們。

    裴卿回自然委婉拒絕過，奈何抵不過山里人熱情，又見殊王艱難行了這么久，實(shí)在無法繼續(xù)奔波，最后只好答應(yīng)。

    到了夜間，小桃指著屋外的一片片茂密樹林。

    “jiejie，小黑就是那邊的山頭撿回來的?！?/br>
    小黑附和似的還嗷嗚一聲。

    裴卿回抬頭看去，只見那邊山頭重巒疊嶂，夜里山景依舊宜人。

    “jiejie，我?guī)氵^去看看吧?！?/br>
    后方，正在做飯的周寡婦走出來，對著兩人吆喝。

    “小桃，飯菜還得等會(huì)兒好，你帶著恩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夜里山風(fēng)涼快舒爽，可比京城好。”

    在旁邊長凳上坐著的殊王，對裴卿回微笑道。

    “你們?nèi)グ?，我腿累了，就在這歇著。”

    跟著小桃來到了僻靜地山林中，夜風(fēng)習(xí)習(xí)，此刻，是她少有體會(huì)到的安逸日子，心中居然平和些許。

    裴卿回指著前方一片黑壓壓的山頭，心中總覺得壓抑非常。

    “小桃，出了那片區(qū)域，是否就到了瑞云山外。”

    小桃一邊輕撫著熟睡中的小黑，一邊點(diǎn)頭。

    “是啊，只不過聽大人說那邊的路途險(xiǎn)阻，還有野獸，所以沒人敢隨便出山?！?/br>
    “還有其他路嗎？”裴卿回皺起眉頭，自己倒是無所謂，不過殊王可就不方便了。

    “我們知道的就這一條路了，所以jiejie你們明日去那邊一定要小心！”

    裴卿回點(diǎn)頭表示明白，心中已在盤算如此安全出山，她摸了摸小桃的頭，道。

    “好，回去吃飯吧?！?/br>
    一夜悄然過去，次日的朝霞曙光灑下山林，裴卿回二人也該上路了，小桃自然是一臉鼻涕眼淚的舍不得她走，周寡婦安慰了好久小桃這才放開裴卿回的衣袖。

    倆母女就這樣站在山路口，對著裴卿回和殊王揮手告別。

    “二位恩人，一路平安！”

    “大哥哥，大jiejie，我們一定會(huì)再見的！”

    與周寡婦母女告別后，裴卿回和殊王終于踏上了離山之路。只是山路漫漫，特別是那黑壓壓大片陌生山林，總覺得里面有只棲息多年的林中猛獸，會(huì)突然出現(xiàn)將他們吞入腹中。

    然而就在裴卿回離村后不久，一隊(duì)黑衣人馬突然出現(xiàn)在了水田村口。

    為首黑衣人手拿大刀，見人就抓。

    “說，有沒有見到一個(gè)女人和一個(gè)瘸子！”

    村民被嚇傻了，轉(zhuǎn)頭一想這說的不就是昨日救下周寡婦的那對男女嗎。

    為了自個(gè)兒小命，村民自然不會(huì)隱瞞，立即就指著周寡婦家的方向，顫顫巍巍道。

    “有……有見過……就在那邊的周寡婦家里，他們昨天還在那兒過夜呢……”

    黑衣人抬頭，眼眸中夾帶著詭異光芒，他一抬手，長刀直戳而去！

    那還在慶幸不是自己留下了那兩個(gè)來歷不明過路人的村民，突然就被長刀刺入心口，他雙目一瞪，瞬間吐血倒地沒了生機(jī)。

    黑衣人毫不留情，直接在他身上跨過，大手一揮。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