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 云瀠就能第一時間看見她的學(xué)生們了。

    差不多等了半小時, 她隔著一堵玻璃墻，隱約看見了一群矮矮的小蘑菇，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激動地叫喚：“拉瑪！英卓！阿魯！海萊！??！”

    機(jī)票是她訂的, 她寄的，她連孩子們的座位號都能背下來。

    可在她的呼喚下, 第一個出來的并不是孩子們。

    云瀠安靜起來，看著走在最前面推車的男人。

    他很高, 步子邁的很大, 力氣也很大, 他的行李車上堆滿了箱子, 身后跟著一串穿校服的娃娃。

    他走近了些，云瀠能看出來他的變化。

    他剃了頭，身上的T恤是新的, 手腕上沒有手表。

    她明明期待的是他身后的學(xué)生，卻無法從他身上挪開視線。

    方清源深深看著她，揚(yáng)起一個很舒展的笑，問她：“不認(rèn)識了？”

    云瀠也朝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拘謹(jǐn)。

    曾經(jīng)那樣傷筋動骨的離別經(jīng)過半年的時間，好像也淡了，能平靜地回望了。

    兩人這般生疏地站著，誰又能想到他們曾那樣轟轟烈烈愛過。

    云瀠說不清心里的滋味，鈍刀割rou似的。

    直到孩子們快樂的叫喊響起，直到那一聲聲云云老師熟悉又陌生地鉆進(jìn)耳朵里，她才回過神，蹲下去擁抱他們。

    給每個孩子都發(fā)了一朵小玫瑰，孩子們從沒收到過包裝的如此精美的花花，都好喜歡，都好害羞，有的低頭嗅嗅香味，有的輕輕摸摸花瓣，有的迅速藏進(jìn)書包，生怕弄壞了。

    云瀠最后給了賴?yán)蠋熞粋€大大的擁抱。

    “你瘦了！”這是全天下女生都聽不厭的夸獎。

    賴?yán)蠋熜ζ饋恚骸笆前?，你送給我的裙子可以穿了。”

    至此，賴?yán)蠋熓莸袅藘蓚€英卓。

    云瀠將最后一束花送給賴?yán)蠋?，又抱了抱她?/br>
    貼著耳朵問：“方清源怎么會來？”

    賴?yán)蠋煶蛄搜鄞蝾^陣卻被冷落的方老師，也貼耳朵說悄悄話：“我一個人害怕，方老師在外面留學(xué)那么多年，什么都懂，就來幫忙了?！?/br>
    賴?yán)蠋熥詈笳f了句：“你別不理他?！?/br>
    拉瑪東瞄瞄西看看，懂事地把自己的花花送給沒收到禮物的方老師。于是孩子們都踮起腳，把自己的花花塞給方老師。

    機(jī)場這一隅有趣的畫面叫匆匆而過的旅人停下腳步。

    女生們的視線全落在方清源臉上。

    云瀠磨蹭到了方清源跟前，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方清源睨著她，道了聲：“好久不見。”

    云瀠看著他滿懷的花，低語：“我是按人頭買的，不知道你也在?！?/br>
    “不要緊?！?/br>
    云瀠低下頭，斂住眼中的熱意：“你不用上班嗎？”

    “最近放假?！?/br>
    這可是為期一周的行程，農(nóng)科所這么閑？

    云瀠瞅著他，他確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時間夠。”

    她就不多問了，一手牽一個孩子，珍妮胳膊上吊起來一串，就這么拎著去取車。孩子們好聽的笑聲響了一路，跟云瀠從來不會因?yàn)榫嚯x而有生疏的時候，嘰嘰喳喳說好多事情，家里的母雞生小雞了，家里的小母雞生雞蛋了，家里的小狗一窩幾個……

    云瀠也愛聽，還會提問：“你家的屋頂修好了嗎？考幾分？昨天睡著了嗎？有沒有想我??？”

    “有啊有啊有??！”孩子們似乎要用音量來證明自己有多想云云老師。

    同樣是這么久沒見到的人，她與方清源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方清源把行李裝上車，聽珍妮與他寒暄：“確實(shí)是得有個男老師一起，路上安全，也能搬東西，不然這么多箱子賴?yán)蠋熆稍趺崔k?！?/br>
    “是?！狈角逶葱α艘幌?，上了車，看看前面坐滿了小豆丁，走到后面，坐在最后一排。

    目光時不時掃過前面扎丸子頭的小腦袋。

    車駛離機(jī)場，樓宇大廈出現(xiàn)在街上，孩子們一下就炸了，齊齊趴在窗戶上看那么寬的路、路上的車、路上的人、那么那么高的房子。

    有很多問題，為什么路那么寬？為什么車那么多？為什么人也那么多？這么高的房子怎么造？

    阿么么！阿么么！

    方清源記得自己去北京上學(xué)的那一年，每回坐公交車都舍不得眨眼，覺得什么都很新鮮。

    那么多年過去，他已能平靜地看著窗外的城市。

    陽光晃了晃眼睛，似乎還在紅尖鎮(zhèn)，彤妹歡天喜地張羅了一大堆吃的塞進(jìn)他的行李箱，

    他提著酒去找古老，遞上假條。

    老師原本是不肯的。

    話也說得很明白：“人都走了，你還惦記什么？好不容易要出點(diǎn)成績，這一去還了得？”

    他也說得明白：“再不哄，老婆要跑了?！?/br>
    古老狠狠噎了一下，根本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是啊，誰聽過他說這樣的話？他只對云瀠說過能羞紅臉的情話。

    “你沒騙我？”古老要一句實(shí)話。

    “她什么都給我了，我要對她負(fù)責(zé)。”

    古老最后敲章的時候惡狠狠的，方清源覺得那張假條就是他的頭，老師恨不得戳破了。

    ...

    節(jié)目組訂的是正常規(guī)格的快捷酒店，后來云瀠自費(fèi)換成五星級，那時覺得沒什么，難得來一趟，總要叫孩子們好好過癮一回，但現(xiàn)在，她又有些不安，頻頻回頭看最后一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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