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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世。 深不可測的噩夢之海。 混濁的水流深處,無數(shù)夢中怪物無法駐足的禁忌之地。 在外界已經(jīng)徹底陷入混亂之中時,暗流卻將回蕩海底的一聲聲心跳送了出來。 “咚——!” “咚——!” “咚——” 光影繚亂模糊的深海之中,一道人影坐在海底生長的暗礁上,水層變幻間,隱約可以看出這是一副類人的軀殼。 出乎意料,這處連夢妖都不能靠近的禁忌之地,居然會有個體存在? 更出人意表的是,這個人影赫然就是紅日變化的影子,光線造就的幻象,噩夢之主在夢世做的夢投影到外界的模樣! 黑發(fā)筆直的垂落腰側,暗金色的雙眸有靜謐的光芒流動,觸手已經(jīng)徹底離開這具脆弱的人類軀殼,因此他也擁有了人類的雙腿。 形狀漂亮的分外凌厲的腳骨上覆蓋一層薄薄的柔軟皮膚,踩在凹凸不平的礁石表面,晦澀的黑與消瘦的白形成鋒利尖銳的美感對比。 這具蒼白瘦弱的人類身軀依舊保持著創(chuàng)造最初的脆弱,這片海底之中的任何一只夢妖都能像殺死一個人類一樣殺死他,然而他就在這里,傾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陷入長久的,不會給出任何回應的沉默。 心跳一聲聲變大,也就代表著夢境將要包裹現(xiàn)實,以一個成熟世界的養(yǎng)分供養(yǎng)自己,最后的結果就是——夢鳩成神! 一族的夙愿,一代代的執(zhí)念在自己這一代終結。 夢鳩意外的沒生出多少成就感,連喜悅都沒有,平靜的就好像完成一個時限特別長的任務,因為時間太長了,到收尾的時候反而沒多少情緒,麻木的想著趕快搞定得了。 也就是在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的推動下,盡管夢世統(tǒng)治下的夢妖們已經(jīng)歡呼雀躍的開始狂歡了,深邃的噩夢之海始終平靜的一如過去的數(shù)個萬年。 和這副人類的軀體不同,夢鳩能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動時帶起的強大力量,夢境正在將妖力一步步蛻變成清澈無垢的神力,當這個過程完成后就是他摘下神靈的桂冠之時。 然而和最初感覺到的興奮與舒暢不同,此時的他竟是對即將到來的勝利感到索然無味。 他空虛又寂寞的計算著,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他無聊又乏味的想著,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啊~~~” 幽幽一聲嘆息,他其實最為迷惑的還是自己為什么仍然保留這么一具弱小無力的軀殼。 如外表所表現(xiàn)出的那般脆弱,脆弱到讓它繼續(xù)存在顯得是如此不合常理。 按照以往的想法自己應該從回歸本體的那刻就讓這具身軀意識消散,變成單純的夢或者養(yǎng)分? 因為夢鳩龐大的精神世界,靈魂意識會對將自己塞入這么“狹小”的軀殼里感到不適,趁早脫離這種狀態(tài)才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可是夢鳩意外的將它保留下來,做法一如先前捏了這么一個人形容器,還將自己硬塞到這里面時一樣不可理喻。 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做法,深海的寂靜加深了他的困惑。 不過這副身體如今已經(jīng)沒有一絲力量存在,所有的夢都回歸到本體之中,伴隨著心臟的跳動,飛鳥羽化之時,夢世的神明將會由這心臟之中誕生,然后君臨現(xiàn)實世界。 未來一目了然,因此也就毫無期待可言。 夢鳩又開始感到無趣了,無趣到他開始數(shù)著心臟的跳動聲打發(fā)時間。 “咚!” 哎! 夢鳩一驚,下意識按住空蕩蕩的胸口。 “怎么回事?” 也許是因為這副人類的身體只剩下單純的意識而沒有力量的緣故,他對自己本體的一些變化十分敏感。 剛才心臟跳動的那一下和之前幾次跳動的頻率有著微妙的差異。 “咚!” 又來了! 夢鳩重重一震,眉目之間不由籠上深深的疑慮。 黑色的水流卷過夢鳩蒼白消瘦的腳掌,不具備性征的細白小腿在深色的衣擺下線條顯得格外美好。 這個男人他坐直身體,朝著心跳聲傳來的方向翹首以盼,仿佛想看見什么似的,流露出自己所不自知的期待。 事實證明,大妖的執(zhí)念是恐怖的。 哪怕是遺忘,它的心記得,它就會永遠受到執(zhí)念驅動。 不然,游走四方,斬妖除魔的賣藥郎也不會說,當妖怪與人心結合就會誕生此世最為恐怖的修羅之咒了! 這一刻,受到“詛咒”的驅使,本該安安靜靜的等待神權戴冠之時的夢鳩的發(fā)絲一瞬變得雪白。 夢色一般的柔軟純白讓他擁有一絲微弱的足以打開兩界的力量。 他拉開“水面”,本能讓他看向了惡夢之城上的那道影子。 “他”站在城池最高的地方,雙手迎著風舒展開自由的幅度。 衣袍逆著風向后飛旋抖動,這個男人雖然在竭力微笑,但敏銳如夢鳩卻能看出他已經(jīng)精疲力盡。 不再陰謀吊詭,也沒有高深莫測,枯敗病態(tài)的身體恢復到縱身一躍的那刻。 這一剎那,仿佛某個已然度過的時光再度重臨。 夢鳩的腦子一片空白。 太宰治沖著血日的方向,他可能也不確定夢鳩有沒有看著自己,但夢鳩確實在看著他。 “再見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