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4步……9235步……”他說，“到9678步的時(shí)候，就能見到mama了！”

    他的速度比白天的要慢——夜晚看不清楚周圍，小少爺又不想狠狠地摔一跤，穿帶著灰塵和泥土的衣服去見mama。所以9678步的時(shí)候，他并沒有到達(dá)終點(diǎn)。

    但他還是滿懷希冀。

    晚上，那座住宅的傭人也放松了警惕，大門是虛掩著的。小少爺費(fèi)了很大力氣才推開門，翻過和他的兩條腿差不多高的門檻。

    他回頭，老成地嘆了口氣：

    “果然我對這種運(yùn)動(dòng)就是沒什么天賦。”

    宅子很大，小少爺怕mama睡著了，放輕了腳步。他不知道哪間是mama的臥室，但應(yīng)該是最大的一間。小少爺也沒有見過爸爸——傭人們提起他的父母的時(shí)候，總是忌諱。

    等見完了mama，就去見爸爸。

    他們只是太忙了，所以沒有來看過我。

    小少爺對自己說。

    他還在自己的畫本上畫了爸爸mama和自己的樣子，但可惜他對畫畫沒什么天賦，總是畫的丑丑的。

    當(dāng)他的心音化成一朵小小的氣泡出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的時(shí)候，沒有人開口。

    小少爺貼在門上聽了聽，沒聽見里面發(fā)出什么聲音。他推開門，里面一片漆黑。小少爺為了不被路過的人發(fā)現(xiàn)，進(jìn)門之后又將門悄悄關(guān)上。

    他要見到mama了！

    代表心音的小氣泡迫不及待跳了跳。

    緊接著，所有人的眼前闖入一張沒什么血色的臉——太宰治的面色倏地變了，目光落在女人的手臂上——不難推測出，女人正緊緊地掐著小少爺?shù)牟弊印?/br>
    小少爺和女人長得并不算很像。

    但血緣關(guān)系似乎就是一種天生的魔法，小少爺眨了眨眼，認(rèn)出了這是自己的mama，臉色因?yàn)橹舷⒍兗t、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喊：“媽、mama？”

    “我是，我是溫樹，是你的兒子，”小少爺說話越來越困難了，“mama，我來找你了——”

    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溫暖的擁抱。

    女人聲嘶力竭地吼：“滾！”

    “我沒有兒子！”

    “我做鬼都不會(huì)放過你的！”

    所有人又看見，代表小少爺心音的那朵氣泡。

    啪地碎了。

    第72章

    最后解救小少爺?shù)? 是聽到聲音匆匆趕來的傭人們。

    小少爺一開始不斷地掙扎，到后面沒有力氣了，只是安靜地看著女人。女人明明那么瘦, 好像皮下只包了一層骨頭。但她卻用了那么大力氣，小少爺白嫩的皮膚上留下兩道青黑的手掌印。

    傭人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女人拉開。

    奇怪的是, 小少爺即使在生死邊緣游走了一次, 也沒有哭沒有鬧，安靜得不像個(gè)小孩子。

    女傭拿來藥膏為他涂抹傷口, 在他的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在女傭的指尖觸碰到小少爺?shù)钠つw時(shí), 他無意識地縮了一下。

    他還是很乖, 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像個(gè)洋娃娃。

    女傭無聲地嘆了口氣，正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卻被小少爺揪住了衣角。

    女傭聽見小少爺說：“……她就是我的mama?！?/br>
    木地板上多了幾滴水珠。

    太宰治閉上眼。

    津島家的靈堂上有那個(gè)女人的照片，他知道這個(gè)瘦骨嶙峋的女人，正是他們父親娶的第一任夫人, 也是身份最為尊貴的一位。

    小少爺沒有再主動(dòng)過去找mama。

    他只是偶爾會(huì)望著一個(gè)方向發(fā)呆，有時(shí)候會(huì)不住地摩挲著自己的脖頸, 在他的小本本上畫下一幅又一幅的畫。他的爸爸沒來看過他, 也沒人對他解釋這一切為什么會(huì)發(fā)生。

    有一天，小少爺合上了書, 注意到窗外的櫻花開了。

    他趴在窗臺上，代表心音的小氣泡鉆了出來：

    “mama不喜歡我，會(huì)喜歡花嗎？”

    小少爺又偷偷地跑了出去。

    櫻花樹還長得并不是很高，他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就能夠著樹枝。他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根開滿了花的樹枝, 還不忘灑了點(diǎn)水。新開的花好看極了，他悄悄地把花卡在母親宅子大門的門縫里。

    他多了一個(gè)每天送花的習(xí)慣。

    緊接著, 院子里的櫻花樹，就快被他給褥禿了。

    小少爺望著禿禿的櫻花樹，嘆了口氣。

    代表心音的氣泡冒出了一串省略號。

    今天他能再給mama送花了。他雙手空空，走到宅子旁邊，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看?？蛇@次，小少爺卻被逮住了，連衣領(lǐng)同人被一把揪起。

    “是你來送的花？”

    女人的聲音淡淡。

    小少爺渾身僵硬，也不敢掙扎。

    半天才冒出來一句：“……是的?！?/br>
    女人問他：“你為什么要給我送花？”

    “……櫻花開了，很好看，”小少爺說，“我想讓你也看看?！?/br>
    他張了張嘴，好像想喊出“mama”這個(gè)詞，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怕刺激到女人。

    女人將他放了下來。

    現(xiàn)在的她沒有那天晚上看起來那樣猙獰，也能稱得上一句平靜。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里再也沒有了光亮。

    “那天的事，對不起?！?/br>
    這份道歉讓小少爺驚訝極了，睜大眼睛轉(zhuǎn)身看她。

    女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諷刺：“你也看到過了，我根本就不是一個(gè)正常人，有很嚴(yán)重的病，根本沒法控制自己，能像這樣和你對話的時(shí)間只會(huì)越來越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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