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

    這是幾年前的緣一。

    大約十七八歲的緣一。

    想想二十多歲的緣一在看看我面前的這個緣一，短短幾年間，他的相貌也越發(fā)成熟，比如眼前的這個緣一眼睛還帶了點小時候圓滾滾的弧度，二十多歲的緣一，那種象征著稚嫩的圓滾滾弧度已經(jīng)褪去，眼線向上挑，雖然本人還是呆愣愣反射弧超級長的性格，但是眼睛只要看向某個女孩子，對方十有八九會紅著臉跑過來搭訕。

    我突然有點喜歡這個夢了。

    于是我干脆坐在田埂邊上的一塊石頭上，支起下巴看著還是少年的緣一。

    少年時期的緣一和二十多歲的緣一一樣，以前村子里的人都認為我撿回來的這個貓咪一樣的孩子有點怪異，他就像一棵植物，沒有喜悅，沒有憤怒，話少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再者他臉上的胎記，鄰居擔(dān)心我年紀(jì)小不懂事，亂撿回來什么妖怪童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過我。

    人總是會因為對未知的恐懼，肆意揣摩他人，但是他們沒有惡意，于是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只是淡淡地一笑而過，隨意說了些話揭過這個問題。

    表面的無喜無悲不代表他真的是無喜無悲，高興的時候他會笑，不高興的時候他會一直坐在屋檐底下發(fā)呆，惜字如金只不過是因為他的反射弧長。

    這些我都知道。

    少年時期的緣一仍舊綁著馬尾，赤紅色的發(fā)尾是暖的，穿著深色的便于活動的衣服，右手牽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臉，哦，是我來的。

    兩個人的手彼此相握，遠方是群山勾勒出來的宛若少女眉黛一樣的曲線，蒼藍的天空是幾縷深色的炊煙，村落零零碎碎散布于蒼翠的林間，田埂邊閃爍著白色的水光。

    ……

    以前和緣一牽著手的時候我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他的手牽過來的時候，我的手自然而然地就回握住他的手，緣一的手很暖和，到冬天的時候我甚至都舍不得放開，可是現(xiàn)在看著……為什么有種被塞了滿嘴狗糧的感覺？

    好奇怪啊。

    我有點摸不著頭，視線驟然變化，手心里多了極其熟悉的暖意。抬起頭來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緣一的臉。

    嘴角的弧度上揚，緣一低頭看著我，笑得很是開心。

    緣一笑得這么燦爛的時候很少見，我忍不住想要伸手觸碰他的臉頰。

    肚子卻募地多了一個熟悉的觸感。

    嗯？嗯嗯？嗯嗯嗯？

    你摸我肚子干嘛呢？

    我順著緣一的視線往下一看，臥槽，我什么時候胖成這樣了？這肚子，活脫脫就是往里面塞了一個西瓜！

    實現(xiàn)驟然一暗，緣一的頭低了下來，下顎幾乎要與我的額頭相抵。

    太近了。

    我忍不住想要別過頭去，但事實是我沒有。

    我踮起腳尖，額頭輕輕在緣一的下顎上蹭了蹭。

    我一愣，臉頰上募的竄上一股熱流。

    “歌?！倍吺蔷壱粶?zé)岬暮粑?，灑在我的皮膚上。

    好癢。

    我臉部氣血一陣翻涌，如果現(xiàn)在有鏡子，我十有八九會從鏡子里看到我的臉紅的跟番茄一樣的顏色。

    “我要成為父親啦。”他輕聲說。

    我被這句話說得一愣。

    父親……嗎？

    緣一一直很喜歡小孩子，這一點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fā)明顯，還未進入鬼殺隊的時候他就特別討村子里的小孩子喜歡，人長得好看又高，小孩子被他舉高高的時候幾乎都會喊著“再來一次”，一個村的孩子幾乎是排著隊要他舉高高，他也會不厭其煩挨個給他們舉高高，進入鬼殺隊之后，有些隊員已經(jīng)娶妻生子，往往抱著抱著別人家里的孩子就不肯撒手了。

    原來，他不只是喜歡比人家的孩子，亦十分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

    這也正常，如果緣一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說不定已經(jīng)娶妻生子，孩子這會兒都可以打醬油了，沒看到他哥都已經(jīng)是兒女雙全的老父親了嗎？

    他會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嗎？然后再有一個像他一樣乖巧的孩子。

    會吧，一定會的。

    我仰起頭，看著那張我注視了將近二十年的臉，由孩子到少年，再到現(xiàn)在成熟可靠的大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比我高了，小時候的緣一瘦的跟一只營養(yǎng)不良的小奶貓似的，隔一段時間我喜歡抱著他的腰把他抱起來看看他長胖了沒有，現(xiàn)在他長得又高又大，舉高高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他，被舉高高的人變成了我。

    幻境那一次過后他好像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guān)，隔三差五就把我抱起來舉高高。

    你是不是……總有一天會不再需要我了呢？

    我伸出手，指腹觸及到到他溫?zé)岬哪橆a，緣一回握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摩挲。

    “你也要成為母親了?！彼终f。

    我：“……”

    你說什么？

    為什么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連起來我卻聽不懂了呢？

    我低頭又看了一遍我隆起來跟塞了個西瓜似的肚子，又看了看緣一柔和的、帶著比往常的淺笑更濃的笑意的臉。

    腦海里閃過繪里嫂子懷孕的時候，一天到晚都板著一張臉的田島大哥笑得陽光燦爛的臉，現(xiàn)在想起來我都有一種被塞了滿嘴的狗糧的感覺。

    我：“……”

    哦，原來這肚子不是吃胖的，是懷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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