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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大白天做夢,你沒那個本事,有條船給你擺渡,這輩子餓不死,不錯了。 李康仁說,老子心情不好,你不煩老子。老子再沒用,比你強。 我沒跟他爭,提著麻布袋出門。 今天五月三號。 我沒有別的話想跟他說,我下樓,走出小區(qū),沒有回頭。 我在新航運小區(qū)住了五六年,但這塊地方?jīng)]有成為我的家。我的家在江邊的筒子樓里,早搬空了,夷為平地。 那天,我站在煉鋼廠的煙囪頂上回頭望,筒子樓連廢墟都不剩,城建集團把地圈起來,挖了很深的地基,據(jù)說要建商場。 夏青說,李橋,我們的家沒有了。 我說,早就沒有了。 她跟著說,早就沒有了。 我去寄托所接夏青,寄托所老師以為我是她哥哥,說,夏青的住宿費要交了,我找她mama,她媽不交。這星期不交,不要住了。 我說,好,不住了。 我?guī)黄鹱蝗ソ吧焦珗@。 夏青很高興,她喜歡和我一起坐公交。她用腦袋輕輕撞車玻璃,她喜歡車窗戶。 我們坐的是吳潤其爸爸那趟車,我?guī)詈笈?,給她看我們?nèi)齻€在廣告牌上寫的字。 夏青很興奮,說,這是時空穿越車。 她說,我也要寫。她寫了第五行字,“今天,出發(fā)?!?/br> 她的字歪歪扭扭,比小學生寫得還難看。 我們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等待中,我漸漸心煩,夏青歪著腦袋搖她的風鈴,我看她玩,又不那么煩了。 我說,夏青,你想跟我走嗎? 她把臉轉(zhuǎn)過來對著我,眼睛瞟我一眼,又垂下去,說,想。 我說,你不后悔? 夏青說,你這句話有問題。 我說,也是,死了就不曉得后不后悔了。 她點頭,說,對的。李橋,我學風鈴唱歌,你聽。 我笑了下,說,你唱吧,我聽。 風鈴唱,她也唱。 約定的時間到了,吳潤其來了,她小跑過來,說,你們來多久了?秦之揚呢? 我說,不知道。等等吧…… 我和吳潤其不說話,安靜地等,只有夏青在玩風鈴。 過了五分鐘,我又心煩了,點了根煙。 吳潤其不安地說,他是不是不來了? 我還是不說話。 過了會兒,夏青說,他來了。 秦之揚來了,一頭的汗,喘著氣說,錯過一班公交,多等了五分鐘,急死我了。 吳潤其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秦之揚說,為什么不來?你不相信我? 吳潤其有點尷尬,說,不是相不相信。哎呀,你當我沒說。 我們進了公園,踩著石階往上爬。夏青拎著風鈴,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風鈴叮當響。她很輕松,但我們?nèi)齻€都不講話。 爬到半山,吳潤其說,你們出門的時候,跟爸爸mama說什么沒有? 夏青說,我mama說,夏青,你再不回來跟我們住,我不給你交錢了。 她模仿完她mama的語氣,又搖頭晃腦地說,我爸爸,不知道。我沒有見過我爸爸。 吳潤其和秦之揚聽不懂她的話。 吳潤其說,李橋,你呢? 我把跟李康仁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秦之揚說,早些年離開江城出去闖的人,很多都發(fā)財了。 吳潤其說,也不是,我爸爸去闖過,攢的換房子的錢,全賠光了,又回來開公交。 秦之揚說,我爸爸發(fā)財了,稀奇吧,還有了新家庭,弟弟meimei上小學了。 我剛出門的時候,我mama說,秦之揚,你看你??歼@道物理題,電流方向判斷反了,這么簡單的題你也寫錯? 你曉不曉得高考一分卡幾千個人?我說,mama,我走了。她說,跟你講正事你不聽,高考完你要后悔的。 我塞了顆薄荷糖進嘴里嚼。 吳潤其說,你好像很喜歡吃薄荷糖。 我說,嗯。 吳潤其又說,我爸爸的同事勞動節(jié)嫁丫頭,我出門的時候,他們在吵架,一個要給五百塊份子錢,一個只準給兩百。我本來想跟他們說點什么,插不上嘴,就什么也沒說。 她有點激動,吸了一大口氣,說,不說也好。反正也不曉得說什么。沒什么說的。哎,不曉得今天晚上,他們會不會哭。 吳潤其別過頭去,我猜她現(xiàn)在就想哭。 石階兩旁,樹葉在風里搖。我們走上山頂,到了望江亭,爬了一身汗,站在亭子里吹風。 秦之揚說,我想起來了,這里是我爸媽當年約會的地方。十八年前,他們在這里看長江。李橋,你說的沒錯,不管發(fā)生什么,江水照常流。 我們站在山上吹風,誰也不講話。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開始?想好了嗎?有沒有后悔的?來,一人選根繩子?傻逼兮兮的。cao,我又心煩了。 嘩啦啦啦,幾百個空礦泉水瓶滾下來,一個拾荒老人抓著大蛇皮袋,踉踉蹌蹌跑下山坡。水瓶漫山遍野地竄。老人叫,哎呀,作孽啊,作孽。 幾個瓶子滾到亭子里,我們腳下。我撿起,又追去撿別的瓶子,夏青他們也彎腰跑著撿。我抱了一把空礦泉水瓶,放進老人的蛇皮袋子。 他笑得眼睛瞇成一串皺紋,說,學生,謝謝了,你們一個個心太好了。 --